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钢对蓝玫的感觉和傅子恩是不一样的,傅子恩和蓝玫的爱,是一步一个台阶、按步就班的爱,他们之间除了爱情,还有同窗好友之间的友情,而廖钢对蓝玫的感觉,却是突然之间的“触电”,那天他们来他家敲门,廖钢在拉开门那一刹那愣住了,眼前的女人很像他以前的女人郁子。
郁子是廖钢在巴黎学习音乐时认识的女人,廖钢在后来认识蓝玫之后多次提到“郁子”这个名字,以至于连我外婆都知道她。廖钢在见过蓝玫一面之后,陷入一种恍惚,他无法摆脱那张美丽的脸,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她。坐在双层公共汽车的楼上,他看到街边人行道上走着一个女人,他忍不住想叫一声“蓝玫”。和朋友一起下馆子,吃着吃着他会突然站起来。为了摆脱掉那张脸,他到舞厅去跳舞,搞到很晚才回来。
回来后躺下就睡,黑暗中他听见她在说话,说的都《蓝色房间》的台词,一句一句,在微凉的空气里飘来飘去,“听啊,他的脚步一声声近了,他就要来抓我了,他说过,我不能爱上父亲的朋友----”
舞台上,光束闪动,就像人们慌乱的内心----
舞台上,空无一人,没有演员,只有琴声----
舞台上,晃动着三条人影,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据我外婆讲,廖钢在去延安之前,曾单独在“峨嵋春”请蓝玫吃过一顿饭,不知这家“峨嵋春”是不是就是《围城》里方鸿渐请唐小姐吃饭那家。在我的想象中,曾经坐过方鸿渐的那张椅子上,正坐着心情忐忑的廖钢。
关于那天他俩单独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我做了许多种假设,每一种都觉得有可能,或者,不可能。我把这段故事在电话里跟我的朋友老普说了(老普是我的小说《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中的一个人物:女孩莫铭的情人,小说出版后我的生活中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从外貌到风度都酷似老普,他就像一迈腿从我小说里走出来的一个大活人,真把我吓了一跳)。
老普说,我来帮你想想吧。
接下来老普就请我吃饭,订的也是一家叫“峨嵋春”的馆子,不过这是北京不是上海。
老普说,让我们身临其境,扮演一下当年的才子和佳人。
老普说,六点半在峨嵋春,你可得赏脸,一定要来哦。
老普说,小说先放一放,你一定要来吃饭。
中式服装又流行起来,那种小时候被我们称为“小地主”的服装,时下正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在这座城市里草率蔓延,有很多时髦的精品店都卖这种衣服,一时间,软金属一般的缎子布料像畅销书一样销路通畅。去“峨嵋春”的那天晚上,我就穿了这样一件中式服装(一件紫色软缎背心,罩在黑毛衣外面),我一下子就变得很三十年代了(当然是想像中的)。
然后我就有了走错时空的感觉,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到处挂着上海30年代的招贴画。老普站在两张招贴画中间,老普说蓝玫你好,我是钢琴家廖钢。
----蓝玫,有句话也许我不该说。
----但我忍不住,我要说。
----不说我难受。
----说了,也许我会后悔。
我笑场了,只听完他这四句道白,我就笑起来。我对老普说求你,别再演戏了。老普说,你说我演那个音乐家演得不像?我说你谁也别演,你就演你自己。他说自己,我自己不用演,我就是我。
我看着老普的脸,不再说话。
我又听到莫文蔚的《冷》了,莫文蔚的歌还真有点像我的小说,飘忽极了。这家餐馆里只放莫文蔚的歌,人渐渐走光了,我们都觉得心里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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