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路的尽头再没有路
“我一直在找他!直到后来季夫人带他父母回季家老宅,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那晚我终于等到了他,可他,却躲在暗处看着你……他何止当你是妹妹?他是在自欺欺人!”
颜潼声音像断裂的冰锥,硬冷又锋利,她一步步走近欧阳妤攸,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你问我为什么要绑架你?”
“因为只有你出事,他才会露面!如果重新再来一次,我真恨不得在季家老宅就一次撞死你,你就该去死!”
“你就该去死!”颜潼蹲下身抓着她的肩膀,嘶声痛斥着,倾力将她推倒在地。
外套从她身上滑落,薄如蝉翼的轻纱礼裙透着白皙的皮肤,她冷得发抖。
这时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林昇,忍不住出手将颜潼扯开,清冽地说道:“没人能决定别人该不该去死,而你应该去看看精神科,被你爱上的男人真够可悲的……”
颜潼看着他轻笑:“林老板,你难道不可悲吗?爱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图什么?”
“我爱谁,图她什么,这都跟你没关系。”林昇扶起她。
欧阳妤攸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从开业典礼上就察觉到一股小腹的莫名疼痛,愈发强烈,她咬着嘴唇,怔怔地出神。
原来不止绑架……
撞她的,也是颜潼。
欧阳妤攸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颜潼却对她露出同情的笑:“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现在就受不了了?还有更有趣的呢。
颜潼缓步走动,高跟鞋踩得水泥地咔咔作响,“季太太,你到今天才知道对吗?可我要告诉你,你的丈夫,季总他一早就知道,撞你,绑架你,这些事都是我干的。”
是,季总知道,昨晚陈嘉棠准确无误地分析过,这一切季临川是知道的,所以陈嘉棠劝她离开,可她为什么要这样离开?凭什么?
欧阳妤攸回过神,不肯相信:“你说……季临川他知道?”
颜潼欣赏着她吃惊的表情,很满意:“没错,他知道。”
“惊讶吗?那你猜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我主动申请进公司,或者更早以前?不管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总之他依然让我进了梵森,他就算利用我又怎样?这不也证明了他根本没拿你当回事,你也不过是男人养的玩物而已。”
“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一样可以忽略你,所以,季总他选择既往不咎,我害过你又怎样,那些在他眼里算个狗屁!”
季临川他知道……
他竟然都知道……
欧阳妤攸至今忘不了自己差点被那些恶心粗鲁的男人凌辱,差点被划伤脸,被那奸佞的老太婆带走……
她受过的罪,遭过的恶意,就像那场飞机事故一样,都被季临川一笔勾销了?
……他毫不在乎,他无所顾忌。
陈嘉棠问,如果他为了财富利益,足以牺牲掉你呢?
足以牺牲掉你呢?
欧阳妤攸耳边嗡鸣,近乎失聪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一股温润的血液正在从身体缓缓流失,很真实,掺着小腹的疼痛。
她手指紧攥着裙纱,仿佛听到从心脏深处传来的撕扯,像一柄冰冷的刀捅在心窝上,曾经动容过,柔软过的心,此时疼得不能自已,一呼一吸间都是血腥味。
这就是她嫁的男人,从婚姻的开始,就是有利可图。
他费尽心思哄她,宠爱她,不过是拿她当个蠢货来对待,他需要她安安静静,不再去计较那些伤害,他说得对,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把她当作一个精美的橱窗娃娃,他希望她是养在家里,供他取乐的乖巧女人。
一旦牵扯他的商业蓝图,她就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可以牺牲,可以忽略不计……
颜潼电话响了,这一天她的电话一直不停地有人打来,而直到现在,她才等来那个她想要接听的电话。
她避开厂房里的人,走到门边,听到那端叫她:“潼潼。”
“陈嘉棠……”她仿佛没听清,问他:“你叫我什么?”
