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警方言明身份后,薄一伟终于见到了被关押的薄父。
今天之前的薄父还是意气风发,保养得跟四十多岁一样,但不过短短一日不到,他似乎苍老了十几二十岁,身形拘偻,面色苍白,头上竟然有不少发根处开始变白了,原来的他最引以为傲的可就是虽然年纪大了却满头黑发啊。
人在受了极度刺激时,体内的络氨酸酶失活后络氨酸无法正常合成,这就会导致发根开始变白,而已经长出来的黑发是不会瞬间变白的,虽然不至于跟武侠小说里描述的“一夜白头”那么恐怖,但随着时间推移,压力依然存在时,真的会变成满头白发。
看着这样的父亲,薄一伟的心跟被人用刀剐了一样,疼得厉害。
“爸……”他想问的问题很多,但此刻却觉得难以开口,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他问什么都无异于在薄父的伤口上撒盐,作为孝子的他做不出来。
薄父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毫无焦距,木然的说道:“你走吧。”
薄一伟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猛地站了起来,急道:“爸,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可是薄父却慢慢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就跟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
警方不会给薄一伟太多时间,所以很快就来人把薄父给带走了,看着父亲那颓然萧索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
薄父不肯告诉他,他只好去询问警方,当得知薄父买凶意图杀害的人是黎筱时,他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大,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我爸怎么会买凶杀她?他没有杀人动机啊!警察同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那个小三儿说的吧?她一定是在血口喷人!”
被询问的那名警察面带讥讽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杀人动机?因为黎筱,也就是你前妻无意间撞见你爸的奸情,所以他才要杀人灭口。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你爸也已经认罪了,而且根据调查,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年前他就曾经把他情人的前夫陷害入狱,然后买通了狱警和牢里的人,把他生生的在牢里逼疯,现在那家伙还在精神病院里呆着呢!你爸做了这么多泯灭良知的事儿,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一点儿都不知情?”
其实他这话质问得有些没道理,除非家里人是帮凶,要不然谁做了这样的事还会告诉家里人?没人愿意把自己邪恶不好的一面展露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要不怎么会有“报喜不报忧”这句话呢?
薄一伟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多年来对父亲的认知在此刻完全被颠覆,贪污公款,养情人,陷害情人的前夫进监狱并逼疯他,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不惜买凶杀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像那个让他高山仰止的父亲会做的事?
薄一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警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薄母病房的,他只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他一进病房就跟痴傻了一般站在那发呆,薄母是又担心又着急,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后,她索性下了病床,走到薄一伟身边,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
薄一伟这才从被封闭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缓缓地看向薄母,他颤动了几下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里隐现泪光。
“一伟啊,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妈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你可千万别吓妈啊!”薄母抱紧了他,哭得肝肠寸断。
薄一伟慢慢地闭上双眼,压抑着心里喷薄欲出的情绪,张开双臂拥住母亲,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妈,您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没错,现在薄母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没了薄父,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绝对不能倒下。
当薄母恢复平静后,薄一伟说道:“妈,我要去找黎筱。”
薄母可不知道薄父买凶要杀的人就是黎筱,当即诧异道:“找她做什么?”
把警察跟他说的话全部复述了一次后,薄一伟冷静的说道:“虽然爸已经认罪,但如果黎筱肯站出来说爸没有买凶杀她的话,爸的罪可以叛得轻一点,他已经那么大年纪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薄母却听明白了,数罪并罚的话,薄父虽然不会被判死刑,但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他已经那么大岁数了,又一直养尊处优的,哪怕只判十几二十年,在监狱那种恶劣的条件下,他可能撑不到出狱的时候就已经死在狱中了。
对于薄父养小三的行径,薄母无疑是痛恨的,但毕竟是四十年的夫妻了,她再恨薄父也不狠不下心看着他得到这样的结果,而且大多数女人都有个通病,一旦丈夫出轨,第一时间就觉得是小三儿勾引了她丈夫,薄母也是如此。
她恨薄父,但最恨的还是秦羽。
“黎筱她会肯吗?”薄母有些怀疑,他们对黎筱可不怎么样,现在还在争孩子抚养权呢,而且薄父又做出这样的事儿,黎筱不趁机痛打落水狗才怪,怎么会帮忙?
