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曼从地铁口一拐一拐的挤出来,从没穿过高跟鞋的她显然已经被脚上这双八厘米的高跟鞋折腾的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大多数毕业生在参加面试的时候,都会选择精心打扮一番以此给面试官留下些好印象,可是苏晓曼还是保持她一贯的风格。
标准的鹅蛋脸只涂了隔离霜再不需要任何修饰就美的清新脱俗了,清汤挂面的黑色长发犹如闪缎般中分开来披在肩后,白色衬衫和黑色包臀短裙是白领面试时候的安全装束。
只有脚上这双高跟鞋,是在宿舍老大米雪的软硬兼施下才穿在了脚上。
米雪在向苏晓曼推荐这双鞋的时候极尽恐吓之能事:
“我说晓曼!这毕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我拜托你对自己的工作也上点心吧!如果你脸蛋不够漂亮胸不够大腿不够长,鬼才管你是不是才华横溢学富五车,直接就pass了!你这一米六二的身高往人堆儿里一扔压根儿都看不见你了!腿不够鞋跟凑!我再去隔壁寝室帮你淘一副胸垫去!”说完火急火燎消失在宿舍门口。
苏晓曼走到路边找到一个广告牌扶好,弯下腰用手轻轻按着脚踝,心想着还好在米雪淘回胸垫之前就逃出了宿舍,不然现在一定会被胸前的垫和脚上的跟折磨致死的。
不过估计米雪也淘不到什么胸垫了。临近毕业,大部分人都已经退掉学校宿舍,家在本市的都已经回家住了,家在外地的也都已经在外面租好房子。
就连苏晓曼也已经跟别人合租了一个两居室其中的一间,要赶紧找工作养活自己了。想到这里苏晓曼用力按了按又胀又痛的脚然后起身走向北京著名核心建筑群,淹没在CBD的人流中。
说是面试,其实也不过就是奔走于各个写字楼中间回答那些面无表情的主考官们提出千篇一律的问题,然后得到一句“回去等消息吧”就轻而易举的被打发回来了。
这已经是苏晓曼面试的第七家公司了,就业形势果然十分严峻,每一家公司门口的面试人群都大排长龙。苏晓曼面试结束挤出人群低着头边走边翻着手上做的笔记,看接下来还要去哪个公司面试。
突然脚下的高跟鞋不知怎么的就绊在了一起,一个重心不稳“啊”的一声向前摔去,那一声“啊”还没有喊出口,就被“咚”的一声闷响取代了,她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人。
苏晓曼的头撞得生疼,她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抬头看时,我的天!
在她面前正在扶着她的男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蓄著一头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眉头微皱,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眸子,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他的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决绝的冷漠。
“对不起对不起……抱歉撞到你……”
“你”字还未说出口,那男人已经绕过她径直走进电梯里,苏晓曼回过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随着电梯门缓缓关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揉着脑袋心想,这是一只什么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哼,一点礼貌都没有,虽说撞到你了,但是连道歉都不听完就臭着一张脸走掉了,连一句没关系也没有。而且胸脯还那么硬,撞得脑袋生疼,估计心肠跟胸脯一样硬!
回到家一进客厅,苏晓曼赶紧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坐在门厅的脚凳上揉脚,脚跟上明晃晃的水泡胖乎乎的躺在那里示威。合租的室友贝贝闻声从房间里走出了,看见苏晓曼坐在那里跟水泡大眼瞪小眼,笑了起来
“刚穿高跟鞋不习惯吧?两年前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穿久了就习惯了。用热水泡泡脚会舒服很多的。”说完转身进了洗手间打开热水器。
贝贝比苏晓曼大两岁,也比苏晓曼高两届,算是她的学姐,男朋友五度是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的。毕业后两个人就一直住在一起,贝贝毕业就进了一家国企,除了自身比较优秀之外,家里也帮了不小的忙。
相比之下五度就显得不那么如意了,折腾了大半年才勉强找到一份在一个小广告公司当销售员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还时常加班。尽管两个人无论在家庭上还是事业上,相差都显得有些悬殊,但是他们俩依然乐颠颠的过着小日子,总有一天他们是要结婚的……
苏晓曼洗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进卧室,看见摆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显示着“余乐”的名字。余乐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经常打扮得如同一只圣诞节摆在橱窗前的火鸡一样花枝招展。
余乐这个人就像她的打扮一样,循规蹈矩的事情从来不做,用她自己的话说人活一次短短几十年,有的连几十年都活不到就夭折了的,如果不能轰轰烈烈的活一回,那还不如趁早死了。
她在苏晓曼心里就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她总是能瞬间瓦解苏晓曼花费二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以及爱情观。在她面前苏晓曼总是幼稚的,而她是老江湖了。
就在苏晓曼正盯着电话发呆的时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大震,苏晓曼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接起电话,
“喂?”
