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绝望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看到这条微博热门时乔泽正半躺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 距离安城一千多公里外的西北小县城。
他刚从上一座城市赶到这座城市, 刚从高远家回来, 脑子里还是高远因他牺牲而精神异常的母亲, 以及高远姐姐那句, “几个月前就走了, 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是三个多月来, 他收到的关于路渺的唯一消息,也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出现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 一百多天……
长指摩挲着手机边角,乔泽眉眼低敛,入目处是手机屏幕上短短的一行字, “绝望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一百零五天十四小时零八分。
音讯全无。
他想, 这就是绝望。
她的电话再没有拨通过,她的企鹅头像成了永远的灰色, 发出去的信息再没有回复。
那个人, 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
长指微动, 他点开了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她刚消失的那一分钟, 告诉自己她只是去买早点, 很快会回来。
她消失一个小时后,告诉自己, 她只是难过了,想一个人静静。
她消失一天后, 不断自我催眠, 她只是躲起来而已,她想明白了,很快会回来。
她消失的第三天,依然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给自己一点空间,她会回来的。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现在是她消失的第一百零五天十四小时零八分,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告别,是死别。
不是不见,是再也见不到。这就是绝望。”
两百多字的内容被分成两条评论发了出去,短短几分钟便收获了几百点赞,私信箱也被陌生人私信塞满。
乔泽看了眼,掐灭了手机,扔一边,双手枕着后脑勺平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失神。
长期缺觉的头部正一抽一抽地发疼,疲惫,却又睡意全无。
房间空荡,冷清。
手机的响铃声打破了屋里的静谧。
像过去一百多个日子一般,乔泽还是条件反射地拿过了手机,所有刚升起的希望在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乔时”两个字时瞬间熄灭。
“怎么了?”他按下接听键,问。
声线虽沙哑,却一如过去的沉稳冷静。
“关心关心你不行啊?”电话那头,乔时极尽所能地让语气变得轻松,但像过去几个月一样,她的揶揄没能换来乔泽以往的毒舌。。。
“没什么事我挂了。”很冷静的嗓音。
“等等。”乔时敛了笑,她到底不是路渺,能让他恢复成以前的乔泽的只有路渺。
“哥,还是没消息吗?”她轻声问,鼻子有些酸。
她知道乔泽这几个月都在找路渺,天南海北地找她。
路渺走的那天早上,他的沉稳,他的冷静,全消失在了他急乱的脚步里。
一遍一遍地拨电话,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推门找人,那天的他,慌乱而急切。
他调取了所有的那天早上的路况监控。
路渺那天早上天微亮便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在灰蒙蒙的街头,漫无目的地一路走。
她最后上了一辆路过的公交车,终点站下的车,安城远郊,近乡下和高速路口下客区,之后再无消息。
那半个月里,乔泽几乎找遍了那一片区域以及整个安城,所有能打听的人都打听过来,但没有消息,没有人见过她,也没有尸体。
他将调查方向转向了过往的车辆,从周边村民,到那几天的过往车辆,每一辆车,每一个司机,他都亲自去联系了一遍,拿着她的照片去确认,她有没有上过他们的车。
但凡有一点点疑似她的消息,他总要不远万里地亲自过去确认。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两天前他刚从一长途客运司机那里得知疑似路渺的消息,也只是疑似,并不确定。
他连夜开车过来了。
乔时很希望他这一次能如愿找到路渺。
她很希望她还能好好活着,她心疼路渺,也心疼乔泽。
他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得太久太久,孤独而漫长,好不容易遇见她,爱上她,不该是一个天人永隔的结局。
但他的答案很快打碎了她所有的乞求。
“没有。”
低哑而短促的两个字从电话那头传来时,两边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那个人是她。”好一会儿,乔泽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她在车上遇到了高远母亲,亲自送她回了家,之后还是音讯全无。”
乔泽想起下午循线找到高远家,看着小县城路边伫立着的两层小楼,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是雀跃的,他以为她或许就在里面。
他把车子停在了高远家门口,他的母亲过来敲车窗,孩童一般,喜滋滋的眼神。
她叫他“阿远”,对他嘘寒问暖,问他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高远的牺牲让她大受刺激,精神有些失常。
路渺是在那辆大巴车上遇到了精神失常的高远母亲,并亲自将她送回了家。
“那个女孩子有些怪,一直哽咽着对我妈说对不起。晚上睡觉时非让我把她四肢绑起来。待了两天,看我妈好些了就走了。”
“不过人真的很好,就是情绪一直很低落。”
高远姐姐的话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
电话那头的乔时也在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渺的信,已经是在告别。
她甚至可能早已不在了。
“哥……”她嗓音有些哽,想劝他回家,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乔泽和她说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穷尽一生,他也要找回她。
“我没事。”乔泽淡声安慰,“你别瞎担心。挂了。”
手机被重新扔回床边,又拿了过来,长指习惯性划开相册,停滞片刻,又收了回来。
他手机上并没有路渺照片。
他没有给她拍过一张照片,也没有她的照片,他和她甚至连合影都没有。
他记得在澳门那会儿,她说过想合影一张的,他拒绝了她。
很多人说,女人天生直觉准。
她那时是不是就已经意识到,她陪不了他走到最后,所以想给他留一个念想?
