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许沉沉虽然表情略面瘫, 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但一向与人为善, 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她首次这样不留情面的对一个女人, 这让苏袅袅十分震惊。

　　“她是谁？”

　　许沉沉哀叹了一声, “如果可以, 你最好不要和她打交道。她就是那个周锦泽的父亲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

　　苏袅袅更加疑惑了, “不是说周锦泽拒绝了吗？”为什么还这么大的反应。

　　许沉沉摇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冷, “她现在还转过来当我同班同学了。对了，你以后大概也会和她有联系。她还有个名字叫顾忆梦。”

　　姓顾啊。苏袅袅全身的警钟都敲响了。

　　“她……”

　　许沉沉摇摇头，“对, 她就是顾飒宁那个便宜妹妹。本来在国外上学的, 大概是因为顾飒宁的到来给她带来了压力，这学期转回了青城大学。”

　　“……”苏袅袅忧心忡忡, “顾飒宁知道吗？”

　　许沉沉点头,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

　　苏袅袅想想也觉得是, 顾飒宁那个性子, 只有他阴别人的, 哪里有别人算计他的。

　　不过顾忆梦回来，对他来说不知道算不算意外。

　　晚上回去的时候, 苏袅袅和顾飒宁说起顾忆梦的事情。

　　“哦。”顾飒宁眉眼淡淡，搂着她蹭了蹭, 丝毫不为所动。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袅袅挣脱开顾飒宁的怀抱，“你怎么这个态度啊？”

　　顾飒宁挑眉，“我该有什么态度？”

　　“……起码不应该是这么淡然啊。你不是不喜欢顾家的人吗？这个顾忆梦那个母亲就是差点害死你的那个女人吧……她的女儿回来了，一回来就想当第三者，能是什么好人，她要是对你不利怎么办？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最好——一劳永逸。”

　　苏袅袅说了好大一通，顾飒宁都只是哼哼哼，最后还摸着她的下巴，好像逗弄一只猫咪一般。

　　“苏袅袅，你最近心狠手辣了。”

　　苏袅袅真是冤枉啊，她完全是为了顾飒宁好吗？直到现在，她才能懂得顾飒宁的心情，那种保护自己唯一亲人、唯一爱人的迫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搅着手，苏袅袅哀叹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顾飒宁眸色一动，捏着苏袅袅的嘴唇，吻了下来。

　　苏袅袅惯性地挣扎，顾青舒还在呢。可顾飒宁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妈出去玩了，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这倒是如了某人的愿了。

　　苏袅袅这晚上睡得不好，因为她又离魂了。她飘啊飘，在黑暗中走了好大一段路，最后她发现她在一间大大的宅院中停了下来。

　　她左顾右看，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重宅院，周围一排排树木，她踩在软绵绵的草坪上，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袅袅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在院子的深处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有点尖锐，但隐隐还压抑着什么。

　　她穿过矮树丛，看了过去。

　　庭院深深，她看见了那天在商场遇到的那个美人，对了，就是顾飒宁那个便宜妹妹，叫顾忆梦的。

　　此时她正伏在一个中年美妇人的膝盖上，轻轻地抽泣着。

　　“妈，我不甘心。为什么我们母女两为了顾家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因为我不是儿子，就要把一切都让出去。”

　　一句话，苏袅袅立刻确认了这个美妇人就是顾青舒的头号敌人，同时也是顾飒宁的头号敌人——顾夫人。

　　虽然看过去，顾夫人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妇人，但是和顾青舒比起来，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了。

　　顾青舒从头到尾只写了两个字——尤/物。

　　可是顾夫人，眉眼深浓，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倒是像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女强人。

　　此时，女强人也有柔情的一面。她摸着顾忆梦的头，轻轻地说道：“梦梦乖，你现在不要管那么多。你最重要的是要得到周家的支持，其他……我会安排好的。”

　　顾忆梦显然不太相信母亲能搞定一切。她摇摇头，“妈，你也知道周家那个脓包，我根本看不上。”

