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起站在她面前，神色说不出来的愤怒。

　　蓝云白原本还想再骂他的，但是被傅南笙给拉走了。

　　“你干嘛！都是他把我姐害成这样的！我骂他几句怎么了！”

　　“傅南笙，你放开我！”

　　知道房门合上，蓝云白的声音才总算消失。

　　蓝云千的神情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平静，而这份平静里，多了几分清冷。

　　她要姚云起：“你来干什么？有事的话就直说吧，没事请你出去。”

　　“孩子没了？”

　　“嗯。”

　　“为什么？”

　　“出血了，医生说想要保住孩子的话我必须在床上躺一个月保胎，我不想过那种日子，所以我选择不要孩子。”

　　“真的是这样？”

　　“不然呢？”蓝云千突然冷笑着抬头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孩子为什么会没有？在我肚子里的生命，总是我说了不要才会没有的。”

　　“蓝、云、千——”他一字一句地叫她的名字，几乎要将牙根给磨碎了。

　　可蓝云千还是笑，甚至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你看上去很生气？你气什么啊，孩子没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和你好好说话。”

　　否则的话，你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这么久，也不可能听我说这么多话。

　　姚云起，我在和你好好说话，我也准备和你好好解决。

　　姚云起被她的态度堵得根本踹不上气来，他不确定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如果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

　　蓝云千，你太该死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来这里，不会只是问孩子的事情？”蓝云千又开了口，淡淡地问他。

　　两人之间再也没了之前的那种亲密，彼此就像是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姚云起就盯着他，心口撕裂一般。

　　蓝云千摇了摇头，叹气：“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孩子来的，那么我很抱歉，因为我的自私没有留下这个孩子，不过你不用觉得可惜或者心痛啊，你不是已经有个孩子了吗？”

　　见姚云起还是沉默着，她便继续说：“那孩子挺漂亮的，她妈妈也漂亮，扪心自问，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我生个孩子出来和她一样漂亮，姚云起，你真是好福气。”

　　她也连名带姓地叫他，往往这种时候，都是两个人即将决裂的时候。

　　姚云起预感到了什么，可心中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你不提一下离婚的事吗？还是你准备等我提出来？”

　　“你要离婚？”

　　“哈哈——”

　　看着姚云起脸上那震惊不已的神情，蓝云千就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姚云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和我装什么呢？你都外面有女人有孩子了，还不和我离婚是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蓝云千怒视着他，“你想这样，但是对不起，我不可能让你这样！”

　　要么没有，要么全部。

　　爱情对蓝云千来说，从来都只有这两种选择。

　　当初对姚云衡是，现在对姚云起，亦是如此。

　　“如果你害怕因为你我的离婚而导致我们两家的公司合作破裂的话，所有一切的损失由我们蓝家承担，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如果我不离呢？”

　　“不离么？”蓝云千眯了眯眼睛，忽然笑得深不可测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姚云起。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姚云起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如果你不离，那我就和你分居，和顾成安在一起！”

　　“你以为我许？”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孩子，却妄想我在家里为你守身如玉，姚云起，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说好不要动怒的，因为动怒了就代表自己还在乎他。

　　可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一想起他送那个女人和孩子回家，嘴角那温柔的笑，蓝云千就气得整颗心像是要爆炸一样。

　　再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那颗心就又开始撕扯着痛。

　　她受不了这个样子了，她要离婚！

　　“你没有能力和顾成安抗衡，只要我点头答应和他在一起，我们之间离婚又或者不离婚有什么关系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可以试试！”

　　“好！你拭目以待就是了！”

　　两人的见面最后不欢而散，姚云起是带了一肚子的火气走的，可到了楼下，他就后悔了。

　　姚云起，你是白痴么？！

　　不是因为心疼才来看她的么？不是因为懊悔才来看她的么？不是想要看看她才来的么？为什么最后却害的她那么生气还和她吵了架呢？

　　姚云起，你真的不配呢！

　　——

　　蓝云千等他走了之后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然后就像是全身散架了一样。

　　蓝云白见他神色不对，吓得还以为她身体哪里不舒服，连忙问；“姐，你哪里痛，要不要我叫医生来？”

