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逐从拘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还在对着那沾了口香糖的照片发呆。
“哥!你没事了!”一看到展逐,我立刻像鸟儿一样扑了上去:“你早点说你那天晚上在哪儿不就行了么!害得我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他揉了下我的头发:“小傻瓜,难道真以为我会去杀人啊?”
“当然不是。”我觉得如果展逐真的杀了人,我一定要请那个莫斯轲来好好帮忙鉴定分析下,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了。
这么温柔的人会举起屠刀?除非他心里还住着个安祈年!
“不过还好,那时你不在家。”展逐叹了口气:“夏榴死的那么惨,歹徒要是在家里发现了你,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我说对哦,想想看那天晚上在唐豪被安祈年打了巴掌拎回家,还是很命大的。真后怕唉!
我说算了,只要你没事怎么都好——诶?安祈年呢?
“在里面被警官批评教育。”
“啥?”
到警局自首说为别人做不在场证明的说辞是人家被自己绑架刑拘了?好比驾着车对交警吹嘘刚刚自己喝了几两白的,简直是作死……
我说安祈年不会有事吧?
“你现在想起来关心我了?刚才那么大义灭亲。”说话间,安祈年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警官表示,将保留对他不法行为的公诉权。
安祈年也表示,在他的律师来临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多说的。
于是这会儿我跟在他身后,像个犯错误的小母鸡。
我说安祈年,当初把我哥抓走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出面保释他是天经地义的,干嘛还一脸委屈?
他没说话,只用眼神告诉我说,我很烦。
我轻轻笑了笑,我说安祈年,我烦你是因为……想谢谢你帮了我哥。
可是前脚刚走进停车场,我突然就怔住了——
“你又怎么了?”安祈年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有心事。这会儿被我的怪异举动打断思路,想来是有点不耐烦的。
我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声音轻得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安祈年,我……那天晚上。”背脊里挤出一阵阵的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就是你把我从唐豪带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其实跟我哥通过一个电话的。
你那时候,明明都已经把他放了!安祈年——”
“好了别说了。”安祈年打断我的话:“乱想什么?你不是应该很相信展逐么?”
我说我是很相信我哥,可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这也是事实啊。
“我帮他作证,也不只是因为你。”安祈年叹了口气,试图把手里的半支烟捻灭在停车厂的扶栏上。
“展翔集团的兼并项目就在眼前,展逐是我聘用的经理人,我也不希望这时候搞出是非。”
我不敢看安祈年的眼睛,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能埋没瞳孔中最犀利的光……
我说那好吧,不管我哥为什么隐瞒去向,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连你都相信他,我又能怀疑什么呢?
虽然…我知道展逐的确是撒谎了,因为那晚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自己在警局处理餐厅之前的麻烦。
一旦口供与口供对撞,他的麻烦可就不是一点点了。
“夏念乔,”回到车上,安祈年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在驾驶室里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说你干嘛这么阴森森的,什么事啊?
“法律与良知…是不是从衍生之日起,就势必水火不容?”
我差点笑出来,我说这个问题你可以问秦铮问惜君啊。
他们是律师,最擅长用法律为武器来泯灭感性,也很习惯帮自己消化良知。
说着说着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我说你是不是想到鹿嘉怡的女儿了…
安祈年没说话,脸上却挂满了令我难得一见的疲惫。
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他伸出臂膀挽住我,让我靠在他心跳有力的胸膛上。
我想,我们两人大概本就在走一条再无救赎的黄泉路。只是碰巧路上的风景太索然太阴郁,于是干脆一不小心就相爱了吧…
回家后,我稍微洗了个澡。
今天才从医院出来,又折腾了一场虚惊,我有点累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不安的心跳快把席梦思砸出个坑了。
等安祈年爬上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滚了滚。
“怕我?”他问。
我把眼睛从被子里伸出来,摇摇头。
既然是夫妻,总免不了要发生些该发生的事,又不是怕就能躲避的。
“你身体还没康复,以后再说。”安祈年伸手把灯拉上了。
被子一掀,我感觉到他真实的体温整个贴了上来。
不由自主地向着热源靠近,我觉得人一旦沦陷给一点小小的火焰,就会燎原成一整片火焰山。
此时我睡不着,他也睡不着。
后来我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就被他换了个姿势搂着。
于是我们开始聊天,我跟安祈年叙述了今天莫斯轲跟我讲的那些话。
我说我从来没想到长宁的早熟会是一种心理疾病,还偷偷窃喜过白捡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儿子。
“兰晓梅跟你说过他手上的烫伤怎么来的吧?”
