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T市,迟钝的指针又重新被矫正运转起来,每一个早晨,当微凉的光线刚触上窗帘,将朦胧的色彩映入房间里时,那放在床头上的闹钟便会准时响起。
嘀嘀嘀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按下闹钟,床上的人仍然在睡意之中,伸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头发有些凌乱,刘海下的那双睡眼柔和宁静。
轻柔的阳光安静地落在肖楠的睡颜上,就这样躺着拖延了大概五分钟,肖楠终于翻了翻身,伸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眼睛有些酸涩,肖楠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闹钟,然后下了床,将被子折叠好,然后去洗脸刷牙。
天气渐渐变冷,洗脸的时候总是被凉水刺激得立刻清醒过来,理了理头发,肖楠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碰上了脸。
最近是不是瘦了好多啊。
脸上瘦得都没什么肉了,肖楠用手指捏了捏脸。
完全没什么肉感。
肖楠回房间去穿衣服,想起天气预报说最近会持续降温,便拿出比较厚的衣服,统统穿好以后,便收拾好公文包,穿上皮鞋出了门。
一出门,果然迎面而来的便是冷空气,肖楠手提公文包去附近的站台等车,然后上了公车之后去公司上班。
距离肖爸爸去世的日子已经有三个月了,而上上个月,就在肖楠办完葬礼之后,只隔了十几天的时间,便前往参加了吴涛的婚礼。
短短的时间里,肖楠亲身经历了至亲之人辞世的痛苦,亲眼见证了朋友结婚的幸福,那种情感交替的仓促与冲撞,让肖楠觉得生活是那么不真实。
却又让自己那么真实地感受到。
世事无常,想必便是指这样了。
肖楠现在回想起那天的婚礼,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正常的笑容,只是拼命扯出微笑,而脸上的肌肉僵硬到每笑一次,都会去怀疑刚刚到底有没有笑出来。
吴涛结婚,肖楠当然是十分开心的。
如果之前没有发生那场事故。
那肖楠一定会由心而笑,笑得真诚。
而不会稍一发愣,就陷入无边的灰暗和死寂。
那天吴涛实在是太高兴了,被包围在满堂的喜悦与祝福之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肖楠的那点不一样,而肖楠也尽全力保持微笑,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记得那时候,吴涛站在肖楠的面前,红着脸一口气喝下那杯酒之后,看着肖楠笑着打趣道:
“你这家伙还是这副斯文样,今天这么多美女在,你赶紧好好把握机会,我就等着哪天喝你的喜酒了!”
在肖楠的心里,自己欠吴涛一次衷心的献礼。
而自己心里那道深深的伤痕,不知何时才能填补好。
可能一辈子都填补不了了,只能将那伤痕裹上层层纱布,告诉自己伤口已经包扎好,总有一天会好的。
就和以前的那道伤痕一样,都用纱布包扎好,一道在正面,一道在背面。
自己必须要小心翼翼,而不会将心撕碎。
在肖楠的心里,将不会再有阳光,照到那裹着纱布渗出血迹的心脏。
那里将一直黑暗下去,无法窥探。
伴随着冷空气的来袭,接连着一个礼拜都是阴雨绵绵的。
雨不大,只是毛毛细雨,有时候会下上一两场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T市的建筑物上,路人的雨伞上,疲惫之人的心坎上。
在这样的日子里,似乎让人失了夜间出门的动力,到了晚上,除了来往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就很少还能看到几个人驻足欢笑的场景了。
大家都感知到了冬天的来临,纷纷将自己包裹好。
肖楠本也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的,但是这样冷的天气,带来的却是汹涌的寂寞和悲伤,把孤独的一个人压迫得几欲溺亡。
还是出去吧。
至少冷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感受其他。
于是,下班后的每一天,肖楠吃完盒饭后,便坐上了公车,根本没有目的,就只是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再折回,再反复。
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衣服,手里是冰凉的公文包,肖楠裹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就这样一直在车上待到很久很久。
T市很大,光是沿着一条单一的线程,并不能将整个城市环绕一周,但是却也能开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对于肖楠来说,无疑是整个冬日里最大的慰藉。
虽然围着厚厚的围巾,把脸遮住一半,但是有时候肖楠还是会想,那个司机师傅,恐怕已经认得自己了吧。
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或是,一个非常闲的人。
这一日,肖楠下了班吃完饭之后,上了公车。
过了乘车的高峰期,车上变得有些冷清,肖楠坐在最后面,把脸尽量地埋进温暖的围巾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扭着头看着窗外的夜景,肖楠以此来打发时间。
话说,车上人好少,只有三个人。
一个司机,一个坐在前面的女人,还有就是缩在后面的自己了。
肖楠不由打量了一下前面的那个女人,从背后来看,似乎是个有气质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深色系的衣服,剪裁精致的灰色长外套,黑色的皮裤,但是
脚上却穿了一双很违和的黑色老棉鞋。
现在的女孩,都是这么混搭的么?
