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释然
果然是颜朝。
当我和阳志云走到那条栀子花径的时候,院子里那个正在侍弄花草的人,可不正是颜朝。
我有种得偿所愿的欢喜。
从集市匆匆忙忙赶回来,不正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颜朝会在陆老师家等我吗?他去而复返,不见我的人影,肯定会想着来找我的。
肯定的。
我唇边泛起盈盈笑意,从篱笆上一跃而过,脆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呢?”
“检验你的劳动成果。”他说,“这丛黄色月季,开得可真漂亮。”
“当然,这是月季里面我最喜欢的一个品种,颜色又正,花朵又大。”
“我也喜欢。”他笑着在一朵开得最艳的月季上闻了闻,直起腰,看到我后面的阳志云,问,“你朋友?”
“是的。”我拉一下阳志云的胳膊,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阳志云,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然后又指着颜朝,对阳志云说:“这就是颜朝,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我们非常投缘,这几个周日我都是和他在一起。”
颜朝伸出手,客气的说着你好,和阳志云握了一握。
阳志云有几分局促,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对我说一声:“小洛,你陪你朋友,我进去做饭。”便匆匆进屋。
阳志云进去后,我和颜朝就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闲聊几句,他终于拐到正题上,郑重的向我道歉。
“小洛,对不起,上午郭雯霞哭得很厉害,我一时脱不开身,让你久等了。”他说。
“没关系,她好点了吧?”既然他特意过来道歉,我也不愿显得斤斤计较。
“嗯,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哄几声就好了。”
“哦。”我应一声。
“以前我爸和他爸都是军人,我们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后来转到地方上来了,虽不再住一个大院,但也经常见面。她很依赖我,虽然脾气不好,但心眼不坏。”
“哦。”我又应一声。
“我们,呃,我一直把她当妹妹。我妈身体不好,只生了我一个,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兄弟姐妹。直到后来我妈去世,我爸又结婚,我才有了个弟弟,在我弟弟出生之前,我一直把郭雯霞当作妹妹,总是顺着她宠着她,可能她习惯了,所以偶尔凶她一次,她会受不了。”
“哦。”我再应声,颜朝是在向我解释,可我听在耳里,却总觉不对。不知是他说的不到点子上,还是我听出了别的意思。
那个郭雯霞,在他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吧。
虽然他表现得不耐、愤怒、厌烦,可是,她一哭,他还是心软,弃我而去,前去追她。
她在他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吧。
从小一起长大,父亲都是军人,转业到地方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她打扮得像公主,而他,则是她的王子。他们的世界,是我能够觊觎的吗?
我想起郭雯霞一脸的不屑,还有那满口侮辱性的话语,只觉心里难过,不管她怎样恶意对我,他总是放不下她的,孰轻孰重,不已经分明了吗?
我承认,此时的我,在听到颜朝这一番话时,心里有的,只是计较。
女孩子啊,不管曾经的她是多么的心胸宽广,一旦牵涉到情情爱爱,心眼自动变成针鼻小,只是,初尝情爱滋味的我,还没意识到这般变化,说明的是什么。
若我能早一点意识到,或许,我不会表里不一摆出那么不在乎的姿态。
我和颜朝在院子里的这番谈话,其实有几分僵硬,他可能也感觉到了,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向我告辞。
我也没留他。
他进书房去跟陆老师告别。
从书房出来,又进厨房去跟阳志云告别。正在洗菜的阳志云甩甩手上的水,憨笑里面透着几分留客的热情,说:“吃过饭再回去吧,我都多淘了点米的。”
“不用,我家今天还有客人,我要早点回去。”颜朝微微笑着婉拒。
我不悦的瞪阳志云一眼,说:“越俎代庖。”
阳志云有点不名所以,迷惑的看我一眼,但颜朝却是听明白了,笑容有几分不自在,但到底还是离开了。
颜朝走后,阳志云问我:“小洛,你说越俎代庖什么意思?”
