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曼洗好澡,从浴室走出来刚好看见五度在门口穿鞋准备出去,五度抬头看了看苏晓曼,然后迅速躲闪开目光,出了门。
当她回到房间看见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的余乐,轻轻的叹了口气,随手关上门,坐在了床边。她用手里的浴巾轻轻的擦着头发,转过头看着身后余乐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很想问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正想着该如何开口,余乐说话了。
“晓曼,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人?”
苏晓曼背对着余乐,没有回答。见苏晓曼没有说话,余乐继续道:“其实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在黑与白之间,还存有很多灰色的地带,而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这片灰色下。”
苏晓曼知道余乐口中所说的灰色地带是指什么。余乐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灰色地带里,母亲因病早逝,她独自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又在母亲去世后常常酗酒,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经常会在醉酒后无端的打骂余乐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初中毕业后,余乐就辍学打工开始养家,小小年纪在社会上打拼实在不容易,她便把自己包装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上去拥有坚硬的外壳,实际上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她常常躲在苏晓曼的房间里痛哭,哭过以后会看看时间然后匆匆起身说,我要回家给我爸做饭了,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出门去。
苏晓曼还在上高三的时候,余乐的父亲在一次酗酒后突发脑淤血去世,料理完父亲的后事,苏晓曼轻拍她的肩对她说别太难过的时候,她看着苏晓曼淡淡的笑了,晓曼,我不难过,我解脱了……苏晓曼能明白余乐的肩膀上扛起的那一片天有多重,她打从心底里心疼她……
“余乐,你的人生不会一直是灰色的,你会遇见那个属于你的对的人……”
“呵……我遇见了,但是他不是属于我的,也不是对的人。”
三天前的北京唐会门口,五度里面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冲到花坛边吐的一塌糊涂,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头昏目眩的向花坛内栽去,突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冲到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五度用力睁开眼睛,看见余乐站在他的面前。他愤怒的甩开她的手:“不、不用你管……你、跟、跟踪我,到底…想干什么?!”
余乐不理他的话,抓着他的胳膊使劲儿向路边拖,五度喝的很多,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余乐的身上,余乐低着头紧紧的抿着嘴唇,将他拖进了出租车。余乐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夜店长夜店短的挂在嘴边,真是亲眼见到了在夜店工作的人,反倒没有话说了。
五度被余乐拖进客厅安放在沙发上,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不、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余乐把洗好的凉毛巾拍在五度的脸上,五度睁开眼睛看着她:“你……为什么跟踪我?”
“因为我没有贝贝那么傻!”余乐把他脸上的毛巾拿下来放在沙发旁边的水盆里,“你骗她说你找了个酒店大堂经理的活儿,天天晚班,但是我不信。没成想你还真跑去陪酒了,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你也真够可以了!”
说着,余乐将重新洗好的毛巾继续放在五度的脸上:“你放心,我跟谁都不说。”
五度伸手紧紧攥住余乐的手腕,力道大的让余乐能明显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痛,紧接着耳边传来五度的低吼:“我父母都在农村,我爸身体不好等着钱手术,我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学,贝贝要我买房子结婚!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做?!”
余乐看着五度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靠过去,轻轻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去,只停留了片刻,然后她仍旧看着五度的脸,一字一句平静的说:“我也会像你这样做。”
五度久久的看着余乐的脸,突然一个转身将余乐揽在怀里……
“就是这样。”余乐幽幽的看着苏晓曼的背影,“两片足够灰色的天空,刚好碰在了一起。”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第二天早晨他跟我道歉来着,我说有什么好道歉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晓曼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说不清楚在这件事情中,到底谁对了谁错了,可是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这件事情中的三个人,五度、余乐还有贝贝,都受到了伤害。余乐看着苏晓曼低头不语的样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晓曼,你不用担心,我谁也不想伤害,我想好了,我们搬家吧。”
苏晓曼抬手揉了揉余乐的头发,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吧,我们明天就去找房子。”
欧洛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低头看着资料,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对面坐着的谭茂生道:“谭叔,就按你说的办吧。”
“恩,好。”谭茂生笑着看着欧洛辰,“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你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还记得刚见你那会儿,你才这么高。”说着伸手比了比,仿佛在抚摸着少年时代欧洛辰的后脑勺儿。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这些年如果没有谭叔的帮忙,ZUE也走不到今天。多谢了谭叔。”
谭茂生笑着摆了摆手:“不说这些,当如如果没有你父亲的知遇之恩,我现在啊,还不就是一个下岗工人吗?跟街边卖红薯的老头儿能有什么分别?”