　　“没事。”

　　“可你脸色不对啊，我还是叫医生来吧。”

　　“小白，我真的没事。”蓝云千拉住妹妹的手，见她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心，想要对她笑一下，可最后却差点哭出来。

　　她将蓝云白的手拉过来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声音沙哑地说：“好像这里有点痛。”

　　蓝云白愣了一下，然后就情绪崩溃了。

　　“姐——”

　　蓝云本来很想哭的，可看到妹妹哭成这样，她反倒不想哭了。

　　再看傅南笙，一脸的无奈和宠溺了。

　　小白，你真幸福。

　　——

　　姚云起从医院离开之后回了姚家老宅，姚爸爸和姚妈妈就等着他呢，一见他进门就问：“怎么样了？千千没事吧？”

　　“没事，我问医生了，说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就可以了。”

　　他刚刚生气下楼之后就后悔了，所以又返回去找了医生，问了蓝云千的情况。

　　知道不会有什么大碍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当然，最重要的那个问题，他没有忘记问——

　　孩子到底是蓝云千说不要的，还是本来就保不住了。

　　医生如实相告：本来就保不住了。

　　姚云起在那一刻更加痛恨自己的不淡定，明知道她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可在她一句又一句的刺激下，自己还是失去了理智。

　　姚福森一直盯着他看，等到他也看向自己的时候，姚福森才开口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离开公司，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什么叫做我一直想要的？”

　　“你难道不是想把公司留给你的第三个儿子？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何必装出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

　　姚福森原本是好心关心他，但是这个儿子一点也不领情，还用话呛他。姚福森也是脾气火爆的人，顿时大怒：“你个混账东西！自己没本事现在怪我头上来了？！”

　　“我从来没说过我有本事啊，一直以来，在你的眼里，要么是大哥有本事，要么是你的私生子有本事，我算什么？”

　　哪怕自己暗自努力了十年，他也从来不曾看到一点点吧？

　　姚云起冷冷地笑了起来，心里本就因为孩子的失去而压抑沉闷，此时姚福森完全成了他的发泄口——

　　“你看着好了！看着你的私生子能把盛世集团搞成什么样！到时候盛世改姓顾了你就满意了！”

　　“姚云起！！”

　　“你不是把手上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交出去了吗？要不要把我的这些也拿去给他？你开口就好，我随时可以交出来！”

　　“混账！混账！”

　　姚福森真的是被气急了，拿起手边的烟灰缸就朝着姚云起砸了过去。

　　姚云起没怎么躲，只是稍稍地抬手挡了一下，那烟灰缸砸在他的手臂上，头上也带到了一点，‘咚——’地一声，有点响。

　　姚妈妈吓了一大跳，走过去摸了摸姚云起的头，被砸到的地方已经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你干什么！他是你儿子！”姚妈妈转头对着姚福森大吼，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姚福森却一点也不心疼，“什么儿子！他这是要气死我！”

　　“那你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给尹修黎，他是你儿子，难道云起就不是你儿子了吗？这么多年都在你身边，你难道就看不到他的努力吗？”

　　“就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在我身边，在姚家长大，什么都不缺，所以我才想要多弥补一点修黎。”姚福森也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才会在他们面前说出这些话，否则，他是不会提起的。

　　尹修黎和他的妈妈，是姚福森永远的痛。

　　可他的理由，却让姚云起笑了起来。

　　本来父子之间的怒火还是很旺盛的，但因为姚云起的这一笑，姚福森有些奇怪了，问他：“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姚云起淡淡的，再也没了先前的怒火滔天，“我笑我自己为什么从出生就在姚家呢？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流落在外面呢？我恨我自己太努力！”

　　如果不曾努力过，也就不会在意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姚福森愣了愣，然后忽然转了话锋：“如果你不想离开公司，也没人会逼你离开的。”

　　“不用了，我还是离开吧。”

　　“云起......”这一声是姚妈妈叫的，因为她着急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希望盛世最终能到姚云起的手里的。

　　可如今看来，姚云起已经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了。

　　看到他转身要往外走，姚妈妈拉住他：“云起，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翠姨给你做。”

　　“不用了。”

　　“云起......”

