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承认离不开我
陈嘉棠神色漠然,他并没有因莫莉自罚的那一刀显出任何动容,只是淡淡地回头,看向欧阳妤攸,问:“小攸,你觉得这样够了吗?”
瞬间,所有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够了吗?
欧阳妤攸瞳仁晃动,注视着莫莉,耳边回响起两个小时前,在那半地下室,烟丝缭绕中,莫莉的问话。
你知道我跟季哥怎么认识的吗?
“我啊,十五岁跟过一个混黑道的男人,整整跟了他三年。”
“摸爬滚打,老娘就是为了活命,才练成这副身手,不然天天得挨揍。后来那人渣犯事被抓落网,老娘终于摆脱了他。可是没想到,出来的日子也不好混,为了讨生活,我干过不少歪门邪道的事。最正经的一次,就是在澳门赌场里做荷官。”
“有一天,老板说有个私人游艇要开赌,缺人手,就让我过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季哥,他穿着简单的黑衬衫,抽烟抿酒,眼神不羁,赌桌上陪客的姑娘都盯着他看,那时候季哥有点颓,一直不怎么搭理人,玩到最后才露了点笑。”
“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连输半个月,碰上我这个荷官,倒挺旺他的。我后来才知道,那游艇是他的,在澳门那些天他每次开赌,总会让我来做荷官。”
“再后来,几个月后季哥又来了。真不巧,也在那时候,那个人渣被保释出狱,突然找上我。老娘那会儿年轻,也怕再过回提心吊胆的日子,所以跟他大打出手,就这么脑门一热,失手杀了他。”
老娘杀过人……
原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是季哥找人替我打的官司,辩护为自卫误伤,判了三年。季哥说不用怕,等我出来,以后就跟着他。”
“三年后我出狱,季哥那会儿已经继承梵森,他一个正经公司的财团老板,却没食言,还愿意收留我这样一个女人,我很感激。他去赌石带着我,去美国也带着我,他让我留在洛杉矶陪你,我就陪着,他说什么我都会听,因为他是老娘这辈子最感激的男人。”
因为这条命,都是给他留着的。
莫莉说,“当初季哥的意思是要追回你们,他并没有要伤害任何人,最后把姓陈的逼到无路可走,算是我的责任,如果他要算这笔账,请你,季太太,务必让他算在我头上。”
……
此刻。
欧阳妤攸凝视着地上的莫莉,两个女人视线交接,像在传递着某种信息,陈嘉棠还在继续问:“小攸,我想听听你的意思。这样,够了吗?”
看似轻淡的一句话。
实则是把决策权送到了她的手上。
够了吗?
为她险些豁出命的陈嘉棠,会就这样甘心吗?
“不够……”欧阳妤攸凝眉闭眼,半响看向莫莉道:“你的伤口会愈合,可嘉棠哥哥的腿没了,就是彻底失去了。”
陈嘉棠颔首,重新看向季临川,“听到了吗?不够。”
季临川敛收眼睑,冷峻地看向欧阳妤攸,寒声问:“那你觉得,拿什么还给你嘉棠哥哥,才够?”
欧阳妤攸收紧手指,紧抿着嘴唇,凝噎不语,却被季临川再次紧逼道:“说话!只要你说得出来,老子全补给他!”
只要她说出来……
欧阳妤攸抬起头,对峙的眼神迎向他,这时陈嘉棠开口道:“季临川,我不需要你补偿,我只要你,还小攸自由。”
季临川微愕的转瞬,冷冽瞥向他,“你知道,这不可能。”
陈嘉棠斜睨一旁奄息的莫莉,“你答应,这女人不用再挨枪子,不答应,那她接下来失去的,也许不止一条腿。”
硬对硬,彼此都清楚,没有人会在这一刻妥协,
说话间。
玉琴崖从四方街调来的人手,已经全部进入院内。
陈嘉棠说:“我只想完成答应她的事,哪怕迟了些,但总归没有失信。”
瞬间人群围堵,从一开始得到季总指令,待在远处的几个冲锋衣男人,见势赶紧护在他身侧,纷乱的脚步声,步步紧逼,季临川却未有一丝分神,只凝视着欧阳妤攸:“我和她之间,谁也别想插手,没有人能威胁老子!”
