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好看么？反正在祁星看来是不怎么好看的，国产恐怖片永远是这样无聊的设定和桥段，千篇一律，已经连让人惊叫一声的能力都没了。

　　可惜赶上了电影的超级淡季，竟挑不出一部值得看的——当然，退一万步讲，看什么电影并不重要，反正就算是精良制作，身边坐的不是爱人朋友，而是个认识不久就要一起作戏的无趣男人，祁星也是万分提不出兴致的。

　　所以直到走出电影院，她还在打哈欠。

　　“你和普通女孩子还真不太一样。”段司城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感慨，“刚才电影院里都有姑娘吓哭了。”

　　“我知道，我也觉得她们奇怪。”到底哪里至于被吓哭了？

　　事实上段司城很想告诉她：我觉得奇怪的是你。但他不敢，他只能委婉表达自己的观点：“这部恐怖片宣传力度挺大的，推荐率也挺高的，算是如今国产恐怖片里的佼佼者了。”

　　潜台词是，怎么也该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受惊吓的表情吧，而不是一如既往的面瘫。

　　“矬子里拔将军，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祁星懒洋洋回答，“要说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情节，也就是中间下了大片血雨那一段了吧，有点密集恐惧。”

　　“……”

　　段司城放弃了，他发现跟眼前这个女人讨论电影好坏是没有意义的，她甚至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这里——或者说，懒得费心思迎合他的话题。

　　毕竟现在环境嘈杂，就算有人监视，也不会听得清楚两人之间的谈话，所以她干脆就省了这桩麻烦事。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喝杯咖啡？”

　　“好。”

　　一般来说，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喝咖啡是最稳妥也最不会出错的事情。于是半个小时后，在咖啡厅悠扬的轻音乐声中，段司城盯着往咖啡里加糖的祁星，着实发呆了很久。

　　她沉默下来的模样，真是和以前的段薇越看越像。

　　但其实也未必就是这样，对段薇的执念让他时常出现错觉，大概在他心里，只要是扎马尾气质清爽的姑娘，都像段薇。

　　“看够了么？”祁星突然开口，把段司城吓了一跳，“你这直勾勾的眼神很奇怪啊小段。”

　　段司城慌忙转开目光，下意识回答：“对不起，你真……真的和小薇太像了。”

　　祁星那一瞬间很想把刚喝的咖啡喷他一脸，她面无表情放下杯子：“不想让我起身直接走的话，就绕开这种无聊话题吧，和你家小薇像，难道我该觉得荣幸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了。”

　　“说来也怪，同样都是妹妹，你对段歆的关心程度可比段薇差远了，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

　　“这话怎么讲？”

　　“就是讲我想听听段歆的事。”祁星道，“鉴于你对段薇太执着，提起的频率太高，导致我对本不应该感兴趣的事都有了兴趣——如果实在没有其他话题，一定要说起她们姐妹的话，请说段歆。”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里段司城本能地皱起眉头，仿佛她给他出了多大的难题一样——而且，这种为难感很显然不是来源于他和段歆不常沟通的问题。

　　“尽管我喜欢小薇，但对于她们两姐妹，我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你也知道，小歆不爱跟人沟通，现在我和她之间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了。”

　　祁星想起之前在家政服务中心，段歆眼眶通红和叶骁据理力争的模样，饶有兴致道：“我可不知道，我见到的段歆挺能说的。”

　　“跟谁说？”段司城本能反问，随即蹙着眉头又补充一句，“是一个姓叶的男人么？”

　　这次祁星真是有点诧异了，她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对方姓叶？”

　　他叹了口气：“我听小歆和小薇提起过，小薇还骂小歆没出息，怎么会喜欢上个无赖的男人。”

　　“……”祁星板着一张扑克脸，语气也阴森森的，“真不好意思，那个无赖的且姓叶的男人，恰好就是我的男朋友。”

　　段司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仿佛提起了了不得的事情，且这件事足以勾起对方怒火：“不不，我并没有诋毁叶先生的意思，我相信小薇会说那种话也是因为对叶先生有所误解，小祁你的男朋友，那必然和你一样是正直善良的。”

　　人在关键时刻果然会被激发出数倍的潜力，这时候他夸起人来倒是挺轻车熟路了。

　　然而祁星并不买账：“谢谢，不过我们可不算什么正直善良的人，顶多是能保留底线罢了。”

　　“这已经很难了。”

　　“确实很难，但却是必须做到的，如果做不到还要高举冠冕堂皇的大旗来标榜自己，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彼此低下头去喝咖啡，许久没有再开口，直到段司城忍受不了这过分安静的气氛，试探性问道。

　　“那……容我多嘴一句，相比起对小薇那种绝不容忍的态度，你觉得小歆怎么样？”

　　“就算是助纣为虐吧，但总觉得还有救——当然，现在给我的印象就比较恶劣了。”因为一段感情是容不得他人觊觎的。

　　“小祁，你说……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么？”段司城的语气很诚恳，甚至比他平常的语气更要诚恳，“比如把叶先生的电话留给小歆，让他们稍微聊一聊？也许小歆会因此敞开心扉，毕竟她不是个本性恶劣的孩子，她只是压抑太久了，无所寄托。”

　　祁星面如寒霜，眼神嗖嗖的跟刀子似的：“我把段薇电话留给你不喜欢的男人，让她跟对方聊一聊充当心理导师，你愿意吗？”

　　推己及人，段司城沉默了，毕竟他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虽然我很反感段歆相中了我男朋友，但我也为此感到荣幸，至少她审美是毫无问题的。”

