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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化龙

[聊斋]兰若寺 载载 5663 2021-04-02 12:06

  水君和流苏有些无中生有的默契, 相处起来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然而这一日, 却出了变故。

  马骐和马骁乃是府中宾客, 并不受限制。而从云则因为食人的先例, 被水君下了禁令, 不许他踏出水府一部。

  血虬妖王的桀骜不驯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便是一时慑于水君的力量, 心底确实一万个愤愤不平。血蟒乃是荒古遗种,也不是人间之物,而是血池地狱当中毒物。血蟒的力量便来源于血液, 以血为食乃是天性。水君说从云没有龙性,便在于此。

  从云并没有走龙的道路,反而继承了血蟒的妖法。天生便是嗜血如命, 让他收心养性, 比让顽石点头还难。

  不过数日功夫,从云的眼里便时常冒起血光, 呼吸吐纳之间也尽是血气萦绕。他脾气越发暴躁易怒, 水府里的侍女被他打伤好几个, 便也没有人再排遣侍女去伺候他。

  这般做派, 又被他视作蔑视之举, 心中更是怨毒。从云生性残暴,生性便是嗜杀嗜血。但若是槐序来看, 便知道他这是神通反噬。血虬的力量来源于血池地狱,但血池地狱又岂是好相与的。修行血池神通, 便会染上血池之毒, 深受地狱之苦。这是他的魔障,不是外来,由内而起。

  血虬妖王被镇压在司空山下五百年,血池神通没有血液摄入,便如同瘾君子一般发作,让他饱受煎熬,不但力量退转,神志也受到侵蚀。逃出生天之后,他便受血脉神通的促使,要食人以缓解痛苦,恢复法力。但天下正道立下追杀令,让他疲于奔命。白献之追踪他数日,也让他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这般情形,他也不过匆匆吃了个把人,哪里能满足得了胃口。他躲入长江之中数日,吃了无数鱼虾精怪,惊动了长江龙神,被他赶了出去。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四渎龙神和四海龙君向来关系不密,更是时常意见相左。不得已,这才投奔这位八婺水神。

  然而水君给他下的禁令同样如此,逼得他不能食人。不过几日功夫,血虬妖王便按耐不住,从心里涌起无数的怨毒和阴狠的念头,眼中更是被血色浸满。

  血虬妖王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道:“你这般瞧不起我,又没有半点兄弟情谊,便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你不让我吃两脚羊,便别怪我吃空你的水府”

  他打定注意在水府中大吃一顿,再逃离此地,看谁的目光都充了劫掠感。又一次饮宴,血虬妖王瞧到水君身侧的流苏,吐出舌头在空中嗅了嗅,便露出一脸痴迷来。

  “这是天生的修行种子,身具灵根仙骨,吃这一个,便抵得上凡人三千!”只是想着血肉得香甜可口,口中便流出涎水来。

  流苏感应到血虬妖王的目光,只略略推算,便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当时便有几分神色发冷。

  水君见她神色不愉,便出声问道:“流苏怎么了?”

  流苏对着水君耳语道:“水君那从云表兄一直盯着流苏,就好像要把流苏吃了一般。”

  水君脸色一凝,偷偷看过去,正瞧见他眼中的贪婪和血腥,更是流出涎水,当时便露出震怒。

  水君握紧双拳,忍了又忍,当时便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去东海,离龙王的寿诞也不过十多日了,早去几日也可以带你们参观参观东海的景致。”

  流苏默默垂目,知道水君这是怕再将血虬妖王留在府中会出事,也许是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把他打死。

  殿中三人听着这话,神色不一。马骐和马骁二位兄弟虽说着是去拜寿,实际上打得是投奔的主意,听到这话,自然心中窃喜。而血虬妖王更是心中欢喜,他早就想脱离拘束,若是明日不走,过几日也会偷偷溜走。明日就去东海,海中广阔,生灵无数,也不需要冒险得罪水君,这自然是极大的好事。

  水君看在眼里,露出实实在在的厌恶来。

  等回了书房,流苏央求道:“水君去东海贺寿,能不能带上流苏?”

  水君思索一番,道:“不是不带你去,只怕到时候出事护不住你。”

  “出事?只怕这水神一脉也没这么简单。”流苏暗道,怕水君不肯,便夸赞道:“以水君的本事都护不住流苏,只怕天下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水君摇头笑道:“你啊,以为这么简单吗?天下水神,分海陆二系。四海龙神和四渎龙神分别统帅海陆。但四海龙神和四渎龙神却从来都不对付。其中有信仰之争,也有实实在在的权柄之争。哪怕曾经都是亲朋好友,但坐上了那个位子,都会离心离德。”

  流苏问道:“那水君呢,是陆地水神?”

  水君道:“我父亲是曾经是东海龙王,我是他的独子,本应在海中任职,但父亲年老之时,却封我在八婺做水神,受长江龙王。”

  流苏迟疑道:“水君,幻梦龙君归天之后,东海龙王不是应该由水君继承吗?”

