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日料店的时候,段歆迎着头顶阳光愣了好久,她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明媚,也不知究竟是天气太好,还是因为身边站着一个比阳光更张扬热烈的男人。
“那我们下一站,要去电影院吗?”
“随便,行程不是你自己定的么,我都可以。”
马路上车来车往,叶骁始终站在车辆驶来的那一边,他甚至在她无意间快走两步时伸手拦住了她,是非常自然的保护动作。
段歆心里一动,忍不住抬头看他:“你平时过马路,也是这样护着祁星的?”
叶骁挺好奇她居然主动提起了祁星,但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摇一摇头。
“算是吧,但星星通常都扮演保护别人的那个。”
“……”
“然而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长长久久陪着她保护她,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需要安全感的,星星也一样。”
这句话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只在自言自语,叶骁连脸上的神情都柔和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唇边隐隐含笑,是恋爱中的男人最温柔的样子。
能被人看透坚强外表下的脆弱,被人懂得并给予关怀和爱,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段歆不再开口,她就这么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穿越长长的街道,直到买好电影票排队进场。
通往3号厅的那条走廊光线极暗,于是叶骁就放慢脚步让她走在了前面,理由是女孩子一般都怕黑,走在后面会生出紧张感。
段歆发现,原来他比看上去要细致得多,也绅士得多。
那是个比较小众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女儿为拯救重病的父亲穿越过去所发生的故事,过程很搞笑,但也抵不过结局到来那一刻所涌起的悲伤——没有人能改变得了已经发生的命运,无论再努力多少次,既定的结局还在,哪怕换了种方式存在,该分离的终究要分离。
最后一幕是父亲紧紧握着穿越归来的女儿的手,安然阖上眼睛,他说:很骄傲,我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宝贝也有这么勇敢的一天,但我更希望将来能有人代替我的位置好好待你,让你不必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独自勇敢下去,对不起。
当年段家河被带上警车的时候,也是回头看着远远追过来的两个女儿,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呢?然后就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段歆蓦然在座位上泪流满面。
她没有哭出声音来,但敏锐如叶骁还是感觉到了,他依然直视着大屏幕没有转头,只是沉默地递了张纸巾过去。
“电影是虚构的,不必太走心。”
“但是电影里的故事,却能令人联想到生活。”
“故事听完就忘掉吧,总之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电影院的灯光亮了起来,观众们陆陆续续离开放映厅,在下台阶的时候,段歆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叶骁的手指,他的手指温度很凉,但她却觉得心里很暖。
至少在此刻,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叶骁没有回头看她,却也没有甩开她,他任由她牵着自己一直走到电影院门口,这才轻描淡写抽回手指,重新插回口袋里。
“要去哪里吃个下午茶吗?顺便想一想晚饭吃什么。”
“怎么全都是关于吃的啊?”
他纳闷反问:“除了吃我们还能做什么?”
“……”
“更何况,吃能让人心情愉快。”
段歆意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不禁扬起唇角微笑起来,她注视着他,半晌,很认真地开口。
“其实你骨子里是个挺温柔的人呢,叶骁。”
叶骁痞气扬眉:“诶,多谢夸奖,虽然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论据。”
“尽管在此之前,我始终认为你是个无赖,但那时我想,你无赖,祁星野蛮,你俩倒也算是天生一对。”
“劳驾,你这过分真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用这么真诚的表情说些欠扁的话,真的合适吗?”叶骁无语地瞥她一眼,“莫非无赖和野蛮,在你这里都算褒义词?当然,我还是要感谢你夸我和星星是天生一对,你说得很对。”
段歆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有千百种性格,只要最后能找到那个甘心接纳自己的人就好了。”
“的确。”
“你既然有这么温柔而招人喜欢的一面,我想,你对祁星那么上心,她一定也有非常优秀的地方吧?”
叶骁笑着点头,眼神明亮出奇:“我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优秀,聪明但不狡诈,圆滑而不世故,永远对一切都怀有善意,我家星星从来都坚持做自己,且最有情有义。”
他提起祁星的时候,仿佛一字一句都会发光,段歆站在旁边注视着他,只觉心底酸涩难以遏制。
“真羡慕她,能被你这么爱着。”
“不必羡慕,因为她值得被爱。”
段歆反问:“你知道我刚才吹蜡烛时,许的什么愿望吗?”