薄一伟咬了咬牙,道:“大不了我撤诉,不争昊昊了,这样她总该答应吧?”
薄母虽然想要孙子,但老头子的安危更重要,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只是脸色不太好看,“都怪丁卉不争气!害得我连孙子都没有了!一伟啊,你说这丁卉是不是扫把星转世啊?自打她出现,先是晶晶离家出走,现在又是你爸出事,还连累我们家绝后!对了,你有没有仔细查看过家里的东西?丁卉有没有在走的时候拿了什么不该拿的?”
薄母并不知道自己儿子正在步他爹的后尘,问这话纯粹是为了抹黑丁卉,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薄一伟瞬间想起了自己保险柜里的东西,当即眼神一凛,安抚了薄母几句后,便立刻开车回家了。
当他打开保险柜的一瞬间,心便跌入谷底。
还真被薄母不幸言中了,保险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除了这所房子的房产证,其他的全部都不见了。
薄一伟想了老半天才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那天他喝醉了以后丁卉拿钥匙打开的保险柜,至于她是怎么知道保险柜里秘密的,只能说这女人心机深沉,搞不好很久前就发现了秘密,然后开始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了。
泄愤似的用力摔上保险柜的门后,薄一伟低声怒骂道:“他妈的,真是个贱货!”
偏偏他还不能报警,一来两人现在还是夫妻,妻子拿了家里的东西够不上偷窃;二来这些东西来路不正,一旦警方涉入肯定是被调查来源,那可就麻烦了。
还真是吃定了他拿她没辙是吧?白道拿你没办法,黑道总行吧?
薄一伟不认识道上混是,但他的人际圈子够大,总有一两个朋友认识这样的人,于是连忙打电话过去拜托对方帮忙找人,并承诺事成后有重谢。
前文已经说了,整个H市最大的帮派老大是龙哥,而薄一伟给出的条件那么好,他拜托的那位朋友自然要找厉害的人出面,于是找到龙哥的手下帮忙,就这样,球便戏剧性的被踢到了龙哥面前。
龙哥接到消息后险些笑岔气,哎哟喂,世界还真是小啊,怎么全凑一块儿了?
这么好玩的事儿他当然立刻告诉了段奕阳,段奕阳素来就是个腹黑的,直接给龙哥支招,过俩天就说人找到了,先收了薄一伟的钱,再请他看一出大戏。
龙哥自然笑着应予,虽然薄一伟所谓的重谢他没放在眼里,但白送来的钱干嘛不要?拿去请兄弟们搓一顿也不错啊,花冤大头的钱没人会心疼。
第二天上午,薄一伟便来找黎筱了。
段奕阳早就猜到他会来,所以特意没去公司,而是在家里陪着黎筱,虽然自家未来媳妇儿还是颇有战斗力的,但上回是薄一伟喝醉了,这回人家可清醒着呢,万一狗急跳墙动手的话他怕黎筱吃亏。
薄一伟一见给他开门的是段奕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来找黎筱是觉得黎筱那么重视孩子,肯定会向他妥协,但段奕阳在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的厉害他是领教过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一旁煽风点火什么的,把他设好的局全都破掉。
段奕阳见他不进门,而是站在门外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挑眉轻笑道:“薄总,我们家不需要门神,而且你这模样也不像门神,更像衰神。”
薄一伟的脸一下就黑了,还真的越看越觉得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抬脚跨进了大门。
黎筱正坐在沙发上给昊昊织毛衣,知道是段奕阳故意放他进来的,所以连头都不抬一下,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事。
反正段奕阳说了一切都交给她,她本身也懒得应付这个渣男,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段奕阳给织件毛衣呢。
薄一伟看着她,不知怎么想起她以前给自己织毛衣时的情景了,只是他压根儿看不上手工织成的毛衣,觉得又厚重又不美观,所以从来没穿过,离婚后那些毛衣都被丁卉拿去捐了。
“黎筱,我下午就去法院撤诉,不跟你抢昊昊了。”许是因为回忆到过去,所以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
黎筱没有回话,段奕阳已经跟她分析过薄一伟会用撤诉来要求她不追究薄父的过错,果然被他给猜对了。
有个男人依靠着真好,如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指不定她就碍于孩子的原因妥协了,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昊昊对于她的重要性,拿他来当借口绝对是一打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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