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当晚,万兴交易行举行了庆祝会。
董明堂心中有气,要早两天知道是谢文湛得标,这庆祝宴就是赔钱也要退了。但是一周前,就已经付了今晚酒宴的全部费用。这不办也不行。只好腆着脸皮,把得标的谢文湛请了过来。然后和其他人暗通曲款,狠狠奚落他一顿。
董明堂这么吩咐他们:“谢文湛说自己是鉴定专家,但我看他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今晚我就拿几样东西给他看,让他当面出丑!”
安妮兴奋地鼓掌:“董董真聪明!”陆恒只抽烟,不说话。而她只有二字“呵呵。”谢文湛的鉴定技术,她已经切身领教了两次。但是董明堂不撞南墙不回头。就只能随他去了。但,说实在话,她并不怎么讨厌谢文湛。因为他也无辜。
董教授之死当中。程璋是窑变后期加的始作俑者,他为的是破解千年钧窑窑变技术。本着研究者的心态加了窑变,破坏了东西的原状态。没想到,顾老先生接手了这件不值钱的古董。把半假的东西,高价贩卖给了打眼的董教授。
至于谢文湛,只是履行了作为鉴定师的职责而已。他是这个环节中,唯一没出错的。于心于职业道德都没什么过失。
打个比方:中国足球输了世界杯,怪裁判太公平真的好么?
但,董明堂却把错误推给谢文湛。忽略了其中制假,贩假,打眼等等人为错误。去责怪一个没犯错的人。她,并不同意这样做。
不久之后,谢文湛就到了。酒席之间,推杯换盏,气氛好不快活。
忽然,董明堂口风一转:“都说谢大少是国内顶级的鉴定专家,不如来看看我手头的这几件古董,给哥们来做个参谋,怎么样?”
白汐想笑,还手头的“古董。”都是从何馆长何叔叔那里借的吧!其中几样,是压在A市博物馆的库房当中,多年不能断定年代的残损古董。都是数一数二的刺头儿。别说董明堂了,就是何叔叔心里都没有底。
她把目光放在谢文湛身上——毫无退让之色:“那就请董兄多多指教了。”
第一件藏品是耀州窑青釉夔龙纹大香炉。谢文湛上手就道:“东西不错,是真的。”
“那说说年代,是金代,元代还是宋代的?”
呦呵,要断的这么详细!要知道耀州窑的窑口在陕西省铜川市。金兵入侵没有打扰那里。所以窑口生产一直正常。到了金代,元代,反而渐入佳境。不像钧窑,金代的钧窑的品相简直没法和宋代比。釉色变差,而且多产次品。
所以断别耀州窑是金代,元代还是北宋的的确很难,而且金代很短,加上元朝只有90多年。工业技术和北宋的差别并不大……但……
“金代的。”
董明堂愣了愣:“何以见得?”
“先看脖子,宋亡之后,耀州窑瓷器颈部变短,折沿口偏薄。极少有例外。而这件瓷器符合这个特征。所以可以排除是宋代的。到了元代,线条单薄立尖。这件大香炉的夔龙纹的纹饰,比元代略厚实。所以我猜是金代的。”
董明堂点了点头:何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接着是一对墨彩兰花碗上来了。首先看包浆,无外乎清朝中晚期。但到底是雍正,乾隆,嘉庆,还是道光朝的。本来要看胎足和款式才能断定。但是这碗不知烧的时候中了什么邪。底部居然一团漆黑。连字都看不见。
这下子断代又犯了难。因为墨彩不同粉彩,它只有墨色一种色彩。在这四朝当中墨彩的变化并不大。底下又看不清,所以断代成了难处。
何叔叔说的是:“只能看包浆和做工,这不是乾隆就是道光的,雍正,嘉庆可以排除。雍正包浆到不了年份,嘉庆朝也没这么好的做工。”
但是光看表象,这对碗墨彩的雅致和严谨,可以归到雍正朝。大家都知道:雍正朝的画风一向是雅致和清淡,没有康熙朝的大气,也没有后来乾隆朝的富丽堂皇。
所以,董明堂希望用这碗挖个坑,误导谢文湛说是雍正的。
但:“是道光的。”
一语惊人。董明堂又愣了:丫的何叔叔也只能辨认出非雍正和嘉庆。你怎么一口咬定是道光?!所以不服气了:“哦?哪里看得出来?!”
“先看做工。嘉庆朝那会儿官窑式微,是做不出来这么精美的墨兰碗的。再看画风,这墨兰的风骨,直逼乾隆和雍正。但是我家也收藏了一只乾隆的墨兰碗,和这一比,就有了高下。是华丽不足,平淡有余。所以不会是乾隆的。如果包浆再久远点,可以说这碗是雍正朝的。但是包浆年份不够。剩下来,只能是道光的。”
妈的!说的好有道理!董明堂是彻底服了。接下来上场的什么紫檀竹诗文笔筒,雍正柠檬黄小碟。明代抱月瓶。那都是小菜一碟了。谢文湛滔滔不绝说出它们的来历,断的比鬼神都厉害。但是最后上场的,却是那一件钧窑青釉海棠红莲花碗。
白汐正在喝饮料,看到这一幕差点呛到了:踏马的,董明堂可没有跟他们说会来这一出!
