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几兄弟一合计, 想对付下刘美娟, 让她知道, 别没事总盯着别人嘴里的饭, 让她从此后关门管自家事儿就行了。要不然这前邻后邻的, 她真要天天盯着, 自家孩子还不能吃个白面馍馍了?
于是顾家几兄弟轮流着来, 每天半夜醒来后,都要在院子里捣鼓一番,捣鼓啥呢?也不捣鼓, 就哼哧哼哧地跺脚迈步。
刘美娟家就在顾家前头,他们躺炕上隔着一堵墙就听到后面在捣鼓,半夜三更的醒来, 就开始疑惑了。
“瞧瞧瞧, 这是又去磨面子去了!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 你瞧他们家, 别说那小的蜜芽儿, 就说大的几个男孩子, 一个个都壮实得像头牛, 这都是偷吃好吃的了!你看咱家苦瓜,这可怜巴巴的, 头发都没几根根呢!”
刘美娟想起这个来心里就委屈,明明把家里的精细粮都留给苦瓜吃了, 也吃得挺饱, 怎么就不长头发呢?
“这个……美娟啊,咱就别折腾了,好好睡觉吧……”萧国栋打了个哈欠,赶明儿还得上工挣工分呢,现在家里的粮食都紧着刘美娟和苦瓜吃,自己和另外两个孩子都饿肚子,他不想折腾,想趁着现在肚子不太饿,赶紧睡着,要不然折腾几下肚子咕噜叫,那就是死活睡不着了。
“不行,你咋这么没志气!”刘美娟摇晃着把萧国栋硬是摇醒了:“别人吃白面馍馍,你让你儿子吃玉米面窝窝头,你是男人吗你?”
萧国栋就这么被摇晃得困虫全都跑光了;“苦瓜还有玉米面窝窝头吃,这就不错了,竞越和淑兰他们……”
刘美娟顿时没好气了:“得!别和我提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挨饿不是应该吗?咋地,还想吃玉米面窝窝头?有红薯干吃着就不错了!你起来不起来?”
萧国栋没法,只好穿衣裳爬起来:“好好好,我起来。”
刘美娟和萧国栋起来,准备去捉“偷磨面”的,然而他们走出去后,躲在外面瞅了小半夜,也没见顾家有人出来。
两个人互相埋怨着,败兴而归。
到了第二天夜里,又听着这动静,两个人骂骂咧咧一番,又起来去看。
如此反复……
连着三天,他们受不了了,他们简直是想冲过去后院顾家问问,三更半夜,你们到底要干嘛?!!
可是他们又不敢,只能忍,总不能说自己一直耳朵贴着墙壁听着后头的动静吧。
而就在萧家两口子筋疲力尽的时候,顾家光明正大地提着一袋子红薯干过去石磨子那里了,麻布袋子里面是红薯干,可红薯干里面还藏着一小袋子麦子,那是给家里几个小孩子的口粮。
粪堆粮仓墩子黑蛋猪毛牙狗甚至蜜芽儿,大家全都出动了,大人在里面磨面子,小孩子们就在外头玩儿丢手绢。
谁家看着要过来打个招呼,他们就冲着谁丢手绢,笑笑闹闹地扑过去。
你说小孩们嬉笑拦住你,你总不好再往前瞅瞅吧?于是这事儿就过去了。
反正大家远远看着,人家老顾家确实也是磨的红薯干,看得真真切切呢!
蜜芽儿还用她那清脆娇嫩的小嗓子开始唱起了顺口溜:“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
几个小孩子哈哈笑着,也跟着蜜芽儿一起唱起来。
这下子大家更没啥怀疑了,毕竟小孩子一般来说不会说谎的,看那白白净净的小蜜芽儿都知道要吃红薯饭红薯馍,他家看来真是没啥好东西。
磨好了面,暗渡陈仓带回家,陈秀云就开始给几个孩子做面食了,光是她会做的面,就分烫面的,发面的。烫面的是说不发酵,直接和面的时候用热水烫,烫面的饼烙出来后酥软有嚼劲,好吃得很,如果饼里面再撒点盐巴和花椒面,外面沾点油腥,那真是酥软可口,吃到嘴里香喷喷。
当然了,几个小孩子吃的时候都躲厨房里,怕香味飘出去,又让那刘美娟眼馋了。吃完了如果出去玩,那一定得是好好擦嘴,要不然被那孙红英啥的盯上,就得琢磨了。
顾家这边磨好了面,刘美娟却更疑惑了。
“今天白天他们磨了面,磨的是红薯干!我就不信了,咋可能呢,他们家孩子吃那么白胖,肯定是暗地里吃好东西了,他们今晚肯定还得去磨面!”
“随你吧……”萧国栋啥都不想,他就想倒在那里睡大觉。
没办法,他饿啊,好东西都给刘美娟还有苦瓜吃了,他和他娘还有淑兰竞越两个孩子,就吃点剩下的红薯干窝窝头,能不饿吗?已经饿得啃榆树皮了!
