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段奕阳的车开离医院,黎筱还板着脸在那生气。
她不是那种溺爱孩子到舍不得动手的家长,而是因为昊昊一直很懂事,没让她过多的操心过,还会帮着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这么乖的孩子那个渣男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揍他?
“宝宝,屁屁还疼吗?”黎筱带着孩子坐在后排,此刻正心疼地低头看着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的昊昊。
昊昊乖巧地摇摇头,用软糯的童音答道:“妈妈,我不疼了。”
黎筱放心的舒展开皱起的眉头,摸了摸昊昊的小脑袋,道:“以后不会了,妈妈不会再让他打你。”说着,她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段奕阳,“奕阳,你怎么会突然来医院?”不是说等她离开时给他打电话再来接她的吗?
段奕阳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黎筱的脸,答道:“我担心你跟昊昊,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黎筱轻吐一口气,“幸好你来了,要不我今天可能就带不走昊昊了。”
当她骂完薄一伟准备带着孩子离开时,薄母突然发难,硬要留住孩子,还好段奕阳及时挡住了那对母子,要不然仅凭她一人之力的话,搞不好孩子就被他们夺走了。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谁也不能从你身边把昊昊抢走。”段奕阳轻而坚定地说道。
黎筱的心里盈满暖意,但碍于孩子在场,她不好意思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于是转移了话题,看向昊昊,问道:“宝贝儿,告诉妈妈,他为什么打你?”
那间病房的隔音条件还不错,她只听到昊昊突然放声大哭,却没听到孩子跟那对母子的争执,这才有此一问。
小家伙的嘴立刻嘟了起来,都可以挂个酱油瓶子上去了,不高兴地说道:“奶奶说你坏话,我不许她说她就凶我,我一着急就叫她老巫婆,然后爸爸让我道歉,明明是奶奶先不对的,我就要她先道歉,可她不但不道歉还说我是拖油瓶,然后爸爸就打我了,还说我认贼作父,妈妈,什么叫认贼作父?”
黎筱一直都很注意培养孩子的语言表达能力,所以昊昊虽然只有六岁,却能条理分明的把整件事情说清楚。
听完他的话,黎筱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拍拍他的小脸让他别再嘟着嘴,带着怒意说道:“那不是好话,他是在骂你干爸呢!”
“他是坏人,我再也不要叫他爸爸了!”昊昊跟段奕阳的感情很深,一听这话立刻生气了,还不忘安抚开车的段奕阳,“干爸,你不要生气,干妈说过,不好听的话就左耳进右耳出,认真你就输了。”
段奕阳本来也没生气,他才不会跟薄一伟那种人一般见识呢,闻言啼笑皆非,说道:“昊昊,你都快被你干妈教成小人精了,放心吧,干爸不生气。”
黎筱也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无奈道:“以后少跟你干妈学,你才多大啊?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
昊昊却很骄傲的昂首道:“干妈很厉害的,我也要变得很厉害,才能保护妈妈。”
“昊昊,你忘了我吗?我们不是说好以后一起保护你妈妈吗?”段奕阳打趣道。
“没忘没忘,对,就是这样,我们一起保护妈妈!”昊昊握紧小拳头做加油状。
黎筱哭笑不得,“喂喂,我到底是有多柔弱啊?需要你们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来保护?”
“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儿子保护自己的妈妈,天经地义。”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说。
“行,你们赢了,以后你们就好好的保护我吧。”黎筱无奈了,或许孩子真的是跟着谁就像谁,这俩明明不是亲生父子,但很多时候还真挺像。
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跟医院病房里阴云密布的两母子恰成反比。
半小时前,黎筱他们刚走,一男一女便大步走进了病房。
两人面上都挂着微笑,但仔细看你会发现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纯粹是很虚伪的笑。
一见两人,薄母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将身子拼命往被子里缩,似乎有些畏缩和惧怕。
薄一伟并不认识他们,但出于礼貌还是开口问道:“两位,你们找谁?”
女人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瘦高个,颧骨突出,浑身上下透着精明,她将提着的水果篮放在床对面的柜子上,然后说道:“我是来探望刘姐的,刘姐,身体好点没?”
