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就好。唐家上下都对唐老太太马首是瞻,何况是身为孙女的唐加佳?”陆念稚别有深意地瞥一眼杜振熙,嘴角噙着半是戏谑半是嘲讽的笑意,“如今再和唐加佳定亲,无异于引狼入室,主动埋下祸患于后宅。小七,你坐过来。”
他拍拍身下铺着的绒毯,示意杜振熙坐近些。
这就是长辈有话要训导晚辈的意思了。
杜振熙乖乖挪过去,端坐陆念稚身侧,做侧耳聆听状。
陆念稚心下暗笑面上很欣慰的样子,沉声缓缓道,“关于你我叔侄不和的流言,是一连串事情的初始起因。也是杜唐联姻的导火索。没有流言,你怎么会急于借助妻族势力好站稳脚跟?没有流言,唐家怎么会脱颖而出,’好巧不巧’地就入了你的眼,彼此一拍即合?
老太太早早就削了打头闹出流言的管事,不曾影响到家里和生意。如今知道我虽然和流言有关,但针对的是唐家而不是你,你是不是该放心了?
联姻虽然事半功倍,但到底只能算’旁门左道’,不能作为立身立命的倚靠。你想立起来,还得靠自己。别说唐家,即便其他人家有适龄的待嫁女,我看你还是绝了过早议亲的心思罢。省得又招惹上心怀鬼胎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唐家和杜府的纠葛已经够猝不及防了,要是重新选亲再碰上第二个唐家,这日子还要不要好好过了!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杜振熙才将满十五岁,确实不必急着早早议亲。
于公,这番话是他对杜振熙的真挚提点。
至于于私……
他对自家侄儿动了心,已经够动摇他多年操守和三观了,之前不在乎唐加佳的存在,是因为他心知唐家不妥,从始至终都不认为唐加佳能真的成为杜府的七少奶奶,但今后真要另外定下个七少奶奶来,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侄媳?
光想像一下,就觉得那般场景简直太酸爽!
陆念稚心口莫名一颤,眸底幽光一闪而逝。
不能放任杜振熙继续在议亲的道路上放荡不羁,咳,越跑越远。
趁此机会先断绝和唐家的亲事、再掐灭杜振熙娶亲的念头,正好。
他已经二十七了。
而杜振熙翻过年才十五出头。
就算这份心动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还有几年能用来放纵的?
就让他倚老卖老,自私一回吧。
至于杜振熙的想法……
“我知道,你是怕我将来恋栈权势,不肯放手’家主’位置,压制你和小十一。”陆念稚眸色随着心念一转,斜睨着杜振熙轻笑道,“我说过,我所言所行都是为你好,之前你怀疑我防备我,现在呢?我再说一次,你肯不肯相信我?”
他张开手,颀长的双臂在杜振熙身侧晃啊晃,“现在不用我多解释,是你自己撕掳清楚前因后果的,也该看明白我的用意。我是为你好,也只为你好。小七,你是要继续疏远我,还是要和我重归于好?”
他表示伐开心要抱抱。
一个求和好的抱抱。
原来,他不是没看出来她有意无意地疏远他的亲近啊!
杜振熙一时无言以对,眼珠子随着陆念稚上下晃的大长手一眨一眨。
陆念稚心里门儿清,却还用对待小孩子的方式“哄”她,一如她小时候偶尔闹脾气,自己想通后不赌气了,就是这么张着手求抱抱,和陆念稚重归于好的。
也罢。
熊抱那么羞耻的抱法都抱过了,现在还矫情个啥子哟!
正该一致对外的时候,她脑子又没被车门夹过,此时和陆念稚计较这些干什么?
虽然她是个伪“大丈夫”,但不拘小节是美德。
抱抱抱!
杜振熙略一犹豫也张开手,迎合着陆念稚收拢的双手,轻轻揽住陆念稚宽而坚实的背,十分乖觉地道,“您是我和小十一的四叔,我只会敬重您,不会疏远您。否则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心下却偷偷腹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亲。
陆念稚的话,她信了,但陆念稚的真心如何,且看他今后行事罢。
他只说他知道她“怕”的是什么,却没有就此做出实实在在的承诺。
家主之位,她势在必得。
而眼下更重要的是,陆念稚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
和唐家联姻的事黄了,她也不打算再另外选亲了。
她其实和安大爷一样,看中的是唐家的财力和身家够简单,很显然唐家的老底不仅不简单,还特么和杜府“有仇”。
能够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怕被反噬的人选,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原以为唐加佳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也只得借着此次契机,放弃娶亲拉助攻的想法了。
陆念稚说得对,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
之前是她急于求成,想岔了。
当断则断,不用再议亲,也省了她将来的麻烦。
她自顾走神,全不知心中决断,和陆念稚的私心殊途同归了。
陆念稚也有些走神,再次名正言顺地拥杜振熙入怀,只觉软软暖暖的小身板趁手得很,他在心里渭叹一声,嘴里也跟着笑叹道,“所以……再无叔侄’不和’,我们这就算和好了?老太太那里,唐家的事要知会一声。和唐加佳的亲事,你打算怎么跟老太太说?”