“你去不去?”刘美娟没好气。
“我不去!”萧国栋也来劲了,饿啊,饿了还能干啥?就躺着呗!
刘美娟气得踹了这不争气的男人两脚,自己咬咬牙,从炕上爬起来穿衣裳,她一定要抓住,抓住,看看老顾家到底吃啥好东西了!
她自然没想想,别人家吃啥关她啥事儿,别人欠了她家的啊?
于是刘美娟穿衣裳起来就往外奔,她得盯着去。
等他出去后,终于发现,嘿,老顾家的顾建党就偷偷摸摸地往前走,太好了,这下子有门了,得追上!
刘美娟暗搓搓地追着顾建党跟踪着。
顾建党呢,他当然知道刘美娟在后头,他当下不紧不慢地故意往前走。
其实是今天他探到了陈胜利又出来磨面了,没办法,之前磨到半截就打道回府了,总不能说家里用玉米渣渣蒸馍馍吧,还是得出来再磨磨。
于是陈胜利找了几个兄弟一起望风,然后跑出来磨面了。
顾建党呢,他就先朝村口走去,等到了村口,他身影一晃,就躲到了暗处。
刘美娟原本是跟着顾建党的啊,现在跟着跟着,突然就不见了,她就懵了:“坏了,这是让他跑了!”
她正呆着,琢磨到底自己是回去还是怎么着,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捏着鼻子的声音响起来了。
“捉贼啊捉贼啊,咱们生产大队进贼了!有人偷生产大队的东西了!”
这声音一出,马上就有狗汪汪地叫唤起来,很多社员都被惊醒了。
陈胜利这边自然是吓了一跳,匆忙之中赶紧把自己快磨好的玉米面收起来,还用扫帚胡乱扫了一把,之后一个兄弟背着玉米面往家奔,其他几个也跟着喊:“捉贼了捉贼了,有贼!”
至于谁是贼,先不管,反正先喊上再说。
陈胜利几兄弟冲出来后,猛不丁地就看到刘美娟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往回跑。
这下子没啥可犹豫的了!
为啥家里孩子啃了好几天碎渣渣做成的馍馍,为啥陈胜利娘差点被渣渣噎得喘不过气来,都怪这刘美娟,你有粮食就来磨,谁也没拦着你,你没粮食就在家好好呆着睡觉,干嘛非搅和别人好事?
“捉贼了,打啊!”
陈胜利手里正好有个麻布袋,那是之前装玉米粒粒的,现在他扑过去就直接用麻布袋把刘美娟一套,之后直接来了一拳头。
这女人,早欠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在家欺凌老人欺负小孩,好东西给自己吃,把萧竞越和萧淑兰饿得都快晕倒了。
这种人,该揍!
噼里啪啦一顿揍。
正揍着,萧国栋来了,萧国栋一看大势不好就要救人,陈胜利哪能让他救,直接趁着天黑,把那麻布袋子又给萧国栋套上了。
“这做贼的竟然还有接应的,打!!”
陈胜利一吆喝,几个兄弟一起上。
而生产大队的其他社员这个时候也都醒了,披着衣服出来看,一见生产大队队长陈胜利在捉贼,马上吐口水在掌心又搓搓手:“捉贼了,捉贼了,大家伙一起上!”
只活该了那萧国栋和刘美娟,真是被打个鼻青脸肿满身清淤,哭爹喊娘吓得尿都出来了。
“胜利,胜利哥,别打了,是我们哪!”
“打的就是你!”
“对对对,你这个贼,打!”
“同志们,和贼不用客气,打!”
噼里啪啦一顿揍,最后终于在刘美娟和萧国栋的哭嚎中,有人认出来了,扒下面袋子一看。
哟,这不是胡同口那两口子么,咋成贼了?
“我们半夜出来拾粪,谁知道竟然被当成贼!”刘美娟脸上都肿了,哭着抹眼泪。
“对对对,拾粪!”萧国栋也哭。
大家伙乐了,不信哪,大半夜你们两口子连个家什都不带,就说是拾粪的,你哄谁呢?
有人暗搓搓地咬耳朵:“怕是半夜偷偷出来磨面,怕人看到。”
——这位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也有人眼尖,早发现了:“石头磨子那里有一些玉米渣渣印儿,可能是他们家剩下的。”
大家都暗地嘲笑起来;“成天哭穷,看把萧竞越和萧淑兰饿成那样,结果两口子自己偷偷吃好吃的!”
“活该被打!”
围观群众纷纷叫好。
刘美娟和萧国栋抱头痛哭,流下的眼泪淌过脸上红肿,脸上都沙得疼!
他们心里恨啊气啊,倒是想去打击报复,可这么多社员都打了,他们总不能一个个打过来吧。再说了,带头的那可是生产大队队长陈胜利。
经过了这次灾荒,陈胜利为大家伙费了那么多心,他生产大队长的位子可是再也没人能够撼动了。
可怜刘美娟和萧国栋,只能泪往心里流,掉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憋憋屈屈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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