　　“真的不用了，我——”

　　姚云起的话还没说完，姚妈妈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他一把将即将触地的人抱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姚福森是知道内情的，所以在愣了没几秒之后就立刻大喊了起来：“翠姨！叫司机来！送太太去医院！”

　　“怎么回事？”姚云起问。

　　但是姚福森没有回答他，只是从他的手上把人抱走，然后出门。

　　姚云起跟着走出去，和他们一起上了车，一路上，他不断地追问自己母亲的病情。

　　快到医院的时候姚福森才开口告诉他：“你妈没有多少日子了，她一直撑着，其实就是想要抱孙子，但是你们一个个都不争气！”

　　“什么叫没有多少日子了？！”姚云起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全，“她不是好好的吗？”

　　“之前出国根本不是去看什么老朋友，而是因为你妈的病情突然变严重了，我是带她去国外治疗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有用吗？”姚福森对着他笑，这一刻的笑容不是讽刺的，而是发自内心的遗憾，“我想要早点告诉你们，可你妈不让我说。”

　　姚云起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了。

　　孩子没了，老婆要和自己离婚，现在连母亲也突然病重说没多少日子就要走了。

　　忽然之间，他像是一个孤儿一样了。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将姚妈妈带去手术室，他和姚福森则站在外面等着，

　　姚福森到底是年纪大了，承受不了太多，这个时候感觉双腿都是无力的。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微微低头，看不见他表情。

　　姚云起盯着手术室的门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问：“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妈的病情还是从上次出国的时候知道的？”

　　“不是一开始知道的，也不是从出国的时候知道的，是在出国之前，有一次你妈半夜起来上厕所，突然就晕倒了，我本来要送她去医院，她怕惊动你们，不肯去医院，后来不得已才告诉了我。”

　　“你明知道她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却还帮着她瞒着我们？”

　　“她希望最后的日子里陪着你们的都是欢声笑语，不希望有伤心难过，而且她也不愿意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她想要和你们住在一起，想要看到你们的孩子出生。”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接受了方琪的孩子？”

　　姚福森点点头，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姚云起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紧紧咬着牙，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包容。

　　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不但孩子没了，可能还要让母亲带着遗憾走了。

　　姚福森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报道里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在外面有女人了？还有个孩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是真的话，那你就把那个孩子带来见见你妈。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只要是你的孩子，你妈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姚云起眸子里闪过一丝纠结，然后坦白对姚福森说：“孩子不是我的，但是可以说是我的。”

　　“什么意思？”

　　“为了不让妈有遗憾。”

　　——

　　姚云起随后去了司徒云端那里，把她和十五都带到了医院。

　　等到姚妈妈的手术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十五到了这个点习惯性地想要睡觉，趴在司徒云端的肩上一眯一眯的。

　　好在姚妈妈出来的时候人竟然是清醒的，只是看上去十分虚弱而已。

　　姚云起叫了一声，然后问：“还好吗？”

　　姚妈妈对着他笑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吓坏你们了吧？”

　　“嗯，下次不许这样了。”

　　姚妈妈笑，她知道，姚云起一定是清楚自己的病情了。

　　只是，站在他身边的是......

