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记忆方式
从舒医生处回来,爸爸神情更加忧虑,他会长久的看着我,然后哀哀的叹气。
妈妈也不似从前那样明快爽利。
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那天舒医生给我催眠后,曾和爸妈详谈了一个多小时,想必是把我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周。
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我刚醒来,靠着床头发呆,妈妈走了进来,沉默的在床沿坐了好一会,才说:“小洛,你还和颜先生联系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不过颜先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他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聊下天,还有……”
“还有什么?”
“他问我考虑清楚没有,是否需要陆教授继续治疗。”我看着妈妈,不打算再瞒着她。
“你怎么说?”
“我拒绝了。”
妈妈叹口气,说:“小洛,你把他的号码给我,妈有事要和他说。”
“您要找陆教授?”
“是,舒医生说,只有陆教授才会有些办法。”
“可是,妈,陆教授的所谓办法,也不过是让我重头来过。”
“那也比你现在的状态好。”
“我现在……,妈,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妈妈拥着我的肩膀,更沉的叹口气,说:“小洛,何必要瞒着妈妈呢?这几天,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你,白天你动不动就走神,夜里好几次听到你压抑的哭声,我不知道你是被那梦魇困住,还是没有睡着。这件事,或许我们谁都不愿面对,但是,谁都无法逃避。”
我低头不语,心里也知妈妈说的没错。因为从舒医生处回来,我脑海里的南宫洛,好像空前活跃起来。比如有时,我想颜曦,可想着想着,却是颜朝那冰雪一样不可攀附的容颜。我甚至都无法明白,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颜曦变成了颜朝;晚上颜曦给我打电话,我也要凝起心神,生怕一不小心思想就开小差;而夜里,我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做梦,梦里大多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在一起的场景,以至于醒来后,我有点分不清此身是谁身,会长时间发呆;更要命的是,那个男人哀哀的恳求,几乎在我独处的时候就出现在我的耳边,有好多次,我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我知道我的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然而,我却依旧还没做好准备,要把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全部忘记,不,确切的讲,是过去十二年的记忆。
这十二年里,我有一个温暖的家,有我记挂的朋友,有功亏一篑的爱情,我哪肯放弃这些。尤其是颜曦,那个淡然如水的男人,若我忘了他,他还会不会来找我?对此,我完全没有把握,我觉得我一旦迈出这一步,我的未来,则会完全脱离我的掌控。而现在,起码,有些东西,还是我能抓住的。
妈妈见我迟迟不出声,也不催我,只陪我默默坐着。这简直就是一种心理战术,我终于受不了,说:“妈,让我自己来联系颜先生。”
“你最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来往。”
“为什么?”
“你的精神状况,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变成如今这样?”妈妈洞若观火,“小洛,有些事,你知道,我也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依旧知道。我这次,只是问颜先生要陆教授的电话,并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你过去的那段时光,我必须面对面和陆教授沟通。”
“是指我的身世吗?”
“那只是一部分。”
“妈,您还不打算如实告诉我吗?”我不死心的问。
“小洛,那不是愉快的回忆,就连妈妈,都不忍心想起。所以,我要先和陆教授说,咨询她的意见,看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能温和一些,不要给你带来太大的冲击。你现在先给我颜先生电话,我要尽快联系陆教授。”
“嗯。”我闷闷应一声,把颜朝电话报给妈妈。对那个号码,我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牢牢记在心里了。
妈妈认真的把号码存在手机上,存好后,握着我的手,怜爱的说:“小洛,你也不要太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你爸,还有奶奶,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如果这一次,注定你什么都要忘记,那我希望,你在忘记的最后一刻,记住的,还是大家对你的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忘了,我们以后想办法记起就是。这回,妈妈什么都不瞒你,妈妈会和你一起,把过去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来。”
“谢谢妈妈。”我鼻子发酸。
妈妈走后,我不由想起颜曦。我想,即便我把从前的记忆捡回来,那我对颜曦的感情,也能捡回来吗?过去发生的某件事,是具体的东西,只要描述,就能想起;而过去发生的某份情,则是抽象的东西,只凭描述,又哪能感同身受?