“自己想去。”我带了几分情绪,把洗菜池里的水弄得老高。
阳志云又看我一眼,这一次,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我的脾气极好,像今天这般的失态,实在是太过反常。
这一周,我过得真是患得患失,一会儿希望时间走快点,赶快走到周日,或许那天,颜朝依旧会来找我;一会又希望时间走慢点,最好周日迟迟不要来,免得承受那种等待落空的失望。
然而不管我的心情多么矛盾,周日还是不疾不徐的到来了。
早在周六的时候,阳志云就邀请我去看电影。其实他未必喜欢看电影,但看我这几天有点闷闷不乐,便想了这个法子逗我开心。他是那种很细心的男孩,嘴上不说,行动上却最是周到体贴。
不过我拒绝了他的邀请,甚至连理由都懒得找,直接说不想去。
阳志云是失望的。
我却假装看不到他的失望。
我想,我自私的沉浸在自己的情思里,选择性的忽略了他,这在以往,是绝无可能的。
在那些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阳志云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周日我一整天呆在家里,看书、画画、听歌、做家务……然而这些,我没有一样是认真去做了的,总觉得心飘飘浮浮的沉不下来。我把通往院子的门打开,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从清晨到日落,没见到我热切盼着的人,一颗心竟像在油锅里煎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过。
天黑时,阳志云过来了,我在客厅里明明听出是他的脚步声,可还是抱着听错了的希望,飞快的跑到院子里,当看到他熟悉身影的那一刹那,我差点儿流下泪来——为那彻底的失望,也为这煎熬的等待。
这样的等待,我持续了三个星期。
第三个星期,当天边最后一朵云彩隐去,当阳志云依旧憨笑着走进院子,当他把浸着汗水的钱递到我的手里,我二十多天没有着地的心,缓缓地、缓缓地落了下来,带着一种绝望的释然。
或许,这才是我的生活。
颜朝以一种惊艳的姿势闯入我的世界,让一颗少女的心生出许多绮丽的色彩;又以一种绝然的姿态退出我的生活,让一颗明媚的心蒙上黯淡的死灰。他不知道,在这六个星期,一个半月的时光里,我前半部分是在云端里翱翔,看到洁白的云彩、月亮的银光,太阳的金边;而后半部分,我则踯躅在那漫漫的黑夜里,陪伴我的,是无望的等待、冰凉的寂寞、失去的疼痛。
当三个星期过去,当快乐的时间和难过的时间一样长,我想,我应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来。或许郭雯霞说的没错,颜朝和我在一起,不过就是新鲜,当那新鲜劲过去,当那公主哭泣,他自然要回到他的生活里去。
他贵为市委书记之子,而我是大山的女儿,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谓的爱情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它会在短短时间之内,让原本快乐自信的女孩,变得悲伤自卑。
颜朝、朝颜。
那云端上的快乐,不过是如朝颜一样转瞬即逝。
当我明白这一点,我想我应该是释然了,尽管这释然,也带着无法言说的疼痛。
这天晚餐后,我和阳志云走在校园的小道上,不再像前几次一样心不在焉,而是带着一种悟明白了的平静。
我说:“还有一周就放假了,我们哪天回去?”
阳志云听我这样说,十分欣喜,问:“你要回去?”
“我说过我不回去吗?”我问。
“没有。”他搔搔头,嘿嘿笑了一声,说,“你这段时间,呃,这段时间好像都不太高兴,我以为,我以为你在等人,不回去了。”
我看他一眼,落寞的说:“是在等人,不过,等不到了,就不等了。这个暑假我们还是回去,你说要多掏点宝贝,多卖点钱,要买辆自行车呢。”
“就是,我还想给你买块手表,那种机械表,我去问了,要100多块。”阳志云听说我打算回家,神情很是亢奋。这一段时间,他虽然没说没问,但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情绪也跟着我低落不少。
“我不需要手表。”我说,“不过买辆自行车倒是可以的,以后你去集市,来回会快很多。”
“我觉得那种蓝色表面银白表链的机械表很好看,我一定要给你买一块。”阳志云固执地说。其实他虽然看起来憨憨的,随和得很,一旦较起真来,却十分执拗,几头牛都拉不回。所以我也不和他争,只说一声:“到时再说吧。”
“我一定要给你买一块。”他却又固执的重申一遍。
我笑笑,习惯他的固执,此时并不以为然,只是我不知道,他的这种固执,未来的日子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
喜欢深圳爱情故事3倾颜计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深圳爱情故事3倾颜计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