脑子里闪过路渺的脸,依旧是仰头看他,安静乖巧的模样。
胸口有些疼。
乔泽重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起身洗漱。
弯身洗脸时,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微微垂下,在空气中划开一道浅浅的弧度。
那是路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上次因为高远芯片的事拆开过一次,他亲自缝了起来,一直贴身带着。
乔泽目光微滞,盯着镜子里的东西失神了会儿,轻轻拿起,摩挲着边缘。
“都说相爱的人会有心电感应……”低哑的嗓音缓缓出口,“呆渺,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死寂。
乔泽自嘲地笑笑,松了手,低头掬了把水洗脸。
再抬眼时,镜子里的脸依然是精神的。
他不能让自己有一丝一毫倒下的可能。
如果连他也倒下了,谁去找她,谁陪她?
从洗漱室出来,刑队便来了电话,询问起路渺的情况。
他在找路渺的事他是知道的,路渺强制就医的申请在检察院被打了回来,认为她的情况在家属监督和陪伴下就医即可。
只是怎样的结果对路渺都没了意义,她只是活不下去了。
三个多月……对于一个已经彻底崩溃的人,根本没活着的可能。
刑队叹气。
“她不会舍得扔下我的。”乔泽阻止了他可能的开口机会,“刑队,你不用担心我。”
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切回到原来的微博界面,还是那条热门话题评论区下。
评论区已经被上万条评论攻陷,他随手发出去的评论被顶到了热门,与他那条评论并列一起的,是最新的一条评论。
“五岁被扔到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再也不能回家。十八岁被人喜欢,被胁迫,被绑架,失去了唯一的弟弟。二十四岁,失去了唯一的哥哥。总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没想到却是施害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有人,像游魂一样飘荡在这个世界,想解脱,放不下一个人,想回去,面对不了自己,不知道路在哪儿,出口在哪儿。”
乔泽倏地握紧了手机,眼睛死死盯着那条评论,喉结因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
他颤着手指,戳开了那个没有头像的头像。
她的微博和他的一样,干净,没有任何东西。
他给她发了私信:“呆渺,是你吗?”
没有回复。
他不知道是她没看到,还是不想回。
但他知道是她,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路渺。
他给朱琪去了电话,让她帮忙找她微博的登录IP,想尽办法把IP查出来。
朱琪办事效率高,一个小时后便托人查到了IP地址,并精准定位到了具体位置,西北某小镇的小旅馆。
乔泽托那边的一个朋友帮忙去小旅馆查查,看住别让人走了,自己连夜定了机票飞过去,辗转转车,第二天晚上十一点多才赶到了那家小旅馆。
乔泽刚进去,他托帮忙的朋友已经给他指了房间号,住客名字确实路渺,长相和证件照也对得上。
乔泽过去敲门,敲了两声没人应。
乔泽拿钥匙开了门。
房间没开灯,月光从窗外洒入,落在靠墙的床上。
乔泽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路渺,微蜷着身子,睡颜平和,呼吸清浅而绵长。
乔泽突然就舒了口气,喉咙微哽。
他在床沿坐了下来,动作很轻,没有惊醒她。
三个多月不见,她瘦了许多,但睡梦里的她是平静的。
长指从她瘦削的脸上轻划过,喉咙滚起的哽咽更甚,他低下头,嘴唇贴上她的唇。
她嘤咛了声,并没有醒来。
眼角余光里,乔泽看到了桌上的安眠药。
他动作一顿,一把抓过桌上的安眠药,拧开瓶盖,看到瓶子里几近装满的药片时,才暗暗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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