　　顾夫人微微一笑，“周家现在势头正好，别看那小子一副脓包样子，可背地却是扶持着顾飒宁那个小杂/种，不得小看。”

　　“可是，他有一个女朋友。长得胖乎乎的，没有想到他口味那么重。”顾忆梦的话中充满了对许沉沉的鄙视。这让苏袅袅十分不舒服。

　　人家周锦泽和许沉沉青梅竹马互相喜欢不行吗？要你管。

　　顾夫人没有说话，顾忆梦眯着杏眼，脑海中冉冉升起了一个念头。

　　“我这辈子从来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男人也是。管他周锦泽是脓包还是什么的，反正都是我的囊中之物，至于那个许沉沉……哼……”

　　顾忆梦眸子一眯，苏袅袅在不远处刚好能看到那里面闪过的冷色。她心中一突，这个顾忆梦不会对许沉沉有什么不利吧。

　　她必须回去给许沉沉提醒。

　　就在此时，那一直没有开口的顾夫人忽然开口说道：“梦梦，许沉沉那边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想办法的。”

　　顾忆梦信心满满，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妈，你放心好了。你的女儿连一个小胖子都搞定不了，还怎么搞定顾家。”

　　“梦梦！”顾夫人的声音罕见的严厉起来，“我说过了，许沉沉那边不需要你去，我会搞定的。你只顾搞定周家那小子就行了。”

　　“妈……”

　　“就按我说的办。”

　　苏袅袅能看得出来，顾忆梦似乎对许沉沉已经积怨已深，但是顾夫人的态度，耐人寻味。

　　她似乎对许沉沉有些忌惮。

　　说是忌惮，仔细一看好像也不是。

　　但是不管怎么样，许沉沉会有麻烦，苏袅袅一急，人就清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顾飒宁早已经出门，她洗簌完毕后直接找上了许沉沉。

　　敲门，许沉沉很快开门了。

　　“沉沉，我有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情啊？”

　　苏袅袅跟着许沉沉进屋，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伯父，你回来了？”

　　很久没有见面的许父居然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到苏袅袅点点头，“袅袅过来了啊？”

　　苏袅袅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被许沉沉带着上楼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算是许沉沉是苏袅袅的好朋友，但苏袅袅也没有和许沉沉说过自己是重生的，更没有说过她有移魂技能。她支支吾吾，最后只好撒谎，“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那个顾忆梦要对你不利。班长，你……”

　　“我知道。”

　　许沉沉的反应很冷静，“她不是好相处的，恐怕我以后的麻烦不会少。不过，我已经和周锦泽说了，你也知道的他其他本事没有，但从小就护着我，不会有差错的。”

　　许沉沉这么一说，苏袅袅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她的心里还是莫名慌得很。

　　就在许沉沉和苏袅袅上楼之后不久，一直在客厅看报纸的许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久久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我。哥哥。”

　　许父闻言，手上报纸掉落在地上，好久，他才口舌干燥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好久没见，我们出来见见面好吗？就在老地方。”

　　许父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天空，那里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可是此时，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许沉沉紧闭的卧室门，最后眸子一暗，似乎已经做了决定了。

　　敲了敲许沉沉的房门，“沉沉，我先出去一趟。”

　　许父一路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青城大学，他在学校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旁边的图书馆。

　　五一的图书馆冷冷清清，很多学生都回家了。许父没有看其他学生，他径直走到了图书馆最后一排书架边。

　　最后一排书架往往是比较生涩的科教书，一般很少有人关注。

　　此时，这里已经站了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长发挽成发髻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修长洁白的脖子。

　　许父微微一愣，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女人已经转过身来，熟悉的脸出现在许父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

　　071

　　女人抬起头，一张略显强势的脸出现在许父的面前。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是顾夫人。

　　如果许沉沉在这里，一定很惊讶。她一向只对学问有兴趣的父亲怎么会认识顾家掌权的夫人。

　　可惜，许沉沉和苏袅袅正在研究对付顾忆梦的对策，丝毫没有想到许父在这边已经和顾夫人见面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