  水君神色郁郁,听了这话,只露出一声苦笑。

  流苏便由此猜测道:“如此看来,苍灵龙君必然不是善茬。幻梦龙君在位之时,苍灵龙君便做个闲人,四处在人间厮混,造成他心无权术的错觉。等幻梦龙君年老,才露出獠牙。幻梦龙君之所以将水君托在长江龙王的麾下,只怕是知道水君不是苍灵龙君的对手,为了保全水君,才岀此下册。”

  水君完全怔住,指着流苏道:“你怎敢说这话!”

  流苏不以为然道:“我是水君的侍女,一切自然为水君着想。看水君这表情,流苏是说得没错咯?”

  水君神色复杂起来,终究是神色缓和,没有对流苏下手,道:“我还是小瞧你了,只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到这样多。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天下水神之间已多有流传。流苏,我不过是个丧家之犬,托蔽在他人檐下,朝不保夕。”

  流苏摇了摇头,道:“才不是,水君是婺水之神,只看水君将八婺之地治理得如此繁华,便知道水君是心怀广阔的。我们这些水族以及水中精怪,都蒙水君荫蔽才有今天。水君纵然受尽艰苦,却仍旧是心怀正气,有仁有义的好神。在流苏眼里,水君才不是什么丧家之犬。”

  流苏指着书房上的“静”字道:“水君胸怀大志,流苏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助水君得偿所愿!”

  水君怔怔地看着流苏,看着她的意气风发和真情切意,不由得动容道:“流苏……”

  流苏道:“水君,我会努力修行,必定要成为水君的左膀右臂。”

  水君心中感动,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唯流苏一人而已。有流苏相伴,我道不孤!流苏,从今日起,我必对你倾囊相授。只是你可想好了,我欲为之事,乃是一路荆棘坎坷,一个不好,便会丢掉性命!”

  流苏只是垂首,道:“敢不为君赴死!”

  水君哈哈大笑,笑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看着流苏,只道:“好流苏,好流苏。”

  水君时乃失态,但也正是因此,流苏明白,她已经得了水君信任,进了水君的内心。这不仅仅是因为刻意亲近,也是按照流苏的性格而来。流苏自然没有这般聪慧和天资卓绝,但以槐序的道行去揣测流苏的心境,便如同掌上观纹,一览无余。便是流苏本人,也会很快同水君一拍即合。仿佛命定的缘分一般,十分神奇。

  槐序隐藏在背后,感觉得到这其中的宿命和无常,心中更有所悟。

  水君果然兑现自己的诺言,整理了心绪,便传授流苏自己修行的化龙真诀。龙之一物,并不只是一个种族,更是一种境界。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化龙真诀不是修行龙血,而是修行龙性,便如同槐序在毒龙国所见的毒龙神,以虫豸之身而奋发向上,冥冥中贴合龙性,便化龙而去。

  流苏看这化龙真诀,只觉得微言大义,博大精深之处,可与十二因缘转轮经相媲美。只这道诀中的龙性之说,便与佛门所说的众生都有佛性之说一无二般。都是自我修证解脱之道,不过一个成佛,一个化龙罢了。

  只是化龙真诀修行难度远比佛门功法难,只因为佛性比龙性更容易体会,只要觉悟,便是菩提,能低入尘埃泥沼。而龙性却不一样,颇有几分曲高和寡之意。毕竟佛陀乃是凡人修证,而神龙却生而为龙。

  流苏有水君在身侧,体会龙性更容易一些,更得他教导,想必修行起来会容易很多。

  水君道:“化龙真诀乃是龙神秘传,四海龙神和四渎龙神都是修行此诀,威力非凡。我今日授予你,你不要外传。”

  流苏若有所思,道:“四海四渎龙神修行得都是化龙真诀?”

  水君道:“这是自然,化龙真诀乃是龙族的根本道法,再没有能与其媲美者。不过也有些次一些的道法,比如风雷真解,从云秘录。我那从云表兄的名字便是从从云秘录里得来的,只可惜他非但没有修行此功,反而走了邪路。”

  传了法术,水君便要流苏准备明日出行。

  流苏回到房内,便暗中传音给白献之,要他在暗处跟随,便开始揣摩化龙真诀。他的根本道法乃是十二因缘转轮经,由佛转龙实在毫无必要,但是他手中却恰好有一件秒物适合化龙真诀。

  起先在毒龙国之时,槐序因解了毒龙神之困,被毒龙神赠予了褪下的恶身。这恶身虽因为失去了灵性,只剩下一身的兽性,却毕竟是毒龙神的恶身,同样沾个龙字。若以化龙真诀为种子在恶身之内种下一道龙性种子,假以时日,必定能再生龙性,化而为龙。

