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
吃过午饭,我采来草药,捣成汁液,帮颜朝敷上那些划伤,又教他挑破脚掌上的水泡,也敷了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睡一觉起来,脚疼得落不了地。
敷好药后,我让颜朝躺在廊前的竹制凉椅上休息,我则去不远处的溪流洗他换下的衣服。他有点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去洗,我说:“你的手受伤了,不要下水,这样才好得快。”
“那你放着,等我手好了我再洗。”他说。
我莞尔一笑,说:“我洗就好,你不要难为情,志云哥的衣服,也一直是我洗。”
“哦。”他拖着长音应一句,“你对他真好。”
“当然。”我说,“他对我也很好。”
“他也住在这村里?”
“嗯,他就住在我家,天亮就上山去了,要天黑才会回来。”
“哦。”颜朝又拖着长音应一句,声音似乎有点闷闷的,不过我没在意。
洗完衣服回来,颜朝已经在凉椅上睡着了。他眉目舒展,唇边隐隐透着笑意,想来睡得十分惬意。
我在凉椅旁边打量了他很久,忽然性起,搬来画架,干脆画他那好睡的模样。
我画得很认真,以至于画着画着,那双晶莹的眸子已经睁开在看我,我还没意识到。待意识到时,颜朝脸上的笑已经泛滥得一塌糊涂。
“你怎么醒来了?”我红了脸。
颜朝不答我的话,坐起身来,问:“让我看看你画得好不好?”
“不好。”我慌忙扯下那张画纸,想要把它卷起来。
他眼疾手快,一把夺过。
“好不好我说了算。”他高高举起画纸,细细看了一番,说,“呃,差强人意,不过没把我的神韵画出来啊。”
“我还没画完。”我说。
“那你继续。”他把画纸递给我,依旧坐回凉椅上,“你说我是装睡呢,还是……”
“你做梦。”我接过画纸,说,“谁要画你啦。”
“那就不画。”他耸耸肩,赖皮的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轮到我画你了。”
“你画吧,不过我不提供纸笔,也不做模特,看你怎么画?”我恶作剧的笑着,把用具收好。
“我不用纸笔,也不用模特,我的大脑是一个神奇的照相机,能成最惟妙惟肖的像。”
“吹牛谁不会?”我说。
“你还记得在那梧桐树下么,紫色的花海,你翩翩而来,恍若仙子下凡。我就画了一幅这样的画,不过这次没带来,等你回学校,我拿给你看。”他说。
我飞快看他一眼,他茶色眸子如玉,闪着温润的光芒,那样的光芒,能抵人心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我只觉一颗心,像振翅欲飞的蝴蝶,颤颤悠悠的似乎随时都会脱离掌控。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里屋。
在里屋呆了好一会,颜朝跟了进来,他倚着门框,笑道:“你不带我四处走走吗?我还是第一次走进大山深处。”
“你脚不痛了?”我问。
“我没那么娇气。”
“那我带你在附近的山里走一圈。”
“好,我想看看在你口里神乎其神的大山,到底都有些什么宝贝。”颜朝声音清越,神情愉快。
既然颜朝如此好奇,我便背了个背篓,拿了把弯刀,带着他往后山走去。后山是大片大片的竹林,现在正是采竹荪的好时节,我希望能采到竹荪蛋(竹荪的幼芽),晚上做给他吃,鲜嫩细滑浓香的竹荪蛋汤,他肯定会喜欢。
进山之后,我一边给他讲竹荪的营养价值药用价值,一边告诉他哪些地方能找到这玩意儿。他有了之前采茶树菇的经验,这回学得很快,不一会功夫,竟采到好几颗。
大概是采到竹荪很有成就感,他格外兴奋起来,竟总是往最密的林子里钻。我多次提醒他注意危险,竹林阴凉,蛇喜欢聚集此地,若冒然惊扰了它们,就会受到攻击。
他开始还听着的,一两个小时后,没见到蛇的半分踪影,便放松警惕,像个调皮小子一样,只顾在竹林里钻来钻去。
我胆颤心惊跟在他后面,总觉得会出事。
他那莽撞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初次闯入山林的陌生人,破坏了整座山的和谐,蛇不咬他咬谁?
果然。
在颜朝分花拂柳般行进时,他忽然惨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捂着手臂。
我飞速跃到他的面前,拉开他的手,手臂上两个小小的血点子,正是毒蛇咬伤的痕迹。
我不假思索的用弯刀在他衣襟上一勾,勾了一个口子,顺着口子撕下长长的布条,然后用布条扎在伤口上方,接着又低头吮住伤口,用力一吸,吸出一口浓黑的血,再吸……
“别。”他强忍疼痛,想要推开我。
我不理他,继续吸,在我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颜朝的目光,直直的投在我的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其他,我只觉脸越来越烫。
如此吸了七八口,直到吸出的血,是鲜红的颜色,我方停下,又在附近找了七叶楼、蛇地钱等草药,捣烂敷在他手臂上,包扎好,这才开口说话:“还痛吗?”