　　“唔……可是，难道小祁你不想让我们的阵营里再多一名伙伴吗？小歆在梁凤池手下工作的意愿并不强烈，她的立场也没有小薇那么坚定，其实她和我一样，都只是想陪在小薇身边罢了。”段司城难得口才这么流利而逻辑清晰，他仍旧试图说服祁星，“所以如果她明白了，我们正在做的一切是为了拯救小薇，是为了不让所爱的人越陷越深，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她很乖巧，也并不想报复社会，只是缺乏一份归属感和安全感而已。”

　　“你的意思是，梁凤池能给她归属感和安全感？这种犯蠢的念头劝你还是赶紧打消了吧，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表示要把她当成是伙伴了？你以为因为她相中了我的男朋友，就能一脚踏入我们阵营，轻而易举就变成伙伴了？”

　　“……”段司城语塞。

　　“不过对于你这难得一遇的优秀口才，我还是持鼓励态度的。”杯中咖啡已经见底，祁星盯着杯沿顿了顿，随即取了外衣站起身来，“这件事虽然很荒唐也很无礼，但我会考虑考虑并和叶骁认真商量，你等我消息吧。”

　　段司城万没想到这个问题还会有转机，瞬间惊喜了：“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嗯这句话应该算是夸奖，可惜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呃……”

　　“走吧，时间不早，我回去还要给一大家子做饭。”

　　段司城有些疑惑：“你不是店里的老板么？”

　　她本来已经朝门口走了，此刻闻言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瞧他一眼：“是，但这和做饭与否没关系吧？”

　　“……”

　　“在外面发的名片上呢，我确实以老板这个身份存在着，但关上门他们都是我的家人，给他们做饭也是我积极生活的一部分，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诚然，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只是段司城没经历过罢了。凤舞九天事务所没什么人情味，梁凤池骨子里是专制主义者，永远都拿着领导者的架子，其他成员之间也鲜见交流，偶尔一起执行任务都很少过话，更不要说做饭下厨这么富有烟火气的事情，大家连外卖都是自己点自己的。

　　他很羡慕祁星，也羡慕那些能和祁星生活在一起的年轻男女们，最紧密的维系，最真实的感情，那才是应该把握住的。

　　但他此时什么也说不出，只有沉默。

　　站在门口台阶上，祁星突然转身面对着他，她的神情很平静，但又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段司城这次不算傻，他猛然意识到，秦歌不知有没有出现在这条街道上，说不定就躲在某个角落或阴影里，用那双平日里看起来就冷飕飕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和祁星。

　　所以无论如何，两人至少要有个分别的拥抱，这才算给约会画个圆满句号，也好让暗中监视的人彻底放心回去交差。

　　尽管两个人心中都是抵触的，但这件事却不得不做。

　　不过片刻迟疑，而后他张开了双臂，祁星靠上前来，轻描淡写抱了他一下，随即很潇洒地举步离去，大衣的角在风中扬起，他注视着那个方向，有点愣怔。

　　有些人明明也经历过愁云惨雾的往事，但如今却一样活得自由恣意，那么，为什么他做不到呢？

　　他也想活成那种样子，并且……让段薇和段歆，都活成那种样子。

　　谁知这样的念头还残留在脑海中没有褪去，他刚刚转过头，就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画着烟熏妆的脸，以及那双愤怒的眼睛。

　　是段薇，她不知已经在身后站多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目睹了他和祁星拥抱的一幕。

　　“小薇，你……”

　　“我什么？我来得不巧了？”段薇冷笑反问，“我说呢，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原来是勾搭家政服务中心的便宜老板去了。”

　　最为难的莫过于明明晓得这是个误会，却无从解释这一误会，只能看着对方继续误会下去，而自己甚至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段司城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去：“小薇，我保证，过段时间就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段薇鄙夷地乜他一眼，“是那种很老套的桥段么？一不小心和敌人相恋了什么的，哥，你以为你是偶像剧男主角呢？”

　　他不是男主角，从来也当不了男主角，唯一的角色，只是她感情世界里的男配角。

　　这句话在段司城脑海中萦绕了许久，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懂。”

　　殊不知这样的回答，令段薇感到了莫大的轻视，她不能容忍自家哥哥和自己眼中的贱女人私下约会还举止亲密，而她竟然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得到。

　　火气直冲头顶，让她一瞬间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当然，理智这东西，从她进入凤舞九天事务所那天起，原本就所剩无几了。

　　她阴沉着脸色转身，无视掉段司城焦急的呼唤，径直朝十字路口走去。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把那些莫名涌上的奇怪情绪远远抛下，自然，也不要再看到那个令自己心烦意乱的男人。

　　然而……

　　“小薇！”

　　段薇没有发现某辆呼啸而至的摩托车，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刹车失灵的摩托车已经近在咫尺，驾驶员惊恐大叫，她只觉眼前一黑，人就被撞飞出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感却并未如期而至。

　　段薇坐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见不远处撞了树却侥幸没怎么受伤的摩托车驾驶员正紧张看着自己，两人面面相觑。

　　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伤到哪里，甚至可以说毫发无损，但没道理，被摩托车撞飞，怎么可能连一点破皮流血都没有，除非……

　　她蓦然起身，拔腿朝来时道路狂奔而去。果然，在那家咖啡店门口，在一群围观行人的注视下，段司城已经倒地良久，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样子是失去了知觉。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对她使用了伤害转移，替她承担了被摩托车撞飞的全部后果。

　　“快、快叫救护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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