　　姚云起注意到她的眼神，将司徒云端往前拉了一步，然后把十五抱过来，对十五说：“十五，这是运气爸爸的妈妈，也就是你奶奶，快叫奶奶。”

　　十五眯着眼睛很困很困了，但是听到他这么吩咐，还是很乖地叫了：“奶奶。”

　　姚妈妈躺在病床上愣住了，因为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个孩子是姚云起的。

　　然后她就听到姚云起解释说：“妈，孩子的确是我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怎么回事？”

　　“这些以后我再和你解释，云端听说你要做手术，立刻就带着十五赶过来了，反正以后也是要让你知道的，所以就今晚见了吧。”

　　姚妈妈看看司徒云端，又看看十五。

　　这个小孩子长得真漂亮，无关和姚云起看上去也的确是有些相像。

　　但是这种像，不是父女之间的那种像。

　　只是碰巧两个都是被上帝眷顾的长得很好看的人，在外表上有一些相似而已。

　　姚妈妈心里打了个问号，但是没当着他们的面问出来。

　　她刚做完手术很累很累，十五也很想睡觉了，所以也就没有多逗留多说话，送她回病房之后姚云起就送司徒云端和十五回去了。

　　十五在路上就睡着了，司徒云端轻声问开车的人：“为什么突然又对你家里人说十五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怕别人误会吗？”

　　“就是要他们误会。”

　　“为什么？”

　　“反正该误会的人都误会了，不该误会的人是不是误会我无所谓。”

　　司徒云端被他莫名其妙的话绕得有点晕，没有再闻声很么。

　　将他们母女送到住处之后，姚云起本来是想要回医院去的，司徒云端拉住了他：“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妈看上去很累，她需要休息，你爸在那里，医生护士也都在，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明天再去吧。”

　　姚云起看了看她，“那我回家。”

　　“要不，你就住这里吧，现在都十一点了，你再回去还要洗漱，反正这里还有房间。”

　　“我......”

　　姚云起刚想说自己回去睡好了，可才说了一个‘我’字，就被十五打断了。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朝着他张开双手，“云起爸爸，要抱抱。”

　　姚云起伸手把她报过来，然后又听到她说：“云起爸爸，你就住在这里吧，和我还有妈妈一起。”

　　虽然司徒云端带着十五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但实际上姚云起一天也没有再这里睡过。

　　十五好几次都留他下来，但是他都走了。

　　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大概是一天之内受到太多冲击了吧，他忽然觉得很累。

　　然后，十五又这么可怜兮兮地求他留下来，姚云起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了。

　　“好，云起爸爸今天就留下来陪你。”

　　“那云起爸爸会和我一起睡吗？”

　　“可以啊？”

　　“妈妈呢？”

　　“妈妈的话......”

　　姚云起看了司徒云端一眼，后者笑了笑，捏着十五的脸蛋儿说：“你知道妈妈除了你之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的，今晚就你和云起爸爸一起睡，妈妈一个人睡好不好？”

　　“可妈妈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妈妈不怕，妈妈知道你和云起爸爸就在旁边，如果妈妈孤单了，就叫你和云起爸爸好不好？”

　　十五明显是很想要三个人一起睡，但是司徒云端这么说，她也只好点头。

　　“那好吧，那我和云起爸爸谁，妈妈一个人睡。”

　　“真乖！”

　　三人进了屋里，司徒云端先给十五洗漱，然后把她送到姚云起的房间去。

　　姚云起也已经洗漱完了，十五看到他，欢快地跑过去抱住。

　　“云起爸爸！”

　　“怎么这么兴奋？”

　　“第一次和你一起睡，所以很开心！”

　　一路上睡得很沉的小家伙，这会儿因为洗脸刷牙已经变得很清醒了，她一会儿扭扭姚云起的耳朵，一会儿捏捏姚云起的脸，高兴得不得了。

　　司徒云端见状心里虽然也高兴，可更多的却是心酸。

　　十五、十五......

　　我要怎么告诉你，你的爸爸已经不要你了呢？

　　姚云起的心里亦是如此，他之前看到十五就会想象着自己和蓝云千的孩子出生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可如今......

　　心，骤然一痛。

　　也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蓝云千那张苍白但却倔强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

　　司徒云端正和十五在嬉笑打闹，忽然一抬眼看到他的表情变成这样，不由得心里一紧，问道：“云起，你怎么了？”

　　姚云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抱着的十五。

　　他忽然想要马上、立刻离开这里！

　　十五也问他：“云起爸爸，你怎么了？”

　　“我还有事。”姚云起冷不丁吐出四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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