坚定不移的声音。
倏然间,打乱了欧阳妤攸心脏跳动的节奏,紊乱繁芜的思绪全部冒出来,她来不及识别那是什么,陈嘉棠抓住她的手,紧接着扭脸,只见那中年人将莫莉重新拖了回去。
“小攸,我们给他时间考虑。”陈嘉棠拐动轮椅,一手将欧阳妤攸往屋里带。
季临川愤然,迈开步伐,玉琴崖臂掌一挥,几十个小伙儿扬起棍棒展开架势,挡在他周围,随时准备动手。
好……
很好。
季临川缓缓解开外套扣子,瞳仁映着那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一场打斗,原是人数悬殊,胜负可见。
但不消多久,所有人才发现,那手指戴戒指的男人情绪激亢,像满身戾气的怒兽,他招式狠辣,凡落到他手里的人都被折断筋骨,毫不留情。
玉琴崖站在后方,面色沉着,一个示意,那中年人拿枪走来。
院子里混乱打斗的人群,季临川不断晃动的身影,难以捕捉。
好半天,才终于等他在弯腰压制一个小伙子时,稳住了身体,中年人很快抓紧时机,枪口对准季临川。
电光火石般!
一个极快的影子从屋里冲出来!
她步入混乱的人群里,紧接着“砰!”一声!
季临川回身,只见欧阳妤攸身体本能地向前一倾,下巴撞进他的肩窝里。
“妤攸……”季临川急促喘着气,眼神稍稍松弛了两秒,有些怔神地看着她。
欧阳妤攸后背一阵麻木,意外地察觉,有些不对劲。
打在她身上的并不是子弹,方才那一声,是身体与木棍的碰撞,只见季临川扶抱着她,转身踢飞那抡棍子的人。
“季临川……”欧阳妤攸单臂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与他脸贴着脸,身体不由自主地贴着他。
季临川对刚才有人持枪危及他,毫不知情,见她飞奔而来,为他挨了一棍子,脸上肆意晕染的寒气消散,转眼紧抱着她笑道,“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个没良心的……”
欧阳妤攸缓了缓,回想方才在屋内,见那人持枪指着他,震惊之余,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想,她不顾一切冲出来,她挡在他身后,她身体做出每一个动作,都是本能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自然反应。
玉琴崖瞥了陈嘉棠一眼,慢悠悠道:“瞧见没,谁在乎你那条腿,你做的那些事都是多余,人家根本不稀罕。”
那一枪,不言而喻,只是试探。
玉琴崖早就看明白,可她得让陈嘉棠也看清,他的心慈手软,毫无价值。
陈嘉棠眼睛蒙上一层阴沉的雾气,望着那个主动冲到他身边的欧阳妤攸,脸上泛着苦涩,另一种情绪染上心头,是憎恨,是妒忌,是说不清的不甘心。
季临川扶着她后背,冲轮椅上的人道:“把莫莉放了。”
“我说过了,你今天只能带走一个,小攸或者莫莉。”
欧阳妤攸回望着他,“嘉棠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陈姨陈叔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会……。”
陈嘉棠哑声道:“回去?让他们看见我变成一个残废?他们半辈子寄住在季家,像寄生虫一样,连死了儿子都能忍气吞声,我回不回去,重要吗?”
季临川沉声道:“陈嘉棠,你是我梵森的陈副总,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是。”
这时阿点妹嚼着口香糖站出来:“我们陈阿四才不稀罕当什么陈副总。”
她看了半天的好戏,早不耐烦陈阿四这磨磨唧唧的架势,她招手让几十个小伙子继续打,怎么着也得把那男人打到爬不起来才解气。
玉琴崖和陈嘉棠都没出声,任由阿点妹指挥那群人棍棒并上,冲锋衣的男人挡不住人多,渐渐失去作用,季临川起初靠一股恼意撑着,应付起来并不困难,但眼下有她在身旁,他不得不顾忌,想把她推开却又来不及,那些棍棒围上来,像密不透风的墙。
季临川只能将她捞在怀里,用后背抵着攻击。
棍棒声此起彼伏,欧阳妤攸在他身下,清楚地感觉到他从嗓子里传出来的一阵阵闷哼,那些人见他不反抗,下手更是一下狠过一下。
她挣脱着伸出左臂,扶住他的脸,只觉得手上一股温热的液体,定睛望去,只见季临川额前的细发垂落,血液顺着额头缓缓溢出。
“季临川……”
他嘴唇染着笑,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他耳边听到她的紧呼声,她在叫陈嘉棠,她在拼命喊着陈嘉棠,季临川掌心紧握着她的手,他想告诉她,别求那家伙……
别求他。
尤其是你,不能为我去求他……
可力不从心,接着他整个人失去意识。
第二天,季临川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肿的眼。
“哭了?”季临川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有点出息。除非哪天老子死了,否则不准哭。”
“我熬夜熬的,才没哭。”欧阳妤攸揉揉眼,离玉家最近的就是四方街,这里都是卖玉石的店铺,没有大医院,只有那个老中医开的一家小诊所,她躲开他的视线,低头数着药,端水递给他。
季临川眼睛盯着她,把药一粒粒塞进嘴里,喝水时依然瞟她,想起昨晚的事,笑道:“承认离不开我,就这么难?”他放下杯子,紧抱着她,虽浑身骨头都痛,但从没哪一刻,像这般觉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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