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可笑起来。
有时候,孩子的思维方式非常有趣。
他们往往可以避开那些复杂的表象,而看到本质。
为什么不好好讲,要走掉?
方亦可的解释是,“大概是因为他讲不过妈妈,又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心里非常生气,所以就走了!”
嘟嘟想了想,露出恍然的神情,“这个也是啦!我有时候在幼儿园也讲不过那些女生,刚刚说是因为女生的嘴巴比较厉害,男生的嘴巴比较笨,才会这样,所以还是不要跟女生讲道理了,让着她们就好。如果实在不行,就直接跑开,这样那些女生就办法对着我们一直说了。”
方亦可被他逗笑了,“你在幼儿园跟女生讲道理的时候很多吗?”
嘟嘟作出无奈相,“有时候会啊,象那次,滑滑梯的时候,我明明在排队,可是后面的一个女生非说我没有排除,她说我插队,应该排到最后面去。后面那么多人,我当然不愿意,而且我又没有插队,所以我就想跟她讲道理!”
方亦可饶有兴致的问,“然后呢,讲明白没有?”
嘟嘟伤心的回道,“我是讲明白了,可是她不明白,她就去跟老师打报告,说我插队。老师问的时候,旁边有同学帮我讲,说我没插队,那个女生就说,他是我朋友,他当然向着我。她很会讲,讲个不停,老师最后还是相信她了,让我排到最后去……”
方亦可忍着笑,同情的看着他。
“唔,这真是件悲伤的事。”
嘟嘟点头,“所以不能跟女生讲道理,最后道理都被她们讲走了!”
方亦可打趣的问,“那你觉得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吗?你认为爸爸不是没道理,只是道理都被我讲走了?”
嘟嘟纠结的说,“那……可能是妈妈讲的太有道理了,因为我都觉得你说的很对!”
方亦可哈哈大笑。
儿子真是个开心果!
一边觉得爸爸的经历似乎跟自己有想象,所以生出同情,可是另一边又因为跟妈妈亲近,所以本能的维护着妈妈。
抱着嘟嘟亲了两口,她亲昵的道,“你可真是妈妈的宝贝!”
嘟嘟先是开心的和她一起笑,可是笑着笑着又沉默下来。
半晌才小心的问道,“那爸爸会不会因为太生气,不回来了?”
方亦可也慢慢敛了笑,不过她的神色依旧温柔,“不会。他会回来的。”
嘟嘟欲盖弥彰的解释,“其实我也不是怕他不回来啦,以前就是我和妈妈一起,我们一样过的很开心嘛!有没有爸爸都没关系的哦,我就是问一下下!”
听他这样说,方亦可心里酸成一团。
儿子虽然前阵子总和他爸爸作对,却也未尝没有吸引他视线的意思。
说到底,孩子还是盼着能够家庭和睦,团圆。
而她最初答应和霍西城到C市来,又何尝不是因为嘟嘟。
不过后来顾晓碗的话让她明白,之前她与霍西城分开,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缘于误会,这才慢慢和解了两人的关系。
可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固然是有感情的,但他与她之间却缺少了重要的一环。
尊重和信任。
没有这些,再多的爱也如同漂浮在水上的浮萍,可以轻易的被风吹散。
没有根的爱,不得长久。
暂时忽略的问题再次横亘在眼前,这一次,她没办法再逃避了。
一想到他心里属意的是让她一直呆在家里,过着那种金丝雀般的生活,她就由衷的感到痛苦。
人与人的选择不同。
有的女人喜欢生活中以丈夫和孩子为重心,可以枉顾自我,甚至不需要自我,只要丈夫与孩子能够生活得好,她就觉得心满意足。
对此,方亦可是佩服的。
因为对方这么做的时候,大抵就意味着她在全心全意相信着她的丈夫,相信着两人的感情。
只要她的丈夫同样对她好,方亦可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但,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她不是有多大的雄心壮志,非要做女强人。
但她想要一份热爱的工作,想要投入的做一件事情,活着这一生,她想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想要别人提到她时,说是的“方亦可”这个名字,而非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
从小,她就懂得要靠自己。
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是无法改变的。
霍西城对她无微不至的宠溺固然让她欢喜,但凡事有度,当他把她的人生完全当作自己的人生来插手时,那就踩到了她的底线。
当然,眼下还未走到那一步。
可是方亦可担心,如果这样下去,真走到那一步,就当真无法挽回了。
所以,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妥协的。
至于说他心底里那些让她当个米虫,成日在家的想法,更是不可能实现。
一辈子都不可能!