薄母本姓刘,女人叫的就是她,但她脸上没有丝毫被人探病的欣喜,反倒躲避着女人的目光,僵硬地答道:“好多了,你有心了。”
那个男人走了过来,顺手拉了个凳子坐在她的床边,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了就行,刘姐,说好的两个月可马上就要到了,你是准备一次性结清还是分期?先说好,分期的话可就得再加利息了。”
薄一伟听得一头雾水,抢在薄母回答前问道:“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妈问你借了钱?”那些术语一听就是借钱专用的。
男人看向薄一伟,挑眉道:“怎么?你不知道?你妈在我这里挂了十万的帐,说好两个月后还十二万,现在时间快到了,所以我来问问。”
“借了十万?短短两个月就要还十二万?你是在放高利贷吗?”薄一伟惊怒不已。
“哥们儿,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高利贷啊?只不过是拿点闲钱出来帮手头困难的人渡过难关而已,何况你妈是自愿的,我手里可有她亲笔签名的欠条,就算拿到法庭我也有道理。”
薄一伟被那个男人笃定的语气气得肝儿疼,转而向薄母发问:“妈,你借那么多钱干嘛用了?我不是每个月都有给你钱吗?你买什么了?”
薄母蠕动着嘴唇,脸色惨白,眼神游移不定,一个字都不肯说。
就在薄一伟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那个女人开口道:“刘姐,既然话都挑明了,我那五万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什么?你那也有五万?”薄一伟气得脸都青了,满脸不可置信。
女人点头道:“对,前段时间你妈迷上德州扑克,不过最近手气不好,输多赢少,全是我替她垫的钱。”
“德州扑克?”薄一伟瞬间明白了,薄母这是在赌博啊!而且看样子已经陷进去了,难怪会借下那么大笔钱。
华这已经不仅仅是欠下巨额欠款的事情了,这是犯法的啊!
“妈,你怎么能去碰赌?而且还砸进去那么多钱!这是违法的,被发现了轻则拘留,重则要坐牢的啊!”为了怕被别人听到,即便很愤怒,薄一伟还是压低了声音。
薄母颤抖着声音答道:“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我一开始只是玩玩儿,后来见别人一把就能赢几千甚至上万,我想着这样来钱快,所以就……开始我也赢了不少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运气会那么差,总是输……”
看出薄母的想法,薄一伟抢话道:“所以你就不停的砸钱进去,妄想一把连本带利都回来是吧?”
薄母讪讪地点点头,咬住嘴唇,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赌徒都是这样,一开始都是先尝到些甜头,然后就想得到更多,但往往结果却事与违愿,不但得不到更多,还会把自己仅有的都输出去,等到输红眼了,便开始想办法弄钱,有的倾家荡产,有的到处去借,甚至不惜去借民间的高利贷,更有甚者,为了赌资卖儿卖女、坑蒙拐骗。
薄母显然就是输红眼了,这才欠下这么大笔钱。
当然了,也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进了别人设下的套,目的就是要她深陷其中好骗走她的钱。
不过现在没时间去仔细想其中的关节,薄一伟已经被气得都想不顾孝道骂她了,但这里是医院,公共场合,不能让人看笑话,而且万一被有心人举报的话薄母肯定会倒霉的,只得压住怒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那对男女,说道:“这笔钱我替我妈还,你们留个电话给我,等我妈出院我就打电话通知你们来拿钱。”
他不是傻子,所以不会因为对方是高利贷和赌徒就赖账,一是敢放高利贷和公然聚赌的人多少有些后台,可能还跟混社会的有联系,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二来撕破脸的话薄母肯定会受到牵连,在华夏赌博是违法行为,特别是像她这种金额偏大的,薄父已经进去了,难道薄母还要进去给他做伴吗?
最关键的是他的名声已经被薄父给连累了,要是再被薄母给连累一次,他还怎么抬头挺胸做人?那些闲言闲语会把他逼疯的。
两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再纠缠,痛快的把手机号码留下就离开了。
他们一走,薄一伟彻底爆发了,猛地一脚踢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巨响,把薄母吓得整个人都蜷进了被子里,惊恐地看着他。
“你是我妈……”他看着薄母,面无表情,语气毫无起伏,紧接着声线陡然一提,双目瞪圆,“你是我亲妈!”
丢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并且用力地甩上房门。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真该庆幸你是我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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