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泪滴
我和颜曦回到家里,已经是入夜时分。
我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旅途劳顿,愈发觉得疲乏不已,全身无力。当我勉强自己吃点东西的时候,照例作呕,然而这一次,我却前所未有的恐慌,因为我觉得,仿佛连呕吐的力气,我都使不上来似的。那样条件反射的一个动作,原来,也是需要力气的。
颜曦看我的样子,很是担忧,他要我放松,不要背负莫名压力,阳志云说的,未必是真的,在我们没去看他之前,我这些日子,除了吐得厉害,其他不都好好的。
“小洛,你跟我说实话,除了吐,你还有没有其他症状。”颜曦安慰归安慰,但到底担忧,所以如是问。
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其实,他说的所有症状,我都有。尤其晚上三四点的时候,我总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但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似睡非睡,所以这种痛并不真切,有点辨不出真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颜曦很是紧张。
“你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我不想让你为我分心。”我说。
“傻瓜,我再忙,也总是把你摆在第一位的。”颜曦把我抱到怀里,怜惜的说。
“我知道,不过,我以为这些都是小事,熬一熬就过去了。假如今天我们不是去看他,不是听他危言耸听,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惧。”
“嗯,或许是吧。”颜曦若有所思,“小洛,你今天够累了,先休息,尽量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问下哥哥,看有没有好的中医,让他给你瞧瞧。”
“也好,虽然我认为他所言非实,但为了让你我放心,我们还是再找个厉害的中医看看为妙。”我灿烂的报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宽颜曦的心,也是宽自己的心。
“是的,睡吧。”颜曦吻吻我的额头。
“嗯,我要你陪着我睡。”我撒娇。
“好,我陪着你。”颜曦陪我一起躺下。
我们面对面躺着,含情脉脉对视一会,又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颜曦手抚上我长长的睫毛,我配合的闭着眼睛,发出匀长的呼吸,似乎是睡着了。
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睡着,我脑海里反反复复想着阳志云的话。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停告诉自己是假的,但我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像魔咒一般,在说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实在是,阳志云说的那些现象,每一条都和我的症状太过吻合。
实在是,精神病院的那个负责人,把阳志云的医术吹得神乎其神。
实在是,一种要命的直觉,告诉我阳志云他没有骗我。
我一直这样闭着眼睛,动都不敢动,生怕颜曦看出我还是醒的。
可颜曦大概已经看出了我是醒的,很久很久之后,他轻轻叹一口气,说:“小洛,你太紧张了。其实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管孩子能不能保住,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原本就是独身主义者,从来没想过要去爱一个人,要去结婚生子,而今,上天恩赐,让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也不会奢求太多。”
我没作声,但还是有泪,从眼角流出。
我觉得爱,原来也会是如此沉重。
颜曦的吻,再次落到我的额上。
温热的吻,温暖的怀抱,这个不知不觉让我深深爱上的男人,此时此刻,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不论发生什么,他总在我身边就是了。
我身子缩了缩,更紧密的贴着他,努力放松神经,试图进入梦乡。
我成功了。
我睡过去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不,不是像往常那样搞不清真假的隐痛,而是坠痛,一种很真切的坠痛。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出事了。
“曦。”我呻吟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洛。”颜曦似乎一直是醒着的,听我出声,立刻发问。
“我肚子疼。”我说。
“啊!”一向淡定的颜曦,音调似乎有些不稳,他摁亮灯,问,“疼得厉害吗?”
