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晚上, 他们因为错过了宿头, 直接就在一处山神庙里扎的营。这庙并非废弃, 而是一直受着香火的, 庙宇小归小但是很干净, 绿脸红髯的山神身上贴着金箔, 香案上燃烧着儿臂粗的香烛, 供桌上的三牲祭礼齐全,还有个住在山神庙后边草庐里的瘸腿中年汉子,该是看守照顾此地的。
那汉子瞧见他们来了, 直说可以让他们留宿,只要不打扰到了山神老爷即可。
这时候孙沐清总算也能动了,虽说之前见过了, 但还是第一时间找了自己妹子, 各种安慰。
“茗英,怎么了?”
“没, 没事。大哥, 我还是回车上去吃吧。”
“去吧。”孙沐清点点头, 毕竟那位皇帝随行的只有孙茗英一个女子, 就连内侍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那种, 虽然妹妹一向爽利大方,但让她独身一人面对如此多的男子, 会觉得难受,那是很正常的。
孙茗英捧着碗回到了车上, 就见盘膝闭目的荆岑, 这模样,倒是比外边的那泥塑更像是神仙,对了,他就是神仙。小姑娘提前回到车上原本是有些事要问的,可她突然发现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便宜师父呢。孙沐清眨眨眼,必须得承认,这人实在是有些不同的,她说不清楚的气质,是她哥哥比不了的,甚至连那位皇帝也是比不了的。不过,要是单纯的说相貌的话……还不如我哥俊的。
小姑娘顿时有点小得意,毕竟师父现在还是“外人”,自家哥哥才是相依为命的自己人。
这得意的一走神,再回神,孙茗英却发现荆岑已经睁开了眼睛,黑眸子正直视着她,顿时吓了一跳。这一吓,手里的碗松了手,她反应过来匆忙将碗抓住,第一个想法是:哎?我反应还真快。但很快就她就意识到,不是自己反应快,是那个碗根本就是停在了半空。她试探的松开一只手,再松开另外一只手,果然,那碗就悬空停在那。
“师父?你帮我的?”
“嗯……”荆岑点点头,“这么急急忙忙的作甚。”
孙茗英碰了碰那个碗,心里感慨一下:果然是神仙,听荆岑如此说,突然她想起来了回来吃饭的原因,赶紧为自己辩白:“师父,那个看庙的人……我看着他总觉得奇怪。”说完她突然又是一怔,把荆岑给她的那块玉拿了出来,“不,不是我看着他觉得奇怪,是玉的反应奇怪。”
是玉进入到她身体内的那股凉气,让她意识到对方奇怪的。
“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山神。”
“啊!”这山神庙也是在长庆境内,且还是很有名的,因为这里的山神在寻人寻物,求人平安上很有点灵验,“难道是妖怪?”
“正是妖怪。”荆岑等着孙茗英继续朝下说,广岚仙门的妖怪门徒可是不少的,孙茗英资质不错,但若是对妖怪有什么歧视甚至敌视,拿着土地也只能放手了。
结果孙茗英竟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胆子可真大,心也真好。”
“哦?”
“我们长庆虽然不算是大城,可是每隔三五年也总有常平宗的仙长们来。我小时候都看见过他们带着杀掉的妖怪……这妖怪在这里助人,若是被发现了,哪里有命在。”
“那常平宗,没在你们长庆选拔人才吗?”
“选拔人才?师父说的是收人入门吧,那是要八岁才能参加的,哥哥八岁的时候,爹娘恰好去了,没人帮着打点,见都见不到那些仙长,更不用说什么入门了。”
“你们这里的选才,竟然不是全部都可以的?”
孙茗英摇摇头:“像我们长庆,寻常人听都没听说过常平宗,每次他们上面来人选,最多也只有一两人被选上。师父,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自然不该是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竟然还有宗门总朝人少的选呢。”荆岑摇了摇头,给孙茗英讲各个修真宗门到底是如何选拔人才的,“基本上现在的宗门选拔都是五年一轮,各个宗门出人手,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选拔人才,但凡有灵根的就会被选走。”
“灵根?我也有?”
“对,你乃是金系的单灵根,资质出众,该说是千万人里只有一个。”
“师父,你真是二品宗门的?”
“正是。”
“是在二品宗门打杂的吗?”