“嘿!你还活着呢啊?电话都打爆了你都不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电话那头的余乐还是她一贯的开场白和很有精神的声音。
“刚刚洗澡去了,手机在卧室,没听见。”
“怎么样?这两天面试有收获吗?有公司要你了吗?”
“还没有,都让回去等消息,”苏晓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现在找工作的人那叫一个多啊!面试门口排的接踵摩肩的长队,真让人绝望。在大厅还撞到一个人,我头现在还疼呢!”
“你撞到兵马俑了?撞个人头能撞疼了,那人胸脯得多硬啊?!”
“就是说啊!胸肌那么硬!都说女人胸大无脑,我看男人也是!”苏晓曼下意识摸摸被撞的头,“给他道歉他没听完就黑着一张脸走了,没教养!”
“哈哈哈哈哈!”余乐没心没肺的大笑,“人家都流行壁咚,你这来了个胸咚!”
“余乐!我这找工作找的头昏脑涨,你还有心情笑!”苏晓曼的遭遇没有得到余乐的同情,还被嘲笑让她很是懊恼。
“哎呀,好啦好啦,你也别那么沮丧啊,慢慢找别着急,难道你妈又给你施加压力了?”
“是呀是呀…”一提起妈妈苏晓曼就觉得头疼,大四还没毕业妈妈就整天在她耳边念叨,谁谁家的孩子嫁了富二代,谁谁家的孩子嫁了官二代,总之要想生活平顺衣食无忧,就得奔着豪门大踏步的前进,其余都是白搭,
“我妈算是着了魔了!今天早晨出门前还给我打电话,说她同学的女儿一毕业就嫁入豪门了,然后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都快被她折磨疯了!我跟你说余乐,我坚决不要嫁入豪门!我要嫁给自己爱的人,然后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诶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要嫁给张默然嘛!对了,张默然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听余乐问张默然,苏晓曼的胸口闷闷的,竟然已经快两个月不曾见面也不曾联系了,甚至一通简讯也没有。作为张默然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竟然对他的工作动向一无所知。
她的心里觉得怪怪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两个月不联系,这才过去的五年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的那个早晨……
苏晓曼跟张默然坐在学校的食堂里像连体婴一样腻乎乎的黏在一起你一勺我一勺的喂着小米粥.张默然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进苏晓曼的碗里:
“你今天还要去人才市场吗?”
苏晓曼把鸡蛋塞进嘴里,点点头:
“要去啊,大四就剩几个月就结束了,我们宿舍就我工作还没着落了,米雪是不用愁的,她爸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下个月她就要去实习了;蔡薇已经小有名气了,就不用找了,反正她靠画漫画就可以养活自己了,她也不愿意坐班,就当个自由职业者了呗,她房子都租好了,估计最近也要搬了。”
苏晓曼已经吃完了蛋清,然后把一整颗蛋黄塞进张默然的嘴里,
“这样一来,宿舍就剩下我和陈瑶了,她工作也没找落呢,不过我看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也是,她也不用着急嘛,她那么漂亮她爸是政界高官她妈是商界显贵,她一个官宦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自然不屑跟我们这些凡人抢饭碗。”
张默然被嘴里的蛋黄噎的伸长了脖子,苏晓曼赶紧递上豆浆,张默然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将蛋黄压下去后,脸色还铁青着。苏晓曼看他噎得够呛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啦,慢点吃啊,一会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也要投简历嘛。”
张默然看了她一眼,“我今天不去了,我妈叫我回家一趟,可能也是说工作的事,我先回去看看,如果不行我再去吧。”
苏晓曼听了,点点头,“恩,也好,那我自己先去了哈,电话联系。”
“恩,去吧,早去早回,晚上给你打电话。”张默然帮苏晓曼拉好领子,围好围巾,送她去校门口坐了公车。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个早晨过后,她再没有接到张默然的电话,甚至没有在学校再见过他。
关于苏晓曼和张默然的事,余乐从来都是不抱着乐观态度的。她对于苏晓曼的这种纯洁浪漫到像偶像剧一样的初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在余乐看来,恋爱就应该是轰轰烈烈的,可以欢声大笑,也可以嚎啕大哭;喜欢了分分钟就在一起,不喜欢分分钟就分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满大街都是。
而对于苏晓曼和张默然恋爱了这么多年还止步于牵手和拥抱的阶段,连接吻都没有过的爱情,余乐认为是幼稚的,不牢靠的。眼下苏晓曼就显得很尴尬,因为似乎她的爱情确实是被余乐说中了。
“喂?晓曼?你干嘛呢?我问你话呢!”余乐在电话那头的询问把苏晓曼从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
“我还不知道他工作怎么样了,明天打电话问问他吧,太晚了睡吧,明天我还要继续面试去呢,晚安。”
苏晓曼挂掉电话,把自己扔在床上呈大字状,她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这预感是那么强烈,却那么让人不想去面对,前途渺茫,一切未知,睡吧睡吧,明天醒来,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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