如果他能想明白,那他们还能继续走下去。
可是如果他不能,即便再痛苦,方亦可也不得不慧剑断情丝!
对她来说,爱情并不是人生的全部。
……
越想,方亦可的脑子里越清晰。
她长大了,不可能再如十八岁初见他的时候,脑子里还怀着懵懂的爱情梦想。
如同其他的女孩一样,她也做过那种梦。
想要遇到一个俊美多金的男人,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惟独对自己温柔又深情……
而只有在磨砺过后才明白,想要和那样的男人在一起,或许是有可能的。
但是,想要跟那样的男人长相厮守,却是很难很难的。
如果她真的被霍西城宠成无知的金丝雀,现在或许两人能够琴瑟和鸣,为人所羡,可是以后呢?
五年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
当他与她的差距永远象是马里亚纳海沟,年轻的时候尚可以靠爱情和情爱去填平。
可以后呢?
当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再能用这些去填平的时候,没有共同的话题,没有共同的爱好,生活在不同阶层的两个人,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方亦可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清澈。
她放下怀里的嘟嘟,道,“妈妈要打个电话。”
“好啊。”
嘟嘟乖乖的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方亦可拨通了吴信非的手机。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亦可?”
方亦可笑了,“是我。昨晚上你跟我提的拍短片的事,我考虑过后,决定接受。不过我从来没有接受过演技方面的训练,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个你一定跟你的导演朋友说清楚。”
吴信非在电话那边笑得特别开心,“哈哈哈,太好了!你放心,一开始我就跟他说了,他很清楚。他确定的告诉我不需要演技,不过可能需要你表现出职业状态来,这个我想应该可以吧?”
“当然,没问题!”对此,方亦可还是很自信的。
吴信非道,“那就行!这样吧,我尽快跟他联系一下,我做中间人,咱们约个时间见见面,把事情具体谈谈。”
这正是方亦可的意思,她当即应下。
确定之后,吴信非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应该是急着找他朋友商量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方亦可放下手机,心情意外的轻松。
这天晚上,霍西城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方亦可虽然失望,不过也能明白,他大概也是处在矛盾之中。
如此,肯定要多给他一些时间想清楚。
倒是吴信非那边给她又打了电话,把见面的时间订在了明天中午,地点还在他们吃饭的那家餐馆。
方亦可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次日,她吃过早饭,先是跟嘟嘟一起看过书,又去楼下散了散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妥当出门去赴约。
她是叫出租车去的。
刚到门口,恰好遇到吴信非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道,正准备进门。
看到她,吴信非立刻扬着胳膊挥手。
他虽然戴着口罩,但也不敢出声,怕附近有粉丝听出他的声音。
直到进了餐馆,他才大大松了口气,给方亦可和他的朋友介绍起来。
“这是方亦可,职业是心理医生,这是管良,职业是导演,哈哈,大家认识了,就算是朋友了。”
认识就是朋友了?
方亦可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吴信非这种个性还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娱乐圈会有他这种傻白甜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过可能也就是因为他这种性格,才能整天活得这么乐观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方亦可其实还挺羡慕他的。
然后她就发现管良看吴信非的眼神相当的熟悉,跟她如出一辙,心里顿时一乐,倒对这位管导演有了初步的好印象。
三人一道进了预约好的包厢。
点过菜之后就聊到了一起。
方亦可发现管良不愧是吴信非的朋友,性格很好,思路清晰,说话爽快。
偶尔有些敏感和尖锐,不过绝不会过份。
他比吴信非更内敛一些,思虑事情也更周密。
初次见面,他给方亦可的总体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这令她还是稍稍松了口气的。
管良向他详细的讲叙了自己为什么想要拍这样一部短片,以及他打算如何来拍,就跟吴信非说的差不多,不过要更加细致。
听完,方亦可很庆幸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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