肖楠失眠了。

　　持续了快两个月。

　　自从那天搬家，肖楠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总是不敢睡着，感觉，只要一睡着，就会有一个人来梦中找自己。

　　那个人是谁呢？

　　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肩膀。

　　有时候会听到他的笑声，有时候会听到他的哭声。

　　那个人是谁呢。

　　肖楠记得自己好像使劲模糊了那张脸，擦了又擦，直到看不清那张脸。

　　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再也记不清其他了。

　　现在的肖楠，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一个人骑车去学校。

　　中午在学校里吃饭，也是一个人。

　　晚自习回来，还是一个人。

　　好孤独。

　　好孤独。

　　肖楠从来不会说自己觉得孤独。

　　但是，肖楠现在觉得自己好孤独。

　　像是，少了一样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心里，好空。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肖楠总是最后一个走。

　　为什么呢。

　　每次都像是固定的习惯一样，肖楠总会收拾好书包，然后就一直站在走廊的拐角处。

　　呆呆地看着放学的人群，从眼前川流而过。

　　一个个，一群群，一批一批。

　　走了一个班，走了两个班。

　　最后，整个楼层的人都走光了。

　　然后，就剩下肖楠一个人了。

　　背着书包，肖楠往前面走。

　　走过一班，走过二班，然后在三班停了下来。

　　总是要在这里停下，然后，趴在窗户上。

　　肖楠看着黑漆漆的教室，在看一张课桌。

　　那里，空空的。

　　现在那张位子上坐着另一个同学。

　　每天，都坐在那张位子上，上课，做题，睡午觉。

　　可还是觉得那张课桌是不同的。

　　它就是不同的。

　　看了一分钟，两分钟，最后，过了五分钟后，肖楠便站直身体，转身离开。

　　等到了车库，肖楠总是一惊。

　　为什么车库的人都走光了，自己怎么是最后一个走的。

　　自己真是磨蹭。

　　肖楠忘了刚才的事。

　　总是不记得。

　　骑上车回家，肖楠总喜欢看着那些路灯。

　　那些路灯像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说什么呢？

　　好像是在说一个人的故事。

　　哦，不，是两个人的故事。

　　说着两个人的故事，谁和谁呢。

　　不知道。

　　路灯好像在说，从前有两个人。

　　一个是男孩，另一个也是男孩。

　　他们每天都一起回家，一边骑车，一边说话，总是笑得好开心。

　　不过，肖楠想，为什么自己总是碰不到那两个男孩呢。

　　运气真是不好。

　　这天晚上，肖楠依旧是失眠了。

　　本以为，每天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累，就一定会倒头就睡的。

　　结果，每天晚上关上灯，躺在床上的时候，肖楠就会变得无比清醒。

　　总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屋顶。

　　看什么，肖楠也不知道。

　　就这样一直望着屋顶，直到凌晨，肖楠才缓缓睡去。

　　日复一日。

　　两个月过后，肖楠瘦了好几斤。

　　肖妈妈还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肖楠。

　　肖楠明白，都是自己失眠害的。

　　不过，肖楠没和妈妈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

　　就是睡不着。

　　可能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肖楠流鼻血晕倒了。

　　就那么一点征兆也没有，肖楠一个人坐在水泥地上，看着一帮男生在打篮球。

　　看着看着，眼前的人影就开始重叠。

　　然后，一股鲜血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肖楠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滴落在脚边的血，就眼前一黑，像是木头一样栽了过去。

　　之后，便涌过去好多人，黑压压一片围成一圈。

　　肖楠躺在中间，人群里挤过来几个同班同学，帮忙把肖楠抬去了医务室。

　　肖楠躺在床上，一个阿姨给肖楠看了看，然后说，是疲劳过度导致的。

　　那几个同班同学朝床上的肖楠望了一眼，然后又互相看了看。

　　心想，这个学霸实在是太用功了。

　　把自己搞成这样。

　　几个同学回去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肖楠便一个人留在了医务室。

　　躺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肖楠迷迷糊糊地醒来。

　　眨了眨眼睛，肖楠看了看四周。

　　自己这是在哪儿？

　　感觉头好晕。

　　肖楠伸手往脸上拂去，忽然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阿姨。

　　阿姨笑了笑，和肖楠说了情况。

　　肖楠这才点了点头，想起了刚才流鼻血晕倒的事。

　　阿姨问：

　　“同学，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肖楠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阿姨一笑，说。

　　“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身体累垮了多不值啊。”

　　肖楠忽然想到了吴涛。

　　以前吴涛的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阿姨又说：

　　“你再好好睡一会儿，你的老师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说是让你好好休息，睡好了再回教室，不然请假回去休息也行。”

　　“别担心了啊，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回办公室了，你有事就叫我。”

　　阿姨说完之后便走了。

　　肖楠目送着阿姨，直到人影消失。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肖楠又睁着眼睛望着屋顶，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经常这样做。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嗡嗡的，在说什么呢。

　　“你是不是在骗我？”

　　“放心，有我在。”

　　“你，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接着，好像又有吵架，哭喊的声音。

　　“你给我起来！”

　　“放手吧”

　　“我输不起的，就是你。”

　　好吵，好吵。

　　肖楠难受地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不一会儿，便传出一阵呜咽声。

　　从无声的抽泣，到小声的呜咽，最后，有大哭的趋势。

　　肖楠伸手盖上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

　　然后，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原来，还有记忆。

　　还没有忘记。

　　一切的好转，都是骗人的。

　　全都是自己骗自己的。

　　为什么。

　　难道真的要等上几年光景，自己才能逃离吗。

　　可是，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又怎么熬过那几年。

　　谁来救救自己，谁来救救自己

　　心中的呐喊，像是被无尽的黑暗淹没，一点回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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