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亮,可是拉着厚重窗帘的房间却沉闷,黑暗,像是人间的地狱,刺鼻的酒味充斥在空气中,贺南城微微动了动,全身像是被重型机器碾过一般疼痛不已。
他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透出的光,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倾满整个房间,今天的天气真好,真是个适合迎亲娶亲的好日子。
适合……
低头,一个侧目便看到了窗台上的报纸,上面两个相拥的人冲他笑着,似炫耀,似挑衅……
她要嫁给赫连夜了,嫁给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贺南城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
她够绝决!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还记得当初他说短时间不会给她婚礼时,她给自己闹别扭的情景,那时他就知道她想要一场婚礼,如今她如愿了。
真好,她如愿了,可是他呢?
初温眠!
他的手指轻抚着报纸上的脸,默念着她的名字,眼底迸射出骇人的阴枭和邪恶,他拿起报纸,对着上面的女人吻了下去,尔后操起窗台上的一把军刀向外大步走去。
初温眠……
让我看看今天的你有多美!
让我看看今天的你有多幸福!
让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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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温眠拿着纸巾一点点擦拭着婚纱上的血渍,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回原来洁白的样子,她有些懊恼,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就在这时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会是谁打电话给自己,但还是从包里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虽然绝决的走到了这一步,可心里竟然还有着别的期许,初温眠啊初温眠你疯了吗?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尔后接听电话,赫连夜温和柔软的声音传来,“紧张吗?”
问出这三个字,赫连夜自己却拍了拍胸口,其实真正紧张的人是他,他终于娶到了暗恋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紧张又激动不已。
初温眠咬住唇,问自己紧张吗?
其实她没有紧张,只有慌张,好像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般,不安而惶惶,但是她不想让赫连夜失望,违心的点了点头,“嗯,紧张……紧张的都不会走路了。”
刚才她摔了一跤,指尖都流血了,还弄脏了婚纱,这些她没有告诉他,不想让他担心。
听到她的回答,贺南城微笑着弯起嘴角,美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没事,不会走路我抱你走。”
有些暧昧的话,让初温眠有些不适应,她一下子沉默下来,而赫连夜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她不安了,连忙笑道:“其实我也紧张,可能……可能下一次就能好些了。”
噗——
初温眠被他逗笑,“赫连夜就算演戏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婚礼还没开始呢,就想着下一次了?你敬业一点好不好?”
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外,赫连夜纤长的手指轻触胸前别着的一小束花,“眠眠,这个时候说后悔还来得及!如果你觉得其实还有比嫁给我更好的出路,你可以反悔。”
听到他的话,初温眠的心咚咚乱跳起来,“赫连夜说什么呢你?你以为这在拍电视剧?新娘子在婚礼前一秒要临阵逃婚?”
赫连夜勾了下唇角,回想他们这一路走路,可不是比电视剧还要精彩?
“眠眠不想你后悔,不想看到你不快乐的样子,”赫连夜虽然很怕她会临时说出那句‘赫连夜我后悔了,我不嫁了,’可他还是想提醒她一下。
他的话又触到初温眠心尖的柔软,赫连夜是个好男人,也会是个好老公,至少在她的面前,他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也没有强迫过她,甚至他为了她失去了那么多,从不曾埋怨过一句。
这样的男人她在此刻拒绝就是捅他一刀,这种没德没品的事她做不出来。
深吸了口气,她对着电话那说道:“赫连夜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得到了婚前恐惧症?”
“……”他沉默。
“赫连夜,你别胡说八道了,我今天嫁你嫁定了。”
她的话让他心尖一暖,哪怕她是可怜他,他也觉得满足了,他抬头看着他住的那扇窗口,“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不后悔?你要嫁?”
他的追问让她的心变慌,初温眠猛的摇头,“别动摇我了,赫连夜我们连结婚证都领了,我现在是你的老婆!”
听到‘老婆’两个字,赫连夜露出轻松的笑来,“打开窗户。”
“呃?”她愣了下,然后飞扑到窗前,拉开窗户便看到了站在婚车前的他,一身白色的西装,让他俊逸的如同从天而降的王子,初温眠的心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太快了。”
她虽然说的很好,但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还是紧张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赫连夜失笑,“早吗?我等了你二十多年,我恨不得现在就洞房。”
他半开玩笑的话,让初温眠却脸红,声音发虚,“赫连夜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孕妇!”