“谢大少,这东西想必你也眼熟。”董明堂缓缓开了口。
谢文湛收起了笑容:“当然。”
“那你跟我们说说,这东西为什么是假的?假在什么地方?”
“这莲花碗,可以说是真的。但也可以说是假的。它本身是真的,但是外圈的窑变是民国的时候加上去的。破坏了原来的表面。所以,半真半假。”
董明堂冷哼了一声:“那,这种假,一般人看得出来吗?”
“一般人看不出来,就连老道的鉴定专家也看不出来。”谢文湛倒也明白。
董明堂已经握紧了拳头。没错,看不出来。所以父亲才会死!但他想问一问——凭什么你们至尊行,一句话就否决了它的价值?!于是,上前来,要揪住谢文湛的衣领。那边,谢文湛的保镖也围了过来。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白汐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谢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它只是被二次烧窑而已。虽然的确是民国的时候,添加了外圈的……”
董明堂不买账:“青花,你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但白汐还是拦在他的面前:“哥。我以前看过景德镇的一本笔记,是1937年5月19号的窑口烧制清单。里面记录了程璋带着这件莲花碗去景德镇烧制。”
众人面面相觑。
之前都以为是程璋后期给这碗加了窑变。但是如果说程璋只是负责烧制。瓷器本身呈现了这种窑变的话。那差别太大了——一个是后期加。一个是本身有。虽然价值都是大打折扣,但本身有的话。可能价值要多个几万块。
但,景德镇窑口的笔迹大多数都是密封的。这董青花是怎么知道的呢?
董明堂先问了:“你确定?”
“确定。”她小声挤到董明堂身边:“父亲上次托梦告诉我的。”
董明堂点了点头:“那我回去查一查,景德镇那边,何叔叔应该有关系。”
摆平了董明堂,一切都好说了。
但宴会显然开不下去了。谢文湛主动离开的时候,安妮不去送,陆恒不去送。只能自己去送了。出了大厅,白汐就替董明堂道了歉:“谢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哥哥人就那样,脾气直,口气大。您千万不要在意。”
“没关系。说起来,令尊的事情还真是抱歉。”谢文湛似乎也心情沉重:“至尊行的董事长也决定了,为了表达对董老先生的歉意,欠下的那五十万违约费不用支付。刚才想跟你哥说的,但是现在麻烦你替我转达。”
太好了!违约费免了!白汐立即道:“那多谢谢先生了。”
“对了,董小姐最近有空吗?能否请你喝一杯?”
白汐“啊!”了一声,毕竟董明堂那么刁难谢文湛,对方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再说了,谢文湛请自己,几个意思?所以问道:“谢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你说你看过程璋的笔记,这很有意思。程璋只有几部古陶瓷,高古玉的著作流传下来。还没人看过他的手稿。”谢文湛解释道:“不瞒你说,我也十分佩服程璋的研究成果。就程璋的笔记方面,我想请教一下董小姐。”
原来是因为这个。白汐答应了:“那好,其实我也是略知皮毛。不过谢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谈谈。”
谢文湛笑了笑:“那就周六吧,市中心的伊丽莎白商业会馆。”
回头。白汐跟董明堂转托了谢文湛的话。只是省去了对方的邀请。董明堂口中道:“要他那几个臭钱!我董家还得起!”转头就又开了一杯香槟祝贺。一直和安妮,陆恒他们几个玩到深夜才回家。蒙头大睡到第二天一大早。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万兴行的拍卖会非常成功。事后三位卖主也得到了地道的钱。尤其是那砚台的原主人,因为原装盖子是万兴行找来的。砚台是他的。双方协商后,原主人与万兴行分了六成的拍卖钱,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这样一来,万兴的旗号就打响了。许多拥有藏品,但是付不起至尊行,佳士得这样大型拍卖行定金的藏宝者,就找到了万兴来“促销。”
白汐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的通灵能力有用武之地。那边,陆恒和董明堂一早上只鉴定了三十多件古董。但是她却鉴定了一百多件。但凡有点年份的古董,都会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略强。妖怪界也是恃强凛弱的。所以为了自保,纷纷会开口说实话。也有的古董,喜欢唠叨那过去的故事,她就把它们搁在一边随便讲去。
至于那些不会开口的……呵呵,都是假的。
本来,她是来做学徒的。只是没想到,鉴定的如此快又准。倒是把陆恒和董明堂都吓了一大跳。说是胡诌的吧,分明说的头头是道。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看得准,简直是不可思议。董明堂还问过她:“青花,是不是爸都把私货教给你啊?”
她只回答:“是啊,爸从前教了我不少,还说我天分很高很高。”
“的确高。”陆恒也心服口服。
接着三个人埋头鉴定古玩,再准备下一场古玩拍卖会。
而她呢,期待着周六的来临。其实,董教授一事上,她觉得人家谢文湛没什么错,对吧……古玩界走眼的事多了去了。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完全是意想不到的。况且,至尊行掌握着国内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万兴以后要走的更远,则需要和他们合作。
不如自己来想办法,促进至尊行和万兴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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