我说恩,我以前就觉得奇怪。长宁没有什么自虐的动机,但如果是虐待,我更想不出理由。现在觉得,他的确是个做事比较偏激的孩子唉。
“他没有成人的顾虑和自控,却有成人的心态,再所难免。”安祈年重重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认同地安祈年的话的同时,心情却始终沉重。
我说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关心长宁的病能不能康复。
只要他的病好了,我有信心教好他。我只求老天还愿意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不要那么残忍地带走他。
所以安祈年,我说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找心理医生来跟我谈这些?
“让你有个准备,我是怕他伤害你。”安祈年转了个身翻过去:“你傻乎乎的,挨打都不会躲。睡觉!”
我深吸一口气,想说谢谢又觉得很奇怪,于是突发奇想地伸出手指,在安祈年的脊背上写了个‘谢’字。
“夏念乔!”他很敏感,尤其是靠近颈部的一整片脊背,稍微一戳就像蝉蛹一样缩了起来:“再点火,我就把你办踏实了!”
我闭上眼睛,伸臂环住他。这一夜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更别说梦到兰家蔚了……
后来被安祈年的手机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翻起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才四点半。
“是谁啊?”这个时间打电话的总没有什么好事,我本能地紧张了起来。
因为四周太寂静了,于是我完全可以挺清楚话筒那边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三少爷!!”
特么遇到点事就哭得这么绝望的,除了阿美还有谁?
我拉住安祈年的衣襟:“是阿美对不对?长宁出事了?!”
安祈年皱着眉头放下电话就开始穿衣服:“没事的,长宁没事。”他转身的时候用手掌盖了下我的头顶:“你再睡会儿,我出去一下。”
我说你别骗我,明明就是阿美的电话!
可是安祈年没理我,关门就走了。爬起来,我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趴到窗台上,跟个望夫崖似的看着安祈年开车走了。
我想了想,觉得安祈年应该是没有骗我……如果是长宁突发状况,他没必要瞒我。
所以,不是长宁,那就是……点点吧。
心里像被烫了一圈烙铁一样揪着不放。我捏着手机,又放下,再捏起来……又放下。
咬了咬牙,我翻开通讯录,终于按下了之前的一个陌生号码。
“鹿嘉怡,你在哪?”
我知道她一定很惊讶我会打电话给她,虽然是凌晨,但我想她这些天一定寝食难安。
“夏念乔!我——”她的声音嘶哑,拖着浓厚的哭腔让我一点不难幻化出那张崩溃的脸。
我重重叹了口气,我说我见你一面吧。就去中山公园后面一个吃早餐的店,七点半。我看看时间。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鹿嘉怡,可能……就像有些刽子手,杀人前也会先忏悔超度,双手合十吧。
鹿嘉怡比我上次见到她还要憔悴瘦削,我不知道她这些天都在哪里下榻。
但我明白安祈年故意不把她囚禁起来的做法,反而更能滋生她的无助和恐惧。就像关在透明容器里的苍蝇……乱飞乱撞,却无所适从。
“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开口就问这个。恩,意料之中。
我调了调咖啡,随手把调羹扔一边。我说你就一点都不在乎长宁么?
鹿嘉怡低下头,那副卑微的样子真的是看得我心酸。
我知道她出身中产阶级,家境很不错。从小又是娇生惯养,所以才会滋生那些公主病一样的骄傲和偏激。
因为她有钱,所以兰家蔚就应该爱她,跟她在一起。如果得不到,她就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什么狗屁逻辑?
“夏念乔,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反省自己当初做的蠢事……我……”
“你知道错了又能怎样?”我冷笑:“你已经把长宁生下来了,他就是个完整独立的人。可以不管他么?可以由着他病死么?
鹿嘉怡,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如果有天还能得到上天的一丝怜悯而不用下地狱,也只因为你生了一个像长宁这么好的孩子!是他把自己积的德分给了你!”
