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顾晨后,苏沫回了医院。
苏启生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脸色也有些好转。
第二天一早,等主治医生上班时,苏沫单独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苏启生的情况。
“医生,我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摇摇头,“恐怕撑不了太久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我爸爸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好呀,而且,他的头脑也很清楚,怎么会撑不了不久?”
“你爸爸之前,也是在我这里急救的,我很清楚他的状况,苏小姐,我不想隐瞒你,这次……苏老先生,恐怕是回光返照。”
“你说什么?”
回光返照……?这,怎么可能?
“苏老先生多年受疾病缠身,加上年纪确实大了,心血管恶化的很快,心脏手术虽然很成功,可是不久后,便出现了排斥现象。苏老先生,能撑过这两年,已经实属不易。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手术,就算再手术,手术的存活率也几乎为零。还不如让老人家,安安静静的离开。”
苏沫整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双脚双手冰凉,怎么也动不了,仿佛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为什么……
印象中,苏启生还很年轻,也还有活力,可为什么一转
眼,还没享到她孝顺他的福气,这么快,便要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苏沫不知道枯坐在医院长廊外有多久,医生的话,久久在耳边徘徊,仿佛魔怔一般,怎么也消散不开。
从始至终,她都不信,苏启生命不久矣的事实。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不信。
她心里难受,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心脏,肆意揉捏成碎末。
她捂着脸,深深吐出一口气,打了一个电话给顾晨。
“阿晨,我爸……医生说,我爸可能快要不行了。”
那头的顾晨,似乎也愣了下,昨晚看见的老爷子,精神状态还不错,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现在来医院。”
顾晨没有多说什么无济于事安慰的话,而是选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丢下一切,不顾一切的赶到她身边。
苏沫在长廊外,坐了很久很久。
她的目光放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顾晨从医院外,长腿阔步的走来,走近时,将她一把抱进怀里,紧紧拥住她。
苏沫全身失力,几乎瘫软在他怀里,连哭声,都变得无力苍白。
顾晨的唇,落在她额头上,安慰道:“小沫,坚强点。”
“我爸他明明精神那么好……怎么会说要走就走?我不信,医生肯定在跟我开玩笑……”
苏沫小脸湿润,无助的仰视着顾晨。
只希望,他能认可她。
顾晨无话,怜惜的看着她,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清泪,沉沫
着,紧紧拥抱她。
苏沫紧紧闭上眼,她好怕,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苏启生是她第一位的支柱,可往后,这根支柱就要倒塌了……
“阿晨,我好怕……”
苏启生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还没来得及享福,却要离开她,为什么老天对她爸爸这么不公平?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别怕。”
整整一晚,苏沫都守在苏启生身边。
顾晨原本匆匆赶到,可口袋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苏沫虽然心情沉重,可面上已经波澜不惊,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淡淡莞尔道:“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顾晨有些放心不下,没有接一通电话,而是问:“一个人真的可以?”
苏沫点点头,强笑着,拉他出了医院。
“你又不是医生,你在这里,也帮不上我的忙,快去吧。有事情的话,我会打电话叫你的。”
顾晨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男人微微蹙眉,见她执意让他离开,才担忧的蹙着眉头,上了车。
临走时,还反复吩咐,“有情况,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苏沫回了病房,一直陪在苏启生身边。
这一晚,她和苏启生说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苏启生笑着说她调皮,握着她的手叹息着道:“沫沫啊,以后爸爸不能再陪你了,你和顾晨在一起了,要记得彼此体谅。婚姻里,需要互相体谅理解包容。知道吗?”
苏沫忍着酸楚的眼泪,一个劲的点头,“爸,我知道的。”
苏启生有些累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好,那爸爸就放心了。”
苏沫帮他掖好被子,看他闭上眼睛,渐渐睡熟。
这一晚,苏沫连看护床都没有上,趴在苏启生病床边,一直守着他。
半夜里,她实在忍不住,困的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才刚醒
,只见病床上的苏启生,安详的酣睡着,还没醒来。
她正要去洗漱,只听见心跳仪器上,忽然一路平川,发出“滴——”一声,刺耳至极。
苏沫狠狠一怔,在怔愣半秒后,大叫道:“医生!医生!”