我皱着眉,无力的嗯了一声。
“你扶我起来,我去洗手间看看,看有没有流血?”我说。
颜曦依言扶我,我走到洗手间,忍痛察看一番,没见什么异样,心稍稍安了一些。
“怎么样?”颜曦问。
“没血,可能没事。”
“我们还是去医院,我马上叫救护车。”
我本想说再等等看,可是,一股更大的痛朝我袭来,我身子忍不住痉挛一下,伴随着那股痛,我觉得有股潮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涌了出来。这回,不用察看,我就知道,那是血。
“来不及了。”我哭着说。
“小洛……”
“他说的是对的,颜曦,他说的是对的。”我哭得更厉害了。
“小洛,别怕,我们马上上医院。”颜曦抱着我,拨打了急救电话。
我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医院,被惊醒的老爷子,竟也随后跟着来了。
我看到医生护士围着我转,打针、输氧、止血、B超、测心跳、听胎心……一个个有序的忙碌着。此时,若我心情好,我大概要调侃一下,不过一个病人,却有好几个医生,完完全全是医疗资源浪费啊。或许在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在酒吧里无意吊到的金龟婿,真是如假包换的豪门。只是,此时,我心情不好,十分不好,哪还有心思去调侃这些。
我害怕医生宣布我肚里孩子的死刑。
十分害怕。
忙碌终于告一段落,我手上挂着吊瓶,被推出了抢救室,颜曦过来握紧我的手,一个看着是头的医生,毕恭毕敬的对等候在外的颜家父子说:“恭喜老先生,恭喜二公子,是双胞胎,而且目前胎心正常,血也止住了,在医院留观几天,如无意外,胎儿应该不会有问题。”
“真的?”颜曦高兴的问。
“是。”医生肯定的答。
“你说,我儿媳妇,怀的是双胞胎?”老爷子也有点激动。
“是的,不过,胎象不是太稳,孕酮偏低,所以,建议补充孕酮,卧床静养。如果您们愿意,最好住在医院,这样,则更保险一些。”
“嗯,好。”老爷子拍板同意,他走到我的床前,俯着身子,慈爱的道,“小洛,你是我们颜家的大功臣,一下就给我添了两个孙儿。只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你先住到医院里,不过,你放心,这是有名的私立医院,有贵宾房,照顾方面是细致入微的,绝不会委屈了你。只是没有自由,比较单调乏味,但我会让小曦除了正常上班,其他时间都陪着你,你说可好?”
我点点头,虚弱的应一声好。
颜曦温柔的笑着,推我进入病房。
我在病房里,彻底的成了最最珍贵的保护动物。护士几乎是360度无死角的服务,颜曦除了上班的几个小时,寸步不离左右,吃得更是我见都没见过的滋补之物。然而,尽管如此,好几天过去了,我的胎象依旧不稳,孕酮迟迟上不来。
十月三号,程文锦结婚,我不能去,躺在床上,除了上厕所,几乎不离地。
十月五号,爸妈奶奶从老家赶过来,颜苏两家人见了面,吃了顿饭,便算是一家人了。我的婚礼,毫无疑问被推到孩子出生之后。
十月八号,秦安父母及秦安过来,在病房内匆匆看了我一眼,因为怕搅了我所谓的静养,话都不曾多说一句就离去。
十月十二号,我的一干死党好友,俞瑾、阮臻等人,也走马灯似的来病房晃了一下。
十月十三号,爸爸奶奶回老家,妈妈请了长假,留在深圳照顾我。
十月十四号……
十月十五号……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这个最最珍贵的保护动物,在所有人的悉心照顾之下,状况却不曾有一点好转。虽然孩子在各种药物的作用下,胎心正常,也一日一日在顽强的生长,可我的精力,却越来越差,一天到晚手脚冰凉,吃点东西上个厕所都冷汗涟涟,白天昏昏欲睡,夜里却整宿整宿失眠,偶尔睡着,也是梦境不断,惊悸不已。
颜曦看向我的目光,越来越沉重。
颜朝请了两个颇有名气的中医过来,也说我气血两亏,不宜孕育,更何况是双胎,只怕强行用西医之法留住胎儿,母体的亏损会无法弥补。
“那场车祸导致的昏迷不醒,已经严重透支了她体内气血,她因为之前体质好,撑了这么几个月,再撑下去,只怕不妙得很啊。”第二个老中医,拈着几缕山羊胡须,摇头晃脑的叹息着。
“那要如何?”妈妈心急如焚地问。
“除了打胎,别无他法。”
“可是……”妈妈疼惜的看看我,又看看颜曦,眼里泛起泪光。
颜曦扯出一抹微笑,抓紧我的手,俯身看我,说:“小洛,我们先不要这两个调皮的家伙,我们听医生的话,先打胎,调理你的身子要紧。”
我没作声,看着颜曦,这个淡然如水的男人,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坚强,可此刻,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里,有水雾漫起。
大概是怕我看到什么,他瞬即侧过脸去,可我,还是发现,有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刚刚落在我们紧紧握着是手上。
温热的一滴泪,落下来时,却已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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