“唉,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赫连夜故作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看来我又要多等十个月了。”
初温眠已经紧张的舌头都打结,“赫连夜你,你……”
“难道你想和我只做名义夫妻?”赫连夜收起脸上的笑容,忽然问了一句。
初温眠一颤呆在原地,随着他这一句问话,她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张脸……
一张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冷冽如冰的脸……
良久,她才按住自己绞痛的胸口,缓缓的说道:“赫连夜给我时间,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听着她语气的沉重,赫连夜轻轻的笑起来,“初温眠你真是挺傻的,我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先不说你是个孕妇,我就是想也不能,关键是我这身体连想也没资格想……放心吧,你就是让我这个老公尽义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天。”
初温眠听着他绝望的语气,心紧紧的疼了起来,“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一定会好的。”
赫连夜吁了口气,“但愿吧!我也想好起来,然后和你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又让初温眠的心酸涩起来,赫连夜看了看身后的乐队,调整了下情绪,“赫太太,快放下你的头纱,我马上要进去接新娘了。”
话毕,他手一抬,欢快的迎亲曲响起,初温眠挂了电话,心随着那乐曲再次最后起伏,她对自己说,初温眠从今天起你就是赫连夜的太太,过去的初温眠已经死了。
虽然只有两天的时间,但是赫连夜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连伴娘也有,本来伴娘该是新娘最好的朋友,可惜她唯一的好友乔野现在已经视她如敌。
如今她的伴娘团是赫连夜找来的,初温眠与她们甚至从未见过面,但这些人明显很专业,而且十分‘尽职’的为难着要娶亲的新郎。
赫连夜这根本就是挖个坑让自己跳,但却甘之若饴,对于他和她来说,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就算匆忙而仓促,但该有的一点也不能少。
“新郎,你还没喊老婆大人我爱你,不能进!”伴娘团刁难着赫连夜。
门外,赫连夜虽然被为难,但面带笑意,冲着紧闭的房门喊道:“老婆我爱你。”
“不行,声音太小!”伴娘团并不满意。
赫连夜轻咳了一声,提了提气,“眠眠,我爱你。”
伴娘团的成员相互看了眼,又道:“要喊三遍!”
赫连夜无奈的摇头,早知道这些伴娘如此会难为人,就该少给她们些租金,不过这种为难倒乐得享受,很配合的喊了三声眠眠我爱你。
我爱你!
多么美好的三个字,落在初温眠心上却像是长了刺……
“以后家务谁做?”伴娘团继续追问。
“我做!”赫连夜高声回应。
看着赫连夜被这样耍弄,初温眠摇头苦笑,不过她知道他这两个字不是应付,这几天住在这里,他都是亲自照顾她。
“赚的钱归谁管?”伴娘团又抛出新的问题。
“当然归老婆管!”赫连夜似乎已经放开了,配合的很积极,声音也很洪亮。
“老婆生气了怎么办?”
“我哄!”
“哈哈——”大家轰笑。
“老婆饿了怎么办?”
“我喂!”
“哈哈——”大家再次轰笑。
“大家说让不让他进?”新娘团又问向围观的人。
“让!”大家齐声回答。
新娘团的相互一笑,齐声说道:“红包!红包拿来,大门开开。!”
其实最初请新娘团的时候,赫连夜也不知道她们是干吗的?只知道别人娶老婆时,女方都带着新娘团,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新娘团的人就是专门折磨新郎的。
“好,给钱!赶紧开门!”赫连夜心情很好,一直都微笑着,今天这会的笑容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多。
他从伴郎那里拿过一摞厚厚的钞票,手一扬,顿时天空下起了钞票雨……
新娘团的人一惊拉开了门,看到满天的钞票雨不乐意了,“不行,不行,这红包是要给我们的。”
看着轰抢着钞票的人,赫连夜耸耸肩,“你们说要发红包,所以我就这样发喽,赶紧去抢,还能抢到一些。”
他说着推开了门要往里进,伴娘团死死拉着他,“不行,不行,给红包。”
看着被缠住的赫连夜,初温眠微微失神,不由在想如果是贺南城,是不是他直接会脸一拉,直接吼一声滚蛋,把这些人都吓跑?
其实在初温眠的印象里,赫连夜才是那种冰冷不近人情的人,而贺南城有些痞痞的坏坏的,偏温暖型男人,结果真的接触了,才发现自己错了。
赫连夜是外冷内热,而贺南城是人冷心更冷……
又想到了他!
真是该死了,初温眠连忙回神,摇了摇头,对拉扯着赫连夜的伴娘说道:“让他进来吧,别为难他了。”
“我老婆让我进去,你们能放手了?”赫连夜那句‘老婆’叫的格外顺溜。
伴娘团虽然不想,但是新娘说话了只得放手,看到一身雪白礼服的赫连夜,她心跳加速,只看了一眼,便不自然的垂下眼睑。
看着初温眠含羞带怯又紧张的样子,赫连夜微微怔了怔,他走过去,半跪在她前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赫太太,我们可以走了吗?”