肖楠顿时对前面这个穿着奇怪的女人产生一丝兴趣。
这样的女人,会是怎样的面容。
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地盯着别人看,不知道是不是那女人有灵敏的第六感。
过了一会儿后,那女人忽然回头了。
就那么,正好对上朝自己看来的那道视线。
肖楠完全没有预料到那女人会转过头来,只是身体一僵,然后两眼愣愣地看着那女人。
这可真是够尴尬的。
肖楠眨巴了一下眼睛,才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将头转个方向,打破僵局。
于是,肖楠便缓慢地转过头去,脸上露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的神情。
她,应该看得懂吧?
肖楠对于自己的感情表达不是很有信心。
大概又过了那么一会儿,那女人终于回过头去,安静地坐在那里。
肖楠悄悄地呼了口气。
不过,又一件肖楠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女人,忽然站起身来,然后直直地朝着肖楠走来。
肖楠的心里顿时停顿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这个女人。
女人很自在地往肖楠身边一坐,长长的黑色卷发很漂亮,幽幽地闪着光泽,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女人的侧脸很好看,不张扬,就像她给人感觉到的气质一样,淡雅,温和。
除了那双谜一样的老棉鞋。
肖楠坐直身体,不知道要不要打声招呼。
女人先开口了。
“你的围巾借我一下。”
“啊?”
肖楠接收不良地啊了一声。
没有等肖楠弄明白怎么回事,女人便转过脸来,淡淡地看了肖楠一眼。
然后,伸过手来利索地解下了肖楠脖子上暖呼呼的围巾。
“那个我的,围巾”
肖楠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将自己的围巾层层裹上她纤细的白颈。
那上面,还留有自己的余温呢
肖楠微微红了脸,不再说话。
女人又说:
“很暖和呢。”
那当然了
“谢谢。”
肖楠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
“外面虽然很冷,但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好无聊,出门的时候记得换上了棉鞋。”
“但是忘记戴围巾了。”
肖楠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又点了点头。
女人看向肖楠,说:
“我叫陆婉。”
肖楠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女人点了一下头说:
“你好,我叫肖楠。”
女人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
“好娘的名字。”
肖楠也不知道回她什么,便保持沉默。
“现在像你这样有风度的男人不多见了。”
陆婉又说。
肖楠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便又沉默了。
就在这样平常无奇的冬日里,肖楠认识了这个女人,陆婉。
别的还没看出来,不过,算是了解了陆婉的霸道和镇定。
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随随便便地拿下别人的围巾。
也没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直接地说你的名字很娘。
再说了,自己名字很娘吗?
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肖楠仍旧偏头看着外面的夜景。
脖子上,凉飕飕的。
而陆婉,则静静地坐着,一点也没有挪窝的意思。
直到最后陆婉要下车,肖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即起身跟着下了车。
肖楠一下车,朝着陆婉喊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围巾”
陆婉脚一停,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肖楠,说:
“太暖和了,我不想拿下来,你就再买一条新的吧。”
肖楠发誓,陆婉绝对是自己过去从没遇到过的一种女人。
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陆婉说完之后,朝肖楠干笑了一下,然后就那么裹着围巾走了。
肖楠望着那个给自己带来所谓气质的陆婉,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当初就不该盯着陆婉看。
这一看,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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