……
苏启生躺在手术室里正在抢救,苏沫坐在长廊的休息椅上,目光发直。
顾晨赶到的时候,苏沫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连哭声都发不出。
她只静静的靠在他怀里,轻轻的笑着道:“阿晨,你知道吗?爸爸很疼我,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为了我,一辈子都没有娶妻生子。恐怕这世上连亲生父亲对亲生女儿都做不到,可他对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却做到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很调皮,总在他睡着的时候,用黑笔画的他一脸……可他从来不凶我,总是很无奈的看着我。”
“小沫,爸会没事的。”
苏沫理智的摇了摇头,眼泪摇曳下来,“我知道,他不会好了……我都明白的。”
顾晨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将她紧紧抱在胸膛里。
“我还记得……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干活,总是喜欢喝二锅头。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等我长大,等我工作了,有工资了,我一定要买好酒给他喝。可他还没等我孝敬他,好像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晨沉沫着,听着怀里的女人,说了很多很多话。
多到,苏沫光是靠那些回忆,都觉
得不再痛苦,好像苏启生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不曾离开过。
苏沫很困,在顾晨怀里,渐渐落泪睡着。
手术室的门,在此时,蓦然打开。
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过来,一阵叹息。
苏沫的目光,只紧紧盯着他们。
“苏小姐,抱歉,请节哀。”
苏沫的世界,在这一句“抱歉”里,陡然暗淡失色。
眼前的手术室,在晃动,连脚下所踩的地面,都不真实。
苏沫连悲伤都来不及,便晕眩在了顾晨怀里。
“小沫!”
意识模糊前,耳边只有那一声“小沫”,仿佛还是暖的。
她的浑身,透冷。
……
在苏沫昏迷的时候,顾晨通知了远在纽约的风澈。
苏老爷子的丧事,顾晨一手包办。
苏沫醒来时,已经身处新苑别墅的卧室。
她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顾晨见她醒来,担忧的问:“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苏沫脸色憔悴苍白,她一醒来,便要离开下床。
“我要去医院看看我爸,阿晨,我爸病了,需要我的照顾,我现在就要去照顾他……”
顾晨深眉紧蹙,将她的腕子紧紧扣住,深沉黑眸,锁住她游离的目光。
“小沫,你看着我。”
苏沫目光飘移不定,有些失怔,“阿晨,我真的要去看我爸爸了,你快放开我。”
“小沫,爸爸抢救失败,已经去了。你清醒点。”
苏沫失惊的看着他,“……你胡说!我爸怎么会死?他明明精神那么好!昨晚他
还跟我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他没死!没死!我要去找他……!”
她乱动的身子,被他一个力道,紧紧扣进了怀里。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将她挣扎的身子,紧紧压进胸膛里。
“小沫,清醒点!”
“你让我怎么清醒?你胡说!胡说……”
她揪紧了他胸膛的衬衫,跪在地毯上,终是失去所有支撑力,在他怀中痛哭。
顾晨的大手,轻轻落在她背上,安抚着,薄唇,温柔的压在她额头上,低哑安抚道:“小沫,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别哭。”
苏沫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哭的像个孩子。
……
迈巴赫穿梭在午后的夕阳里,慢悠悠的,车速并不很快,苏沫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划过的风景,眉头间的皱褶,坦白了她的一切,她的情绪,低落而悲伤。
而这低落和悲伤,不过都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离世的思念和痛惜。
苏沫想起,苏启生在年轻时很爱喝二锅头,途中路过便利店,对前面开车的陈兵说:“陈助理,麻烦在便利店停一下。”
陈兵微微愣住,从后视镜里看向顾晨,在寻求他的意见,男人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陈兵这才对苏沫说:“好的,太太。”
苏沫提着裙摆,拿了一些钱,从迈巴赫里出来,奔向便利店,很快,车内的顾晨,看见他的姑娘,两只小手里,各拿一瓶二锅头回来。
苏沫上了车,并不和顾晨说一句话,将两瓶二锅头紧紧抱
在怀里,好像宝贝似的。
冬天的天黑的总是很早,才五点半,天色就昏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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