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毛丫头, 跑到这里大放厥词!”孙家几个就要上来抓孙茗英, 一边动手, 一边对出来的内侍嬉皮笑脸, “家教不严, 家教不严。您看这是我们孙府烧火的丫头, 想一飞冲天想疯了, 还请您念在她年纪幼小,不要见怪。”
别说,孙茗英现在满脸黑灰, 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虽然算不上披头散发,但两个抓髻也是一个高一个低, 其中一边抓髻的丝绦都不见了踪影。说她是个烧火丫头, 可信度还真挺大的。
孙茗英一瞥眼,竟然发现荆岑也在点头, 顿时一阵无语。
“咱家眼睛还年轻, 眼睛没瞎。”大太监看了一眼领着人回来的小公公, 又看了看烧火丫头孙茗英, 转头对着孙茗英一拱手, “这位小姐,令兄还等着您呢, 请您快些个。”
“谢过这位叔叔。”孙茗英对着大太监行个礼,大太监怔了一下, 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称呼他呢, 心里不由得对这小丫头倒是有了些好感。行动上却赶紧错身让开了孙茗英的礼,口中连道不敢。临走的时候,孙茗英不忘给孙家众人一个“好自为之”的冷笑,至于那个带人来的小太监,更是赶紧把银子扔在了孙武庆的脚面上,也学着大太监对着孙家冷笑一声。不过他有些太匆忙,这冷笑看起来倒像是眼皮抽筋。
孙茗英一路朝里走,虽然心急哥哥,但还是不时的给上荆岑一眼,结果就见这神神经经的大仙,请定神闲的跟在她身边,好大一个人,可偏偏来去的人,谁都是一副那里没人的表情。突然之间,孙茗英有些“了然”了。
“哥哥!”孙茗英不是在房里看见的孙沐清,是在了一辆马车里。他扑上去才发现孙沐清浑身软软的,顿时小姑娘眼泪就下来了,“哥哥……”他看了看孙沐清,然后又去看旁边的皇帝,她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这位是皇帝的,只是直觉的知道,这人八成就是让他哥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刀子扎得宋璟下意识摸了摸脸——疼。
宋璟在边上,兄妹俩也有许多事不方便说的。孙沐清只是略微安抚了孙茗英一番,就让她下车去了,自然已经有人给孙茗英另备了一辆马车。
“小疯丫头,一点也不像你。”孙茗英一走,宋璟立刻嘟囔了一句。
孙沐清冷哼一声,宋璟立刻闭嘴。闭嘴了又觉得自己皇帝太没威仪,可是一看孙沐清闭着眼睛貌似是已经入睡了,且他紧皱着眉头,明显身体十分不适。虽然有一肚子话,可是也都咽回去了。
***
孙茗英上了车,荆岑自然也跟着上了车。
孙茗英看着荆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道:“这位……仙人,不知您有何冤情,可愿说给我听听?”
“冤情?”荆岑一头雾水。
“对,对,您有什么冤情,尽情说吧。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伸冤的!好让您……好让您早日安息……”
“……”荆岑明白了,顿时哭笑不得,“你……你以为我是鬼?”
孙茗英一脸“你不用骗我了,你不是鬼还是什么”的表情:“我知道您这样的人物,可能暂时接受不了自己已经……不过还是早登极乐的好,有什么这辈子没达成的心愿,下辈子一定能达成的。”
荆岑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像今天一样,过得精彩绝伦了,先是被当成骗子,然后被当成要害人性命的,都到现在了,竟然被当成鬼了。
“你这小丫头的脑袋瓜到底怎么想的。”
“这……难道您没发现,其他人都看不见您吗?”
“就因为这个?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三流修士都能用得出来的。”看孙茗英一脸的将信将疑,荆岑干脆手指一点,孙茗英还没反应过来呢,突然人就从马车里飞出去了。这时候马车正在走出孙家,她飞出马车差点就撞在后一辆车的马脸上,吓得她紧闭着眼,嗷的尖叫了一嗓子。可她感觉得到自己还在飞,她还听见了哥哥和陌生人的说话声。
“沐请,你就和我过一辈子吧。”
“陛下,您知道脸皮二字怎么写吗?”
“自然知道,我的脸贴着你的皮,你我恩爱一辈子。”
“……”这皇帝是有多厚的脸皮啊,或者说,这皇帝是有多不要脸皮啊。这么一想,孙茗英不怕了,睁开眼睛,果然见自己飞在皇帝那辆车的车顶上,那车里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车两边的护卫却一个发现她的都没有。孙茗英一时好玩:“啊!”的叫了一嗓子,还是没人看她,顿时小姑娘自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陛下和等尊贵,多少男男女女等着上您的龙床,何必找我这不情不愿的?”