欧洛辰低下头笑了笑,紧接着谭茂生微微顿了顿,又开口道:“洛辰,西四环棚户区改造这个项目,你是志在必得吗?我看你现在的意思是要跟万振良拉开架势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了?”
“谭叔,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北京地产界争先恐后的大项目,做地产的哪家不希望得到这个项目?再说……”说到这里欧洛辰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皱,“就算我不针对他万振良,恐怕他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谭茂生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你已经长大了,我相信这些事情你自有你的决断。谭叔说句题外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吧。你妈前几天给我来电话的时候还在电话里提起,说她一个人在美国也是闷得慌,要是你早点让她抱上孙子,晚年也能享天伦之乐了。”
欧洛辰笑了一下:“可遇不可求。”
“是啊,可遇不可求。那我先走了,有时间的话,别忘了给你妈打个电话。”说着谭茂生站起来向欧洛辰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欧洛辰看着谭茂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轻的转动椅子朝向落地窗。窗外华灯初上,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凄美的秋雨有节奏的拍打在这巨大的落地窗上,仿佛正在洗刷着这个浮躁的城市……
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多雨的伦敦夜晚,欧洛辰正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迎面跳出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女生,静静的站在雨里就那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茹茹?你怎么在这?”二十一岁的欧洛辰的脸上明显带着惊喜,来英国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是一个人,强大的孤独感让他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见到熟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你来英国了,怕你寂寞所以就软磨硬泡让我爸也把我送来啦!”谭静茹一脸乖巧的微笑,脸上还没褪去的婴儿肥让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可爱,“洛辰哥,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咯!”
一个二十一岁,一个十九岁,两个那样年轻的孩子,在异国他乡的相互慰藉,让人感觉暖暖的,就连这样多雨冰冷的伦敦都霎时间可爱了起来。
谭静茹常常会在雨天的时候撑着一把油纸伞拉着欧洛辰走在充满浓厚英式风格的校园中,一个高大俊美,一个乖巧可爱,引来无数金发碧眼的同学们的侧目。
那是欧洛辰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他曾经以为也会是最后一个,等到有一天,他学成归国,重振ZUE的旗鼓,他要把她娶回家。可是,年少时候在心底里对自己虔诚发过的誓言,终究不过是一场没有听众的自言自语罢了……
“你还没走啊?”
魏易青推门进来,打断了欧洛辰的回忆,欧洛辰把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魏易青:“马上就走了,刚刚跟谭叔聊事情了。”
“我看你最近神情不大对啊,行为也有些反常,老实交代,怎么了你?”
“没怎么,我最近在忙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西四环的棚户区改造,大连的浅水湾开发,兰景阁的预售,事情太多。”欧洛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别在这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不是这些,以你欧洛辰的智商,这点事儿就能让你心神不宁?”魏易青一副休想骗我的表情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话直说。”
“行,那我就直说,你跟苏晓曼到底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之前我看苏晓曼身上穿的可是Chanel和Kenzo啊,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她自己买的啊?前几天又一声招呼都不打的两个人跑到大连去了,你连个司机都不带,什么时候您欧总都自己开长途了?”魏易青一口气问完,然后脸上挂着得意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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