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怎么说的？”

　　“如果动手术，风险的确很高，诗诗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季凌寒说出“死”这个字来的时候，冯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捂着嘴巴，眼珠子都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而顾诗诗却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帘，一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另一只手上戴着的戒指，好像话题的主人公不是自己一样。

　　顾诗诗怎么可以那么镇定？

　　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怕生死吗？还是不在乎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的重逢再度失去？

　　季凌寒看着顾诗诗沉静如一池平静的秋水的脸，不由得焦躁不安。

　　“……那咱不手术了，不手术能行吗？血块说不定随着时间长久了自己就慢慢消化掉了……”

　　“妈你当顾诗诗的脑子是胃啊？还消化掉？”季凌寒不耐烦地反驳，让冯茹觉得有些难堪。

　　“……如果不及时手术，血块不会被‘消化’掉，反而会越来越压迫脑神经……可能以后诗诗会失去视觉，失去听觉……”季凌寒的声音里突然含了一丝哽咽。

　　顾诗诗抬起眼睛来迅速地看了季凌寒一眼，他低着头，手扶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冯茹也不再问了。只是轻轻地叹息着。

　　冯茹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包括对顾诗诗的偏见，被安莉莉蒙骗的事情……一瞬间仿佛想了好多好多。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

　　季凌寒沉默着，低着头。如同一头受伤了的野兽一般，困在笼子里不能动弹。

　　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只看见季凌寒，自己的儿子，对这一个女人动过心，而这个女人的命却为什么是这么苦，自己的儿子的命也这么的苦……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冯茹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觉得顾诗诗克夫这个想法是根本性的错误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顾诗诗这样子，潘瑶玉一家人，不知道又会难过到什么样子……

　　几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偌大的屋子里只能听见小宝和依依的低声说话，和墙上挂着的壁钟，滴答，滴答，滴答……

　　“今天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过了许久，冯茹开口打破了沉默。

　　“今天依依和小宝都那么开心，咱们就不讲这些烦心事了，先把今天过了再说。凌寒啊，你也别闷着啦，你看看你，脸一绷起来就像张扑克牌，看得别人也心情不爽了。”

　　“不爽就不要看啊！”

　　“哎你还顶嘴了……今天大好的日子都笑呵呵的，不许绷着个脸！”冯茹作势要生气的样子。

　　“诗诗呀，你跟凌寒在一起可得好好管管他，别动不动的就摆个臭脸给别人看，凌寒这毛病这性格呀，我给他改了二十多年都没改过来，现在该你接手喽……”

　　冯茹三言两语，就把刚刚关于生病动手术的阴霾拨开了，客厅里仿佛又充满了欢快的气息。顾诗诗沉静如死水一般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来。

　　见顾诗诗笑了，冯茹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冯茹笑着对顾诗诗点了点头。

　　“诗诗呀，今天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其中的压轴大菜是我要自己亲自下厨做的，厨房里的佣人我都已经打点好啦，待会你要不要来帮忙啊？”

　　“好啊，我去当打下手的，凌寒你就负责陪孩子们玩吧。”顾诗诗也笑着答应了。

　　“小宝，依依——快来，把你们这个冰山爸爸拖走陪你们玩去，我跟你们妈妈去给你们准备好吃的。”冯茹朝墙角里的两个孩子喊。

　　小宝跟依依正在那里坐在地毯上玩芭比娃娃大战变形金刚的游戏，一听招呼声也跑过来了。

　　“爸爸怎么又变成冷男了？”小宝笑嘻嘻的问。

　　“冷男？”依依好奇地围上去，小手摸了摸季凌寒的头发。“这就叫冷男呀……也不凉呀……”

　　“冷男这个词还是我教小宝的，”冯茹笑盈盈的打趣道，“季凌寒总是一副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有一次呀，我就跟小宝说，你看你爸爸，脸一板着就像那千年寒冰……是个冷男啊，没想到小宝还真的记住了。”

　　“是吗……”顾诗诗掩嘴轻笑。

　　季凌寒抬起头看了顾诗诗一眼，见她正在温柔地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目光似乎把自己内心的坚冰一点一点融化了似的，他的表情也变得和缓起来。

　　“呼……”季凌寒长舒一口气，勾了勾嘴角。

　　“哟哟哟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诗诗呀，你是最能制服我们家凌寒的了，你这冲他一笑呀，他再冷也能变热啦。还是小两口心连着心呀……”冯茹打趣道。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毕恭毕敬地来到冯茹身边，弯了弯腰。

　　“太太，厨房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冯茹一听，立马站起来，拉起了顾诗诗的手，“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嗯。”顾诗诗温顺的点了点头。跟着冯茹往厨房走去。

　　季凌寒盯着顾诗诗离开的背影有些发呆，也发呆不了几秒，就被小宝和依依强行拉着去陪他们玩玩具了。

　　一家子又其乐融融起来。

　　厨房里，几个本应该在厨房忙碌的佣人都被冯茹遣退了下去，只剩顾诗诗和冯茹在那里。

　　冯茹看着顾诗诗纤细的手指，扶着白嫩的一节莲藕，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切着，把莲藕细细地切成了片，娴熟又快速的动作让她在心里也对顾诗诗赞叹不已。可能以前顾诗诗就有这些优点，善解人意，坚强大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季凌寒又专一钟情。但以前是怎么样的魔鬼把厌恶感蒙蔽在了她的眼上，让她看不到自己儿媳妇的这些闪光点，还一味地去鸡蛋里挑骨头去为难她嫌弃她。

　　到现在，她又回来了，但可能她又马上要离开。

　　说不定这个离开便是永远的离开了。

　　冯茹的心里升起一股苦涩来，夹杂着愧疚，让自己的胸腔好似有一团棉花在堵着难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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