我忍不住给颜曦打电话,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脑海里情不自禁又浮现颜朝的面容。我用力甩了甩,才把那份绝色甩去。
电话打了两遍颜曦才接。
“小洛,有事吗?我现在开会。”是颜曦一贯淡然又简练的声音。
“哦。”我抱歉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却并不打算挂电话。
“有事?”颜曦再问。
“是。”
“很急吗?”
“不急。”
“那我中午打电话给你,好吧?”颜曦温和相询,他已经进步很多,若在往常,我打电话时间不对,他直接一句“回头我打给你”,就把我打发了。
“好。”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这通电话,打得太过鲁莽,起码也得等和陆教授见面后,得知她的具体诊疗方案再做打算。
于是,待中午颜曦果然回电话过来,我却只说我想他了,并不提及早晨那冲动的想如实相告的想法。
“想我就快点到深圳来。”他在电话那头相邀。
“再过一段时间吧。”我说,“我想尽量多陪陪秦安。”
我依旧把秦安搬出来,不过秦安也的确是我留在家里的原因之一。在我去舒医生那的前几天,他才住院,前天才回来。他的情况已经十分不乐观,嘴唇一直发乌,他的心脏,恐怕再难支撑下去。秦叔叔动用所有人脉,终于联系到一个在日本的学弟,据说是心脏外科的神刀,虽然他在看了秦安的病历后表示手术成功概率渺茫,但现在这关键时刻,用秦叔叔的话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生的希望,也得试一试,否则,等待秦安的,是百分之百的死。
颜曦对秦安的病情,已经完全了解,所以,他并不反对我留在家里陪他,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在这一点上,是相信我的。
我和颜曦又闲聊几句,便挂了电话。他说既然我如此放心不下秦安,那就多陪陪他,反正我们来日方长,而秦安,病好之后,恐怕就没有佳人陪伺左右的待遇了。
“我会吃醋的。”他如是说。
我在电话这头笑得欢喜而伤感,为他那声吃醋,为秦安心脏上的病,为我脑海里的魔。
秦叔叔那个学弟,姓顾,在医学界是个传奇性的人物。据说他不止临床实践上是神刀,在医学理论上更有过人成就。能得他亲自主刀,死神都会让道几分,所以,我们大家,自然把宝全压到了他身上。
秦安的手术,安排在五月,正是暖春时节。
而现在,已经到了三月末。
我对剩下的一个多月时光,又是期待,又是惧怕。
我想,或许,这正是命运残忍而又仁慈之处,它给我希望,它又让我无法去验证这希望。若有一天,秦安平安归来,忘了他的我,是否还会欢欣鼓舞?而反过来,若秦安就此离去,不再记得他的我,大概也不会伤心难过。
我觉得我总得记下点什么,不管是秦安,还是颜曦,甚至,我的亲人、我的好友。
我决定用我的笔,把自己这二十三年来发生的事,写到纸上。这样,当我重生的那一天,脑子里一无所有之时,起码,我还能通过这纸上的字,看到曾经逝去了的苏小洛,写给未来活着的苏小洛的话。
那也是一种记忆的方式。
我决定先从颜曦记起。
父母养育我这么多年,这份亲情,就算我失去记忆,大概也割舍不了。
而颜曦,这个还让我把握不住的男人,我得记下他,告诉以后的苏小洛,这是你曾经爱着的男人,哪怕你忘了他,你也得在看过这些话后,去找他,继续爱他,更重要的是,你要让他爱上你,无可救药的爱上你。这样,你才能肆无忌惮的扁他、踩他、蹂躏他,让他逃不脱你以爱的名义构筑的网。
谁说孙猴子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当一切重头来过,我再也无所顾忌地时候,我就要用我的张扬和活力,让那个老神在在的男人,彻底的臣服于我的石榴裙下,以解我这许多时日来患得患失的苦楚。
苏小洛,你记住了,那个你爱的男人还没说一声爱你呢,你可不能把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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