“我原先是打杂的,现在不是了。”荆岑想了想如此答,因为广岚仙门最符合打杂这一称呼的,就是掌门了,“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招人这种小事,不可能二品仙宗的大人物出来做啊。”
“这倒是我疏忽了,三品以上宗门,确实是少有自己招人的。你以为□□品的宗门难道都有自己的地盘吗?”
“哦……小宗门出人手招人,可是最好的人才要给顶头上司上供?”
“正是这么说。”荆岑叹了一声,突然回想起过去了,当初墨随的特浑天道体被发现,那五羊宗的人来抢,其实也算是“惯例”了,不过他们当时抢人不是为了收徒,而是为着那龌龊心思。但当时宗门弱小,如果卢玳和师叔祖他们不是相继赶到,又哪里能有今日的广岚仙门。
“师父?”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不过,我广岚仙门略有不同,我们不会和小宗门抢徒弟,要收徒,只能自己去找。所以,广岚仙门的门徒数量,到现在也不算多。”
荆岑这个不算多,指的是和那些绵延不知多少年月的一二品宗门比,可是孙茗英对于修士、对于修真宗门根本还没有一个完善的理解,这么一听,反而以为自己这个师门大概属于那种话本小说里的,名头极大,可其实就小猫两三只的小宗门。
“师父……那你……”所以,一想起自己有所求,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
“你……能帮我给我哥哥治病吗?”
“自然是要治,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多谢师父!”孙茗英结结实实叩了个头,“我日后一定好好孝敬师父,以报今日师父的恩……”
“你是我徒弟,说这些作甚?”荆岑拍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不过他有点奇怪,到现在为止,他已经送出去了不少东西了,哪一样的价值都比治疗孙沐清所花费的更多吧?小姑娘只有这一次如此反应,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其实荆岑哪里知道,孙茗英只有这次反应激烈,原因还是出在她不懂行上。
障眼法虽然神奇,但孙茗英事后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也在话本上看过类似的。至于飞天,她哪里能知道法宝的高低不同,尤其她还是见过几次飞天的仙人的,只将这些当成了寻常。只有一直孙沐清,是她亲耳听到,明白医治艰难的,皇帝都束手无策。对一个凡人小姑娘来说,皇帝在她的心目中,还是要比刚认识没几天的仙人师父更高大上的。
不过,其实荆岑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来日方长。
***
皇帝距离祁国的都城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他们的队伍忽然加快了速度——都城里来了信,常平宗的仙长们到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还有两年吗?”
“陛下,臣也不知。”来送信的并非内侍,而是个羽林,“只是太后让臣尽快将信交到您的手上。”
宋璟将那封信又看了两遍,脸阴沉了下来:“大胆!竟敢诓骗于朕!”
那羽林顿时被吓得五体投地,可嘴里也不忘继续为自己辩解:“陛下!臣就算有老虎的胆子,也不敢拿太后的信诓骗您啊!”
“那你……可见到太后了?”
“陛下,臣不得进内宫,这信是娘娘身边的赵内侍送来的。”
皇帝的脸更阴沉了,他扭头看着下车的孙沐清:“沐清,我们要加快赶路了,只是你身体还未康复,暂时跟在后边缓行如何?”
确实是太后的字迹,但是这信也太简单了,简单到宋璟知道,这要么根本就不是他母后写的,要么是母后被要挟甚至控制无奈之下写的。京里边出事了,而且还是和常平宗有关。面上虽然平静已久,可实际上宋璟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世人都道帝王尊贵,但是他们这些帝王却知道,自己终归是蝼蚁,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反掌之间就能让一个王朝倾覆。
不过他不能跑,也跑不了,历代祁国帝王身上都有常平宗下的法印,说是保他们平安顺遂的,但实际上……就跟在狗脖子上套个圈没什么不同。如今若是常平宗用计诓骗他回去,说明他们至少还要一点脸面,那也还有那么一线希望,让他的孩子继续继承皇位。
他如今只希望,他与孙沐清的联系并不深,日后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陛下!”虽然一路上打打闹闹,争执不休,但这个时候觉得不对的孙沐清,却怎么放心让宋璟离开?可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就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
“陛下,您可有想过,让祁国换一个背靠的宗门?”
“锵啷——!!”周围的羽林一片拔刀之声,他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皇帝两步之外的陌生男人,闹不清他是哪里来的。
“无量天尊!在下二品宗门广岚仙宗长老荆岑。”
“广岚仙宗?!”宋璟刚刚暗沉下来的眼睛,突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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