“潼潼。”他说:“你现在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我……”颜潼望着身后的人,思忖片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昨晚,你不是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了!你说你不会走!你说你永远不会跟我走。”
“潼潼,我改变主意了,你先过来,咳咳……你……”
“陈嘉棠”颜潼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是拐杖落地,他吃力的呼吸声:“陈嘉棠,你等我,我现在,我现在过去找你。”
颜潼失魂落魄,她像一个游荡的灵魂,忽然被召回。哪怕昨晚她去找他,这个男人绝情得不像话,哪怕他现在突然叫她回去,只要一个简单的指令,她可以不假思索地抛下一切。
颜潼匆匆离开厂房。
林昇抱着樱樱,他捡起被颜潼丢下的手机,然后扶起欧阳妤攸,她的手腕纤细像脆弱的芦苇,稍一用力便可将她托起,林昇捡起地上的外套,想替她掸去灰尘,低眼望去:“妤攸,你裙子上……”
是血……
像涓涓细流,晕染着裙身,欧阳妤攸撑力站起来,只稳住两秒,再次昏倒在他怀里。
……
另一边,市中心高楼顶层,举办的梵森珠宝答谢酒会。
季临川换了一套暗纹深灰色西装,辗转停留在众人间,无论举杯抿酒,演讲致词,他都是全场最受瞩目的焦点。
梵森开业销售额创下行业内之最,天价鸽血红宝石被一个香港富商买下,更有玉雕翡翠上了各大收藏报刊头条。秦子航廖总等人庆贺连连,董事会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为梵森跨行转型有如此火爆的绩效,甚是满意。
季临川一次次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酒杯。
与往日不同,今晚任谁敬酒,他来者不拒,一饮而尽,再换一杯,继续喝,直到他再也喝不动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消退。
季夫人与名媛太太热聊,被问起她那临时退场的儿媳妇,季夫人面色堪堪,打着客套话:“体弱多病,上不了台面,出来也是给大家看笑话,不提她。”
“哟,还真可惜了季总这样的男人,多少不体弱多病的姑娘,想嫁还捞不着呢。”
珠宝耀眼,觥筹交错。
酒会乐队持续演奏,场内弥漫着红酒,食物,以及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季临川撇开宾客,行至僻静处,重重地放下高脚杯,心脏紧压着,像被一双手攥住了命脉,他解开衣领扣子,眼神飘忽,颠着脚步不知该走去哪儿,才能逃出这密不透风的空间。
“季哥。”莫莉一晚上始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出去,老子要出去透气。”他醉意熏染的眼神夹着苦涩,抬起戴着猩红宝石的手,指向外面。
莫莉将他带出酒会,高耸楼林下,车水马龙,像移动的条条珠光细线,他双臂撑在顶层楼顶的栏杆上,俯身向下,冷风撩起额前梳起的碎发,他扬起脸,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磁性低沉的嗓音,说:“老子今天真他妈高兴,没有她,真好。”
没有她,真好。
胸腔左下方,横膈之上,像被掏空了一般。
他冲着暗夜苍穹,放声大笑,风吹散了他的笑声,莫莉站在他身后,看那挺拔伟岸的身影,站在高空楼林间,听他笑着笑着……竟笑出了半声哽咽。
“季哥。”
莫莉上前扶住那颤巍巍的身影,质地顺滑的西装袖口,手握成拳,小臂肌肉紧实,像痉挛般阵阵颤抖,他那双上挑的外眼角,依稀有温润的细光。
不顾醉酒,他偏要自己开车,哪怕已经醉得走不了直线,他还是赶走了司机,独自驾车上路。
莫莉驱车紧随其后,远离喧闹的市中心,车开出两个小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竟是往荒凉的郊区开,离海越来越近。
直到路的尽头,再没有路。
耳边是汹涌的浪涛声,遥远的深海似有船只移动,呜呜地发出犹如哀鸣般的响声。
翻滚的海水,像深崖低处游动的风流,一股赶着一股,往更远的地方逼近。
莫莉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不断拨打电话。
他整晚轻松自如应对宾客的冷静,他站在顶楼发出的笑声,都是不正常的。
莫莉透过车前窗,望见他的车子驶上一条笔直的断道,两边海水翻滚,在那条路的末端,有一盏明亮的灯塔。
不好……
她猜得没错,他这不是在发泄!
明知是尽头,他依然车速不减,加紧油门的轰鸣声,贯穿耳膜,那辆迈巴赫朝着断道,直直开了过去!
“季哥!”
莫莉大叫了一声,慌乱的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她拼命紧追,却阻止不了那辆车从眼前掉进了海里……
噗通巨响!
黑色轿车从眼前消失!
海面击出高涨的浪花,漩涡卷聚,一切像被黑暗吞噬。
……
从废厂房出来,林昇驱车几公里,带着樱樱和欧阳妤攸来到最近的一家福宁医院。
樱樱是在他被击昏倒地时,从他怀里摔下去的,五岁的孩子磕伤脑门,说起来可大可小,严重的话很有可能颅内出血,医生问及情况后,第一时间把樱樱抱去了急诊室,林昇跟随推车,看着欧阳妤攸也被护士推走,他扶着后颈缓缓蹲在医院走廊里。
她裙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昏倒,林昇丝毫没有头绪,白炽灯管强烈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昇再次抬头,医生检查后,站在他跟前,问他,“你是她丈夫吧?”
他带着孩子和女人来,他说不是,恐怕旁人也不会信,林昇默认点头。
医生摘下口罩,请他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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