　　许父叹息了一声，面色有些无奈，“一别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找过我。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夫人垂下脑袋，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此时她的心里回忆到了一些旧事有片刻的软弱，但很快的她抬起头来，重新恢复了人前强势的样子。

　　“哥，我要请你帮帮我。”

　　许父抬起头，只见顾夫人说道：“我要你让沉沉和周锦泽分手。”

　　许父一愣，似乎无法相信，好久，他才笑起来。他笑得悲怆，也笑自己可怜可悲。面前这个女人，早在二十年他不就认清楚她了吗？可惜他偏偏还相信她，相信她是当年捡回来的那个漂亮小姑娘。

　　“顾夫人。”许父的声音冷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虽然我并不满意周锦泽。但沉沉从小就喜欢他，我女儿喜欢的人，作为父亲，除了尽可能的让女儿不受伤害外，她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对于你的要求，抱歉我不能答应。”哪怕你一直是我放在心上的女人。

　　许父说完，觉得和顾夫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甩甩衣袖，转身就走。

　　身后，是顾夫人悲伤的事情，“我知道。如果可能，我也不想伤害沉沉，可是我没有办法……”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许父冷酷地近乎残忍打断：“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比我心里更加清楚，你让沉沉和周家小子分手，不过是因为你要为你的女儿巩固势力。可是——”许父声音略微哽咽，“你有没有想过，顾忆梦是你的女儿，难道沉沉就不是吗？“

　　许沉沉记得她刚上初中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父亲英俊潇洒，既是大学的教授，有学问有面容家境也不错，自然是很多人上门来求亲。

　　就算有她这个拖油瓶，求亲者也络绎不绝，丝毫不在乎。

　　可是父亲都婉拒了。从母亲死后，他把自己一心扑在了学问上。他对她依然很严厉，但许沉沉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回忆父亲，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她是，对母亲也是。在许沉沉的记忆中，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就连母亲死后很久，父亲也没有续弦。

　　许沉沉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是这么的残酷。或许，她生命中的残酷，会由另外一个人替她来承担。

　　许父这几日回来了，作为准女婿的周锦泽为了讨好岳父，所以特定在图书馆蹲守着。

　　他知道许父就是瞧不上他看上去一副没文化的样子，不学无术吊儿郎当，还拐走了他美丽的女儿。

　　所以，周锦泽今天特别在图书馆坐了一天，他准备投其所好，多研究研究身前那些晦涩的文言文，将来好和岳父沟通。

　　可作为一个理科生，这些文字对他来说，的确是折磨。

　　周锦泽抱着脑袋，几乎要放弃。

　　就在这个时候，他瞧见了许父进来了。

　　周锦泽立刻做出认真学习的状态，他以为自己勤奋好学的形象会在许父的心中提升。

　　可万万没有想到，许父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地扫视了一圈图书馆。根本没有发现勤奋上进的他。

　　周锦泽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书，连书拿倒了都没有察觉。直到周围一声忍无可忍的噗哧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做人要成事还是要主动出击得好。

　　所以他绕到了书架后，准备在许父面前求个良好的表现，可他哪里知道会在这里听到一个豪门辛秘。

　　周锦泽的心情很复杂。他一向大大咧咧，但唯独对许沉沉的事情很在意。他是真心实意地把许沉沉当家人的。

　　有人要伤害他的家人，他第一反应是和那个人拼命。

　　可他实在很难想想，老实本分的许父居然和顾夫人私下是情侣关系。虽然一直不喜欢顾家，但现在想想顾飒宁那个父亲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心情莫名地很复杂。

　　但，更多的是对许沉沉的怜惜。许沉沉有多努力，他从小看到大。许沉沉有多喜欢她的父亲，他更是知道。她一直觉得父母琴瑟和鸣，为人处事都是她的标准。从小失去母亲的她对父亲很是依赖，那个时候她像一个木娃娃，一点哭声都发不出来。后来被他搂到了怀中，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那个时候，周锦泽就发誓，这辈子都要好好守着这肉团子。