没有得到红包,钞票也没有抢到的伴娘团似乎很不乐意,嘟着嘴说道:“赫太太你不够朋友了,还没入拜堂入洞房呢,就已经护着老公了!”
伴娘的话让初温眠的脸倏的更红了,头低的几乎都埋到了地面上,赫连夜笑着,伸手将她一把抱起,颇为得意看着伴娘,“我的一切从这一刻起都是她的了,她护的合情合理。”
他的话让初温眠的脸再次变热,只能更深的埋进他的怀里,他咚咚的心跳穿透衣服撞击着她的耳膜,初温眠一阵眩晕。
想起与他的每一次交集,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面毫不客气的泼了他一身咖啡,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有今天?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着意外……
一次意外,她与贺南城扯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次意外成全了她和赫连夜的缘份……
意外?
真不知道是个好还是坏的东西。
他抱着她向外走,担心他的身体吃力,她拽了拽他,“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他笑着,“这就心疼我了?”
她脸一热,他附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这是你该享有的待遇,抱紧我就好。”
他的话让她的心有种被什么一层层包裹起来的感觉,很紧、很暖……
“可我不想累着你,”她还是轻轻的解释。
“娶老婆怎么会累?我没事的,”他说着更有力的迈起步子,向她彰显着他男人的力量。
她还能说什么,看着他唇角洋溢的幸福,初温眠只觉得有双手慢慢的将她的心脏握紧……
赫连夜抱着她上了车,豪华的迎亲车队如一条长龙,一眼看不到头,真是极尽奢华,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成为新闻的头条?
如果这样也好,贺南城看到便死心了,可是想到他的那种狠绝,他真的会就此放手吗?
她不敢想,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排斥去想,可总还是不由的想起,每每想起就会全身发冷,大概是赫连夜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伸手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冷?”
问完便命令司机关掉车内的冷气,并伸手将她抱过来,敞开自己礼服将她包进去,初温眠一颤,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可是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赫连夜的太太,便没有挣扎,总要适应的,不是吗?
她咬住嘴唇,靠在他胸口,她心跳愈发的急迫,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抱在一起,气息和体温慢慢的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和此了……
车子缓慢前行,驶往本市最有名的大教堂,一切静谧而美好,美好的让初温眠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昨晚休息的不好?”赫连夜大概怕她太寂寞,随口与她聊了起来。
初温眠点了点头,“结婚会紧张,休息好才奇怪。”
赫连夜微微一笑,“我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梦,梦到你生宝宝了。”
听到他提起宝宝,初温眠的手落在小腹上,“是男孩还是女孩?”
“看来你想知道宝宝的性别,改天我找医生给你看看,”赫连夜提议。
初温眠摇头,“不要,虽然很想知道,但更想把这份神秘留到他(她)出生……继续说你的梦。”
“我梦到你了个女孩,很漂亮眼睛很大,就像你一样,”赫连夜说着把手试着放到她的小腹上,“丫头,你昨晚出现在梦里是给我和妈妈送祝福的对吗?”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初温眠正想说孩子还小,听力还没发育,根本听不到他说话时,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身底下的车子剧烈晃动了起来,像是被掀翻了似的,紧接着就是一片唏哩哗啦玻璃碎开的声音……
赫连夜护住她,但初温眠仍忍不住的抬头看去,只见婚车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完全碎开,隔着破碎的玻璃她看到了另一辆车子,车头已经撞瘪,玻璃也完全碎开。
“该死!”初温眠听到赫连夜低咒了一声,然后命令司机,“锁门!”
司机大概被吓到了,这才反应过来,按了总控锁,咔嚓一声,车子锁上,赫连夜扳过她的头按进怀里,低喃:“不要怕,没事。”
初温眠将脸埋在赫连夜的胸口,死死的捏住他的衣襟,眼泪痛苦的漫上眼眶……
他终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还来?
“赫连夜你打门打开,把她还给我!”贺南城如同困兽般的嘶吼,伴着砸车的动静赫然响起。
初温眠一颤,更紧的向着赫连夜怀里躲去,贺南城看着这一幕,熊熊燃烧的怒火直冲天盖,他直接用身体向车子撞过来。
砰——
砰——
那一声声撞击,像是撞在了初温眠心上,她已经在心里呐喊,贺南城住手,不要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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