杜振熙才是正在议亲的事主,于此,他不打算越俎代庖。
“曾祖母原本就不太赞同我娶唐加佳。”杜振熙嗯了一声,想着峰回路转,最后还是应了江氏最初的意思,倒白费她曾经劝江氏支持她和唐家联姻的那一番谈话,不由哭笑不得地道,“左右奉圣阁夜宴相看,两家只达成过年后定亲的默契。只要年后曾祖母不再提起,等时日一长,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男方不主动,女方没有上赶着催促的道理。
于亲事上,唐家是被动的一方。
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得知杜唐联姻无疾而终,只会非议杜府,不会指责唐家,唐加佳受到的伤害就能降到最低,她愿意背这个锅。
八卦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和杜府的名声不会受到伤及根本的长久损害。
且不用等到那时候,她和陆念稚应该已经查清楚两家恩怨,做出了断了。
而唐加佳和柳氏不同。
她对她的那点愧意,也只能以这种方式稍作补偿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利用唐加佳的可不光是她一个。
杜振熙无声叹了口气。
陆念稚暗暗皱眉,觉得杜振熙的手段到底不够决绝,转念间又有些欢喜杜振熙的心软,抱着杜振熙的手不禁又收紧一分,摇头失笑道,“那就依你说的办。”
一问一答间,杜振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抱抱的时间,貌似略长?
她想松手退开,却突然感知到搭在背上的大手,正若有似无的上下摩挲。
“小七,背上的伤好了?闻不到之前那股刺鼻的药酒味了。”陆念稚对乖乖听话的杜振熙表示很满意,深嗅一口气顺势又加重几分力道,仿佛想透过衣裳看杜振熙的伤似的,下颚压着杜振熙的肩头,探头一本正经的点评道,“不小心撞了一下,就落下不轻的伤势。我看,不是你太细皮嫩肉……”
他说着一顿,大手再次上下一摩挲,俊脸写着不高兴道,“而是你太瘦了。你如今大了,老太太和我,都不至于再像你小时候似的,连你的三餐都盯着。你倒好,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必须有啊。
三餐吃得简直好惨了!
瘦个球啊!
不论她真实胖瘦如何,她身上不仅缠着裹胸布,还穿了一套小衣两套中衣一件又厚又暖的夹袄,这还能摸出“太瘦”的结果,是陆念稚手残,还是陆念稚审美有问题?
嫌弃她“太瘦”,那就别求抱抱啊,改去抱沈楚其那个小胖子好了!
保证手感上佳哟亲!
杜振熙在心里疯狂吐槽,对自己的全副武装信心十足,懒怠理会陆念稚神来一笔的点评,果断松手挣脱开来,微笑中透露着敷衍,言简意骇道,“桂开可不敢失职。”
桂开管着她的吃穿用度,她要是真吃不好,桂开估计就没命吃霜晓榭的饭了。
陆念稚岂会不知道,不过是想多吃点豆腐,咳,多抱一会喜欢的人罢了。
他不放手,长臂顺着杜振熙退开的力道往回一捞,皱眉道,“你躲什么?让我再抱一抱。”
杜振熙错愕。
难道陆念稚不仅手残,嘴也残了?
什么叫让他再抱一抱?
刚才的抱抱,是表达她的诚意,释放彼此“和好”之意的合理举止。
再抱一抱,可就不属于“不拘小节”的范围了。
杜振熙表示拒绝。
“你瞎想什么?”陆念稚可不是不小心吐露心声,而是早有腹稿,扣着杜振熙的后腰再次往怀中一带,假作不屑地乜着杜振熙,哼笑道,“刚才在唐家外院,你不让我帮你揉伤脚。现在总要让我亲眼看一看,你的崴伤到底如何了,否则回府后,我怎么向老太太交待?”
好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杜振熙错愕变心虚,坚决不能“展示”她的脚伤,陆念稚已经“嫌弃”过她的脚太小,要是让陆念稚扒鞋脱袜,瞧见她的脚,发现她在靴子里偷塞软布,那还得了!
顾此失彼啊顾此失彼!
上身倒是全副武装得不怕被发现异样,结果下头的一双脚,防守简直薄弱!
杜振熙在心里欲哭无泪,双脚一缩双手一抵,撑着陆念稚的双肩勉力拉开安全距离,强撑着假笑道,“多谢四叔关心,您看我刚才在唐家时,还不是行走自如?这点崴伤不碍事,刚才我自己也上过药酒了。回府再仔细复查一次就好了。”
回府后自有桂开帮她挡着,轮不到陆念稚亲自动手。
先躲过眼下这一劫再说。
陆念稚却不肯轻易接受杜振熙的拒绝,无声勾唇一笑,手下正待用力,就觉身下一震,马车乍然停滞,后坐力带得杜振熙一个趔趄,主动扑进了陆念稚怀中。
陆念稚一愣。
开车门请二人下车的竹开也是一愣。
然后揉了揉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画面?
四爷和七少,滚做了一团,貌似还抱得紧紧的。
重点是,四爷在下七少在上,七少正双手撑在四爷脸侧,大眼瞪小眼地压着四爷。
这、这、这神马情况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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