  只是到时候,这道恶身和毒龙神便再也没有关系,会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说干便干,槐序立刻回到本体,将毒龙神的恶身取来,收入六道轮回盘之中,再从六道轮回盘中放出来,化作流苏身上的纹身,藏在她的手臂上。

  白献之只瞧着槐序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来去匆匆,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心里便十分苦闷。

  槐序是没瞧见他的苦闷,他将化龙真诀化作一个种子种进恶身体内,这个种子便迅速在恶身里生根发芽,萌生出一点灵智来。这点灵智如同蚊蝇,却实实在在契合着龙性。

  流苏露出笑容来,抚摸着恶身所化的纹身,道:“既然重新萌发灵智,便要有个名字了。便叫你惊蛰吧。”

  惊蛰生发之机,也适合虫豸化龙的好时节。

  惊蛰还没有足够的智慧去领悟名字的意义,但冥冥中,便生出一点无端的感应,让他在流苏手臂上动了动。

  槐序暗道:“此去龙宫,若有不测,靠惊蛰也应当能应付一二了。”惊蛰乃是毒龙神准备化龙的身体,乃是地仙之躯,纵然没有地仙的元神,在槐序的操纵下,也足以应付一般的地仙了。

  第二日,水君的楼船便从婺水深处使来,流苏被水君施展法力幻化出一双人腿,冰肌玉骨,笔直诱人。登了楼船,鲶将便高呼一声,“发船!”

  两侧数个鱼精吹响了海螺,水君楼船便一路东去,往海口行去。

  龟将因为其智慧,被留在水府打理水府俗务,这船上除了虾兵蟹将,蚌女鲛人,便只有鲶将和流苏还能瞧得上眼。一看便知道水君并没有什么可供驱使的手下,这些虾兵蟹将鲛人蚌女也只能买充充门面,正到要用的时候,只怕都派不上用场。

  流苏却能理解水君,他被封婺水之神,名为发配,实为救命。若是在手下豢养重兵,培养高手,只怕未有几年便要被人猜忌。甚至他贪财好色的名声,只怕也是有意散播,以彰显自己的逍遥之心。

  这做派其实和苍灵龙君当年所为如出一辙,在苍灵龙君面前,只怕并不够看。最多也只能让苍灵龙君找不到出手的理由,多留他些时日。

  楼船一路东去,便顺着河道进入长江的入海口,流苏在甲板上嗅到海风的气息,便看到一望无垠的大海。远处天海一色,青碧一处,看起来仿佛一副画卷,将天地都囊括在其中。

  流苏未曾出过海,当时便被这广阔的大海镇住。

  水君看着她那一副沉迷的样子,只能暗笑不语。等远离海岸,便见这船上落下一道黑影。流苏回头一看,果然没了血虬妖王的影子。

  “水君?”

  “由他去吧,海中鱼虾众多,他吃饱了自然就回来了。”水君的眸子里浮现一点杀气,道:“只希望他别给我找麻烦。”

  鱼虾的血肉只能裹腹,要练功,哪里比得上人的血肉灵性足。要练血湖魔功,鱼虾血液最次,往上一层乃是猛兽精血,可这些都不及人的灵性足。而比人类更好的,便是修行有成的人的血液。不管是人是妖魔,反倒修行有成,都是大补之物。

  不过片刻,就见海中风浪大作,有庞大的黑影在水中游弋,鲸吞一般将无数的鱼豚鲸龟吃进嘴里。

  水君看得直皱眉,不等血虬妖王再吃些,便伸手虚空一抓,将他从水中摄来摔在地上,斥道:“够了!你吃些鱼虾便罢,那些好不容易修成灵智的精怪又怎么得罪你,偏要被你所食?”

  血虬就地翻滚,又化作浑身湿透的甲士。从云呸得一声吐在甲板上,吐出一根鱼刺,斜眼看着水君冷笑道:“兴云表弟,你这般仁德,怎么还在婺水那弹丸之地厮混?这里是东海,可不是你的管辖之地,你又耍什么威风。”

  “你!”兴云水君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强忍道:“我管不着你,东海上自有叔父管教你!”

  从云妖王眼睛一眯,道:“那也是我们父子间的事,我正有事要去找那老龙问个清楚!”这般说着,终究是没有再闹将起来。

  从云妖王心里清楚,打起来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兴云水君的对手,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也只在口头占着便宜。

  不欢而散,从云妖王吃饱了便躲进船舱休息。长辈之间的冲突马骐和马骁更是不敢露头,只缩在船上喝酒。留下流苏在甲板上宽慰兴云水君,道:“水君此去也不过是有个过场,不必往心里去。等到了龙宫,水君带我四处玩玩吧,也省的在龙宫中生闷气。”

  水君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水君道:“我们先去,等长江龙王来贺寿,便同他们一道。”

  兴云水君是实打实的对苍灵龙君不放心,只是身为侄儿,该做的场面也还必须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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