“那男男女女虽多,可不是没有你吗。沐请……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其实当年和你道别时,我还没有这么喜欢。可是隔了两年,再见,就有种想把你捆在身边,一辈子不分开的想法。”
“草民的感觉却和陛下正好相反,王小弟已失,草民……”
“我不信你丝毫不动心!你说吧!到底怎么样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
皇帝都觉得这皇帝明显是咬着自己的牙说的话,孙茗英听着都觉得自己耳根子疼,不是声音大,是那股子狠劲,让人害怕。
“那陛下可愿雌伏?”可是她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干脆利索。
而皇帝的那股子狠劲也跟做梦一样消失不见了:“能……能换一个吗?”
***
再下面就不是小姑娘能听的了,荆岑赶紧把孙茗英拽回来了,不过,这皇帝皇后真没想到还有这样子的。该说祁国真是国运昌隆吗?
孙茗英进了车也是脸红如血,用手拍拍脸颊,窝在车最里边半天没动,等动的时候对荆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能让我再飞一次吗?”
这是孙茗英第一次,如此情真意切的叫着师父,荆岑自然不会拒绝徒弟,他拿了个玉碗出来。
“啊——!!!!”嗖的一声,孙茗英坐在个碧绿的碗里,开心的尖叫着从云彩中间飞了过去。这个碗是荆岑在供给真元,但却是孙茗英自己操控的。荆岑看她飞来飞去,把好大一片万马奔腾的白云穿成了筛子,感觉……这小姑娘还真适合做剑修,折腾了一天了,还精力这么充沛,而且各种高难度动作都无师自通,要是此刻她不是坐着个碗,而是踩着把剑,大概是要把天都切成饺子馅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车队停下来宿营了,荆岑才把脑袋已经吹成爆炸头的孙茗英弄下来。
“师父!你真的是神仙!”
荆岑叹气,早知道还费那么多口舌作甚,直接带她飞两圈就好了。不过,荆岑还是头一回,因为被别人感慨是神仙,而有些小得意。他挑了挑眉毛,拿了枚一指粗细的玉牌递给孙茗英:“原本该给几枚丹药,洗精伐髓,只是如今毕竟不方便,你先戴着这枚玉佩吧。”
“谢谢师父!”孙茗英方才小狮子一样各种张牙舞爪,那是因为她认为荆岑不怀好意,但是现在确认了荆岑的身份,真心要拜师学艺了,礼貌上却做的丝毫不差,恭恭敬敬的对着荆岑行礼。双手将玉佩接了过来,这玉佩触|手的瞬间极凉,仿佛她接住的是一块冰,而且这凉气顺着她指尖转眼就游走到了全身,孙茗英吓了一跳,可是下一刻,凉气走过的地方都热了起来,“嗝!”孙茗英舒服的打了一个嗝,顿时脸红如血,没等她说什么,就又是“嗝!”的一声。
看着小姑娘羞得眼睛都红了,荆岑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你这只是排出浊气而已。这玉效果温和,若是用丹药,你现在怕是就要如厕到起不来了。”
荆岑是长辈,几千年的寿数了,七八十岁在他眼里和光屁股的奶娃娃没什么不同,更何况孙茗英本来年岁就不大的,他说话就更百无禁忌了。
可想而知,自尊心很强的孙茗英小姑娘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刚刚在她眼里光辉了些的荆岑,瞬间又变得猥琐又下流了!那玉她一把塞回给了荆岑,继而用最快的速度窝在角落里不动了。
荆岑愣了一会,陡然想明白了,也尴尬了起来。他这辈子总被别人说谨慎持重,没想到也有口无遮拦的时候。他以为是玩笑,可是对一个还没接触过修真,和他也还并不亲近的少女来说,确实那话有些过分了。
“茗英,为师说错了话……还请不要见怪。”荆岑诚恳的认错,脸色因为内疚和羞愧而发红。
孙茗英其实主要是羞,看着荆岑弓着身子给她行礼,又想这人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仙人,总算是慢慢转过身来:“不怪师父,是……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这玉……”
孙茗英低头,她知道那玉必定是好东西,刚才的那股热气虽然没那么明显了,可还是让她极其的舒服,但拿着玉就要当着人的面打嗝。
“为师有些事要办,出去一趟。”荆岑这次明白的很快,放下玉,人瞬间就没了。
孙茗英犹犹豫豫的把玉拿了过来:“嗝!嗝!嗝——”摸摸脸,这打嗝声都大得像□□了,幸好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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