鹿嘉怡哭得泣不成声,我觉得我点的一杯咖啡的利润完全比不上被她抽走的纸巾成本。
“你把志愿捐赠协议签了吧。”我说:“说不定,两个孩子都能活呢。
这一点小小的风险,你都不愿意为长宁去冒?鹿嘉怡,这是你欠长宁的。”
“夏念乔,我真的没有骗你啊……点点的哮喘非常严重,只有在K国的海滩附近定居才能有点好转。就算不用她做捐赠手术,A市的空气都会让她很难受很难受的。
这不是一点风险,是要我女儿的命啊!”
鹿嘉怡拉着我的袖子,她哭着说自己在之前已经流产过两个孩子了。点点是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
“我一直知道我会遭报应的,夏念乔,我真的遭报应了。我以后都不能怀孕了,点点就是我的命。如果你们害死了她,我真的……不能活了……”
我伸手揉了揉眼眶,我说我虽然恨你,但我并不是你这样的人。
安祈年想要救长宁无可厚非,让你身为母亲的人来出办法也是合情合理。
我说我答应你,我们不会伤害到点点的。
“我不相信你!”她大吼着:“夏念乔,你根本就没当过妈妈,你根本就不会了解我的心情!”
“你没有资本和我谈条件!”我面不改色地盯着她:“我没生过孩子,但我比你懂怎么当妈妈。长宁是家蔚的儿子,你有多想保护点点,我就有多想守护长宁。
只要你签了协议,我先生会尽力确保点点的生命安全。医生们会顾及到她的身体状况,不会随便就牺牲她的。
但如果你不签,那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夏念乔!你就是个贱人!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我知道鹿嘉怡会发疯,会辱骂我,会用桌上的咖啡杯疯了一样泼我。
服务生过来问我要报警么?我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咖啡渍,我说……你问问她敢报警么?
鹿嘉怡瘫坐在地上,念经一样说着‘不要报警’,‘不要报警’什么的。
我知道她不敢,因为她那可怜又无辜的丈夫还在安祈年的手上吧。
我说我给你最后两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就给我电话。
我跟安祈年,从今天起就在一条船上。要下地狱一起下,我就没想过要把自己摘干净。
外面又开始下雨,我叫了部车直接到医院。
我去了安长宁的病房,他刚刚起来,在看书呢。
“三婶你不是出院了么?”
我说人虽然出院了,心还在你这个小东西身上。
“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三叔最近好像很疼你,是不是用什么魔法了?”小家伙眨眨眼,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只是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的人心里疼疼的。
我说我用忘情水行了吧?个熊孩子!
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我说你快要手术了,别整天看书,多休息休息。
“三婶,”安长宁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拽着我的手指摇了摇:“听说,给我捐赠骨髓的是个小妹妹。你见过她么?”
我轻轻吐出一口呼吸,点点头。
“我也想见见她。就……偷偷看看,没别的意思,你别告诉秦婧婧哦。”我笑得肋骨痛,我说别告诉秦婧婧是什么意思啊!你们才几岁,还怕她吃醋啊?能不能不要搞得那么入戏。
“唉,有了女朋友就不该再去见别的女生了。这是原则……”
我说人家才两岁……
结果长宁的脸色变了变:“那么小?那这个手术……不会有危险?”
我只听说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撒谎会很容易被拆穿,没想到有一天,我在一个七岁小孩面前撒谎也这么困难。
我咬着唇点点头,我说你别多想,你三叔都安排好了。
“是么?我觉得他三观没有你正。三婶,你可得看着点他别让他做坏事。”
我有点心虚,赶紧转移个话题:“你跟婧婧关系这么好,可以试着探探口风哈,那个——”
“我知道小姑姑喜欢婧婧她爸。她看秦叔那眼神吧,跟秦叔看你似的。”
我上去就把他的嘴捂住了!小祖宗你还嫌天下不够乱啊!
“三婶,你们别总把我当小孩行么?我什么都懂。”
如果是之前,我还能笑得出来。可是现在……
“长宁,你不用什么都懂。”我坐在他床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你本来就是小孩,以后我们就有个小孩的样子好不好?”
安长宁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揉了揉肩膀。我知道他现在病症起来了,浑身会经常酸痛。但又不敢太用力碰他,因为一碰就是一块青紫,看得人胆战心惊。
我扶他躺下,看着他休息了。才退出门去,往楼上走。
经过洗手间的时候,我顺便方便一下。就听到外面两个小护士路过,叽叽喳喳的说话。
“唉,你今天倒夜班不?”