“好多了,这草药敷上去,清凉清凉的,已经没那么痛了。”颜朝咧嘴一笑,额上犹有汗珠,想必一半是痛出来的,一半是吓出来的。
“从你手臂上的咬痕看,咬你的是竹叶青。这种蛇分泌的是血循毒素,虽然它的毒性不是最强,但咬了却痛如刀搅,严重的甚至会痛得休克。而且若不把这毒血吸出来,整个手臂都会肿胀发亮,短时间内都好不了。”
“这么严重?”
“这算严重?如果咬人的是银环蛇,它分泌的是神经毒素,咬伤后只轻微发痒,没经验的人都不会察觉,以为不过是蚊子叮了一口,可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毙命,这才叫严重。”我神情颇有几分严肃,想着这傻子若是遭到了银环蛇攻击,十有八九不会知道,到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不到这山里,处处都是危险。”颜朝感叹。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蛇性子温和,从不主动攻击人,它咬人是为了自保,你刚才一路拨弄竹枝,实在是太过冒犯它了。像我们从小生活在山里的人,很少很少会被蛇咬。而且,蛇是最慈悲的一种动物,它即便咬你,只要你稍有草药常识,几步之内就能找到解毒之药。它从来就没有存了要致人于死地的心。”
“你对蛇这么了解?”
“当然。”我俏皮一笑,问,“你怕蛇吗?若你不怕,我不妨把刚才咬你的蛇唤出来,让你瞧瞧。”
“你还有这本事?”颜朝颇为惊奇。
“我会一点口技。”我说。
“那你把它唤出来,我倒想看看伤我的罪魁祸首。”
“是你先惊扰它的。”我说,“你要先消了你心中的敌意,它才会消了对你的敌意。”
“我对它没有敌意,只有好奇。”颜朝大概是真不怎么痛了,笑得轻松而灿烂。
我撮起嘴唇,发出吱吱之声,不一会儿,一条通体碧绿的蛇,顺着不远处的一根竹子滑下来,仰着三角脑袋,亮晶晶的小眼盯着我们看。
颜朝情不自禁的朝我身边靠了靠。
我给他一个宽慰的微笑,朝蛇走近几步,伸出手来,嘴里发出极细微的咝咝之声,仿若蛇吐信子,那条蛇便悠悠的朝我爬了过来,爬到我的掌上,略停了停,便缠上我的手臂。
“小心。”颜朝惊呼。
“没事,它在和我玩。”我说,“在这山里,我最喜欢的,其实就是蛇。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我家的木屋里,有一条翠青蛇喜欢光顾。翠青蛇和竹叶青很像,不过它没毒。开始我看到害怕得不得了,后来奶奶告诉我,说那条蛇是我的妈妈,它想我了,便变成蛇来看我。我听奶奶这样说,就不害怕了。不止不害怕,对它还十分亲近。久而久之,就和它玩熟了。而且从那之后,我对其他蛇也不怕。后来,我无师自通学会一种奇怪的口技,能招来各种各样的蛇。”
“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颜朝走过来两步,站在我的身后,说。
“是不可思议。我读大学了,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书籍,便查了很多蛇这方面的资料。资料上说,蛇是一种听觉视觉都几乎退化了的动物,它是通过知觉来感知外界的变化。可我和它们的沟通,却是通过口技。按理它们是听不到我发出的声音的,但为何我又能召唤它们?这个问题,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能让这蛇也爬到我手上吗?我想感受一下你此时的感觉。”颜朝蹲到我的身边,问。
“当然可以。”我微微笑着,为了安全起见,手掌托起颜朝的手掌,嘴里依旧发出吱吱之声,那条竹叶青略停了停,便朝他的手臂爬过来。
“别怕。”我轻声对颜朝说,因为我感觉到他的颤栗,冰凉的蛇爬上温暖的手臂,是会让人颤栗。
那条蛇缓慢的爬上颜朝伤口包扎的地方,立起身子,看着这个初次出现在山林的男孩。
头顶的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竹叶,投下星星点点的金光,照着这人蛇的奇怪组合。
“小洛,你是这山林里的精灵。”颜朝脸转向我,手臂依旧在微微发抖,但眸子里的光,却是从未有过的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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