“那我怎么会知道?而且说出来不就不灵了么。”
谁知她当真就告诉了他:“我希望,将来会有一个男孩子,像我哥爱我姐,像你爱祁星那样爱我,他应该有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笑,还有双好看的手牵着我过马路,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冷漠,但是对我,一定是最温暖的。”
“你还能有这么少女心的想法,就说明本性还不坏。”叶骁坐在长椅上,看着她叹气,“如果是这样,那你的愿望迟早会实现的,爱情这回事讲究将心比心,你的诚意够了,对方会知道。”
段歆一瞬不瞬迎视着他的目光:“那你知道吗?”
他坦然回答:“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她大概是已经料到了他的答案,所以并不如何失望,只平静地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阳光落在她眉梢眼底,她仰着头望向天空,语调缓慢。
“小时候看《月光宝盒》,我是跟我父亲一起看的,那时看到至尊宝拔出了紫霞仙子的宝剑,她说自己要嫁给他,就很羡慕。”
“后来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父亲把那只春色手镯当作礼物送给了我,他说手镯就像紫霞仙子的紫青宝剑一样会永远守护着我,直到我找到属于我的那个盖世英雄。”
“可是在我还没有找到的时候,父亲就出了事,我知道他在原则问题上是做错了,大错特错,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向来是做得很好的。但这些年我始终不敢去看他,隔着冰冷的玻璃连手都触碰不到,我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哭出声来,所以不如不见。”
“父亲没有了,我唯一的寄托就是那只春色手镯了,结果没想到,现在连手镯都被你抢去——叶骁,抢走手镯对我来讲,意义和拔出紫霞仙子的宝剑没什么两样,你懂吗?”
她不晓得故事中的紫霞,究竟是不是在剑被拔出的那一刻就真正爱上了至尊宝,但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在那家咖啡店里,在叶骁把手镯托在掌心,笑着告诉自己“成色不错,我没收了”,并帮她把衣领抚平的那一瞬,她已经疯狂地心动了。
那实在是二十四年来最大的错误,可她觉得,不后悔。
叶骁垂眸,将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隐于眼底,他突然无话可说。他知道这个女孩或许没自己想象中那么麻烦,也无非是遭遇家庭变故后缺爱的孩子罢了,她渴望一份能让自己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的感情,来弥补父亲离开的空白,但遗憾的是,她选错了人。
他从本质上讲算是个很冷漠的人,要说比较的话,绝对比祁星还要冷漠。祁星是外冷内热时常心软,可他不会,就像此刻这一点点的同情之心,甚至无法让他讲出一句安慰性质的善意谎言。
他想,自己若是说了,也许反倒是害了她。
“你这样讲,让我觉得自己很是罪大恶极。”
“你没错,我那时想不通,现在却想通了,我没资格要求你任何东西,而你之所以会那样做,也全是我自找的而已。”段歆笑着,“你是我的心上人,可我明白,你不是我的盖世英雄,而我什么奢望都没有。”
他心心念念想驾着七彩祥云迎娶的是祁星,是那个挑起七星连珠大梁的、眼神清冽放肆不羁的女老板,不可能是她。
也好,总之她已经把想说的都说给他听了,纵然以后也许连朋友都不能做,至少不留遗憾了。
叶骁道:“我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那么,就请好好保管着我的手镯吧。”她低下头,揉搓着裙角,小小声对他讲,“为了手镯的安全,就算将来双方真冲突起来了,如果形势不好,我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手下留情的——就和我哥的选择一样。”
乍一听她提起段司城,叶骁似有所感转头望去:“你哥?”
她低声笑了:“不就是我哥拜托你来陪我的么。”
“……”
“开始我是奇怪的,但后来就懂得了,我哥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找上祁星,又怎么会突然想到把你的号码给我——他一直想让我和我姐离开凤舞九天,这我知道。”
她很聪明,聪明得能看透个中关节,但可惜的是,却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
叶骁叹息:“你哥也是好心,他想让你和你姐按照喜欢的方式生活,不要像现在一样不自由。”
“可我姐执意要追随梁老板,她不走我哥就不会走,而他们两人都不走,我自己能去哪里呢?”段歆落寞地摇摇头,“我只有这两个亲人了,他们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管对错,只要和他们一起就好了。”
这么卑微的坚持,此刻听起来倒有些心酸了。
“很遗憾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她认真回答:“你今天能陪我过这个生日,就已经做得足够了,无情无份你肯来,我要谢谢你。”
叶骁静默无言,良久,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她。
“收好,这是你24岁生日的又一份礼物。”
“这是……”
“回去慢慢看吧。”
他蓦然上前一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前一秒,轻描淡写抱住了她,只一瞬间便即放开,笑着微微低头。
“愿你有朝一日,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盖世英雄,段歆小姐。”
她站在原地,愣愣注视着他那双光影明亮的眼睛,待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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