　　但现在可倒好，肉团子的亲娘没有死，反而作死的要来害他。

　　周锦泽的心底阴暗了，以前还觉得顾飒宁做事情心狠手辣，现在想来对这种不要碧莲的贱人，是要心狠手辣一点。

　　许父出门的时候，准备去街头买许沉沉最爱的卤猪蹄。但同时他很纠结，许沉沉的体重已经超标了，上次体检医生说她血液黏稠，肉吃太多，再这样下去难保会得脂肪肝。

　　在短暂的天人交战后，许父还是去了街口的卤菜店。

　　他掏出钱包正要给钱，这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递了一张红色钞票过去。

　　许父抬头，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周锦泽接过装卤菜的盒子，不在意地说道：“我刚刚在图书馆。”说完，他没有管许父难看的脸色，径直说道：“伯父，沉沉还喜欢那边的鲜榨果汁，时间还早，我们要去坐坐吗？”

　　周锦泽还是平日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但许父已经知道，这小子恐怕已经洞悉了一切。

　　罢了罢了，秘密就是那纸包不住的火，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

　　两人在新鲜果汁店的对面茶楼坐了下来，周锦泽给许父点了他最爱的铁观音，自己则要了一杯绿茶。

　　等到服务员下去后，许父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刚刚在图书馆……”

　　没有等许父说完，周锦泽敛下了笑容，淡淡说道：“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许父脸色灰败，手指哆哆嗦嗦地端起茶杯，却怎么都握不住。

　　周锦泽见状，按住了许父的手，说道：“伯父，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也是从小带着沉沉长大的。沉沉对我的心思，我以前不是没有发现，不过我总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沉沉只是妹妹。后来，沉沉和我告白了，我很恐慌，因为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我也想过远离沉沉，毕竟我怕我担负不起她的未来，但后来我发现，相比我怕我无法担负其她的未来，我更怕我会彻底失去她。我曾经说过，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包括我自己。”

　　顿了顿，周锦泽的目光看了一眼那玻璃杯，绿叶沉沉浮浮，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伯父，今天的事情我会当成一个秘密，埋在我心里一辈子的秘密。不过，我是这么想，但不知道顾夫人是怎么想的。我虽然和她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我父亲很欣赏她，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一般来说，太厉害的女人，都绝情。沉沉……沉沉虽然是她的女儿，但是不能保证，她就不会伤害她……“

　　许父听周锦泽的话，心里先是一松，随即又开始紧张。周锦泽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分析很得理。

　　为了那个顾忆梦，顾夫人都能求他让许沉沉和周锦泽分手了，她的一贯伎俩不就是这样吗？

　　先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强势的。

　　许父想到许沉沉知道真相的样子，那恐怕对她来说会是一个打击。

　　而且是一个无法治愈的打击。

　　许父抿了一口茶，他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他要保护他的女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那现在要怎么做？“现在沉沉已经和周锦泽确认关系了，总不能强制把她带走。

　　本来，高考结束的时候许父就想过了，把许沉沉带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个时候，他是见了顾飒宁才临时做的这个决定。

　　周锦泽大约还不知道，但许父一看见顾飒宁就认出了他是当年那个孩子。虽然和当年瘦巴巴快要死掉的样子一点不一样，但那种感觉，给许父那种不舒服、愧疚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他无法确认顾飒宁到底过来是干什么，接近许沉沉是不是有其他目的。甚至他也不知道顾飒宁是不是知道许沉沉的身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女儿，哪怕狼狈地逃走也好。

　　周锦泽算是他最大的意外，但后来想想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许沉沉对他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女儿的心思，他摸不透。虽然后来他努力地引导了，可显然最后结果没有走向正确的方向。

　　闭上眼睛，许父十分无力。他想，他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如一颗沉重的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里，现在是松一口气，浮出水面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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