“得了吧,我得赶紧回去休息了。今早四点的急救,差点累死我。”
“哪个急救?没听说啊?”
“特殊监察室的那个小姑娘,突发急性哮喘,差一点就没救过来。现在进了高压氧舱,刘大夫他们都守着呢。”
“什么?那小姑娘不是说要给人家捐赠骨髓的么?”
“就是呀,也不知道是什么高官富豪家的孩子,这跟花钱买人命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那女孩的父母怎么想,这个状况了还让孩子还捐?真是要钱不要命。”
“哎呀见怪不怪了。富人拿钱买命,穷人拿命换钱呗。”
小护士们只是几句闲言碎语,但听在我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锯子反复打磨着心。
我走到高压氧舱外的玻璃窗前,女孩那小小的脸蛋已经被埋在一堆仪器插管中间了。每一次呼吸,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看着那小小的肚皮,生怕哪一次陷下去,就再也伏不上来了!
“你怎么来了?”
安祈年走到我身后,随手将外套披给我:“深秋了,穿这么少就出来。”
我说,点点她没事吧?
“什么点点。”
“这女孩叫点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祈年说他知道,但他并不关心她叫什么。
“安祈年!你养过宠物么?”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一声。
“你想问什么?”他皱了下眉。
我说我听说,一旦捡回了猫猫狗狗,又没有做好领养的准备,那就千万不要给它起名字。一旦叫了它的名字,就舍不得了。
我说你从来都只说那女孩,那女孩,你知道她叫点点,却不敢叫……
我跑上去两步,从后面抱住安祈年的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安祈年……你不是说点点只是有些小毛病,不会有生命危险么?”
他不说话,抓着我死口在他前腹的手,却开始渐渐颤抖。
我哭了,泪水汹涌着打湿了他脊背上的衬衫。
我说对不起,我还是……做不到啊。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忘记某些事。
要么干脆让我昏迷半个月,等我醒来,长宁的手术结束了,点点也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好不好?
“夏念乔,你是成年人。”
他把我转过来,双手轻轻擎起我的脸颊:“做长宁的妈妈,不是为他做顿饭,教他弹一段曲子这么简单的。你要承担的,是为了爱他而要付出的所有代价。你做不到,就没有资格信誓旦旦地说你能带好他。”
我觉得安祈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上帝从来不会让人们以最轻松的去实现救赎,你以为错过的遗憾可以用最得心应手的方式去弥补,大错特错了。
“安祈年,可我不是你…”我绝望地咬着他的衣服,我说我真的没办法看着那个无辜的女孩送死。
这跟她妈妈是谁没有关系,跟长宁的病能不能治好也没关系…我…我没杀过人啊!
“我也没杀过。”安祈年轻轻放开我的脸颊,用最温柔的目光,说出最冰冷残忍的话。
“我叫惜君陪你出国度个假吧。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来医院了。
等你回来,长宁的手术也结束了。我不会告诉你其他的事,最后是什么结果……”
“不要…我是长宁的妈妈,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去逃避!”我说安祈年,我会尽力坚强些的。虽然我知道,除了祈求上苍让两个孩子都没事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安祈年说他公司还有事,要先走了。他让司机送我回去,我不肯。
我说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去,我想静静。
十月中的天气越转越凉,我披着安祈年的外套,漫无目的地逛荡在路上。
有人发传单给我,是个不到二十的在校大学生。她笑容可掬地指着身后的采血车:“小姐,愿意义务献血么?一人献血全家受益。”
我承认这个小小的意外再次刺激了我脆弱的神经——
不耐烦地冲她吼了一句,我说:“你看不出来我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么?
义务献血,等我们真的需要的时候…有谁来帮我们?!”
我知道我可能是有点失控了,吓得那年轻轻的小志愿者目瞪口呆:“小姐,你——”
我说你们有稀缺型血么?有人捐骨髓么?只要能帮我找到合适的,你就是抽干我的血都无所谓!我跟你们换!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那女孩吓哭了,估计是以为自己惹上神经病了。于是旁边两个男同事赶紧过来帮忙,他们拉扯我,动作有点重。可我感觉不到疼,说了些什么话连我自己都忘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大手伸了过来,钳住了那个志愿者拉扯我的腕子。
“抱歉,我朋友心情不太好,请包涵。”
我这才从疯狂里渐渐虚脱出理智,诧异一回头,吃惊可不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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