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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档案馆

凝望延安 赵凝 1855 2021-04-02 12:02

  关于《蓝色房间》的剧本,我曾多次到戏剧档案馆去查过。戏剧档案馆躲藏在一个很难找的地方,据朋友在电话里描述,那是一座大屋顶的旧式建筑,座落在北京一个幽深胡同里。

  那天,我撑了一把闪亮的黑绸伞出门,街上飘着小雨,天色阴暗,行人稀少。我和我的黑绸伞缓缓拐进那条胡同,一路上我没有碰到一个人,地面凹凸不平,石砖的缝隙里藏着陈年的灰尘和小草,我看到“戏剧档案馆”的神秘路标像一枚枫叶斜插在路边墙上,每隔一段路就出现一次。那座旧式建筑在蒙蒙烟雨中进入我的视线,我好像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我沿着过道走进一个较大的房间,房间里堆满了书,猛一抬头,我看见一个坐在书堆后面的紫衣女人。

  没等我开口,紫衣女人就说:“我们这里是内部资料馆,不对外开放。”

  声音显得冷而硬。幸亏我早有准备,我从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作协介绍信,拿给紫衣女人看。紫衣女人的指甲上画有奇怪的图案,又美又奇异。她睫毛极长,眼皮一直垂着,手里拿着那张纸,不知是否在看。

  我进入档案馆,按照目录查找《蓝色房间》剧本。

  我看到很多后来红极一时的话剧剧本,然后,一些熟悉的人名跳了出来,但我没找到我想要查找的剧本,我的虚构只有在一片沙地上重建。

  听外婆说《蓝色房间》的话剧曾在蓝玫学校里彩排过,但因某种原因始终未能正式公演,使得这出戏一直出于排练阶段,就像蓝玫与傅子恩的爱情,“排演”是他们一生中最蒙胧的回忆。

  透过时间的光晕,我看见当年彩排时用的煤气灯散发出金属般的光芒,蓝玫穿着戏服站在光芒中央,一句一句念着台词。由于是彩排,她穿着戏里规定的服装,但脸上没有化妆,这就形成了一种奇幻的戏剧效果,蓝玫的脸看上去像纸一样白,但衣服的颜色却像是用颜料刚泼上去的,浓得化不开。

  戏中的欧阳纯蓝(蓝玫饰)爱上父亲的朋友,变成了一个躲躲藏藏不能公开自己感情生活的女人。(当时追求爱情自由是个很大的问题,现在真自由了,也不见得有多幸福。)

  不该蓝玫上场的时候,她就坐在场外一只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层叠的裙摆,盯着场上变来变去的人影出神。她看见傅子恩的睫毛在煤气灯的光芒里闪动,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跟台上的人说着什么,他站在台上,有点不像现实中的人,蓝玫觉得他很像戏中的一个人物。

  戏散了,童心月过来问蓝玫:“你们要不要一块走?笑岭家有车来接。”

  蓝玫说:“谢谢,你们先走吧。”

  这时,两位男士也走了过来。大家站在灯影里道别,也像戏里一般。这样的戏剧人生,蓝玫只觉得恍惚,蓝玫一生下来,仿佛就是一场戏,母亲生活在戏里,那间色彩斑斓的画室,就是她亲手为自己搭建的舞台,她每天在里面表演自己,没有那间舞台,她会窒息而死。

  父亲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短。

  母亲画室里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

  他有时上午来,有时下午来,他是美术学校的老师。他来看母亲的画,有时拿走几张,帮母亲拿去发表。上回母亲在《东方杂志》发表的那幅画,就是何老师帮的忙。何老师名叫何森林,家在遥远的北方。

  蓝玫等傅子恩挥指学生将道具服装收拾停当,两人一起回家。傅子恩说:“时间还早呢,不如散散步吧?”

  蓝玫说:“我正想问你想不想散步呢。”

  又说:“你看你眼镜上落满了灰。”

  傅子恩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佛”地吹了一下,又戴上了。

  他们相视一笑,傅子恩说:“走吧。”

  这时候,有几个学生过来问傅子恩,有一些道具是借来的,是不是应该搬进库房里锁起来,以免丢失。傅子恩叫来几个校工和学生一起又忙了一阵,这才分出身来送蓝玫回家。

  “你总是这样忙吗?”

  “我是劳碌命。”

  “等你写的话剧在上海公演,你就成大名人了。”

  “那你呢?”

  “我算什么,只演过一个小角色而矣。演戏没什么了不起,能写整整一出大戏才了不起呢。”

  两人说着话,慢慢往回走,路过一家面包点心店的时候,里面的香味带钩子似的从玻璃门里伸出来,“真香呀,”蓝玫说,“我们进去喝杯咖啡吧。”傅子恩用手推了一下滑到鼻尖上的眼镜说:“我也正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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