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菡任由季承西拉着自己, 穿过人流, 走到了安静的楼梯间。

　　季承西一直背对着她, 直到现在才转过身, 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 眼眸深邃, 嘴角拉直, 但浑身的低气压足以表明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楚菡心虚，默默地站着。

　　她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跟个知道自己犯错了所以乖乖求饶的小学生一样。

　　季承西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这样的她，因为听到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后, 那浑身暴涨的怒火和不甘消散了一些。

　　“为什么？你不是说, 谈恋爱会早死吗？”这是他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一开始她这么说，他是不相信的, 谈个恋爱会早死？开什么玩笑！

　　但后来她一再强调, 由不得他不重视。

　　联系自己情况, 他还猜测过, 是不是因为他太衰了, 所以楚菡视他为洪水猛兽扫把精，沾不得碰不得, 不然就会霉运缠身早早死去。

　　因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一直不敢逼迫她, 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跟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只是在背后会默默地关注她，帮助她。

　　想着等过了这四十九天，他不走霉运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了。

　　但现在，就只差几天了，毫无征兆地，她忽然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他不懂。

　　但终归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他跟自己说，如果她真的无法接受自己，不喜欢自己，他努力过了，也争取过了，但她还是不愿意，那就放手吧。

　　只是心底的悸动还是无法忽视。

　　一向果决的他，在感情上还是变得磨叽了，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她走，但理智又告诉他，继续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一别两宽。

　　更何况，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厢情愿，他们俩之间本来就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一直都是拒绝的。

　　难受的只有他而已。

　　楚菡不知道季承西心里的滔天海浪，面对他的困惑，喉咙里涌动千言万语，再后也只能说三个字：“对不起。”

　　季承西的心沉下去。

　　最无力的就是这三个字，连个解释也没有，只是对不起而已。

　　他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垂在身边，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然后转身顺着楼梯往下走。

　　不过就是她不喜欢他而已。

　　哪怕他再多的不愿意，也抵不过人家不喜欢他这一点。

　　他除了离开，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楚菡在楼梯间站了很长时间，直到电影快开场，莫飞柏出来找她没找到，着急忙慌的给她打电话。

　　等她出现之后，他立刻开心又紧张的迎上来。

　　“楚楚……我刚才还以为你走了。”

　　以为你反悔了。

　　莫飞柏也不傻，其实也知道楚菡现在也没有很喜欢他。

　　只不过，他们命格最契合，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相比起楚菡的冷静来说，他受到的影响更大，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楚菡一整天都过得没滋没味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但面对莫飞柏，还是得提起精神来。

　　看完电影，她本来还计划着跟莫飞柏出去逛一逛，熟悉一下彼此，现在也不愿意动弹了，跟他告别之后，就回了医院。

　　楚外公精神不错，正在看电视，看到她进来，还特别开心的招呼她。

　　“乖囡来了，快过来。”

　　楚菡拉过椅子坐到他床边，就听楚外公问她：“你给我换了个护工啊，之前那个就挺好的啊，为什么要辞退了人家。”

　　楚菡难受了一天了，现在一听他这么问，立刻就眼泪汪汪。

　　唬得楚外公连声问道：“这怎么了？这怎么还忽然哭上了？乖囡，出什么事了跟外公好好唠唠，别怕，有外公在呢。”

　　老人家坐直身子，给了她一个拥抱，苍老的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动。

　　楚菡眼泪哗啦啦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哭够了，这才从老人的怀抱退出来，脸上还带着泪花，对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外公，我先去洗脸。”

　　楚外公眼神分外慈祥：“去吧。”

　　楚菡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眼睛不再那么红了，这才回到病房。

　　她一坐下来，楚外公就怜惜地看着她：“乖囡，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刚才在这儿左思右想，觉得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七叔公莫正良身上，可能是他们又过来找她了。

　　楚菡低低的说道：“外公，我想当天师。”

　　楚外公的手一顿：“你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知道。”

　　楚外公的脸皱起来，说道：“按理说你的生活是你自己过，外公不应该插手太多，但是这件事……乖囡，你再想想，你真的中意那小孩儿吗？再说了，你外婆一直希望你能当个普通人。”

　　楚菡笑笑，鼻头还红着：“我知道的，莫飞柏挺好的，只是……我自己很想当天师。”

　　至于莫山族敌人的事情，她就不打算说出来了。

　　楚外公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告诉他这些，也只是让他白白增添烦恼而已。

　　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正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哪儿能再为小辈操那么心？

　　如果她顺利留住了自己的能力，成为天师，她可以保护她的家人。

　　楚外公沉默良久，最后说道：“乖囡，这种大事，你可千万不能冲动，那小子虽然不错，但……季家那小子呢？”

　　虽然楚菡一直跟季承西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但楚外公人老成精，什么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别说季承西那隐忍的感情，就是楚菡在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明显有些羞涩。

　　让他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娇羞起来，说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楚菡交握的手紧了紧，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季承西和我只是普通朋友，外公，你外孙女儿当了好多年的单身狗了。”

　　楚外公默然无语，心里更是心疼。

　　他家外孙女儿长得这么好看，从来不缺人追，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单身狗，还不是因为对待感情很慎重。

　　现在却要这么随随便便就把一生决定，这其中的对比不要太明显。

　　只不过，就像最开始老人说的一样，这些大事，终究还是要她自己来抉择的。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他们这些长辈，只能提供意见，不能帮她作出决定。

　　楚菡陪他坐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回到四合院，她没去跟季家四兄弟吃完饭，自己躲在房间里。

　　本来她觉得自己对季承西也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啊，但做决定的时候还是感觉心脏绷紧。

　　等面对找上门的季承西的时候，更是难受。

　　她想，不要再见面了。

　　只剩下几天了，这几天早出晚归吧，过了这几天，大家又是两条平行线了。

　　然而第二天的时候，七叔公却来找她了。

　　“我听小柏说，你已经做出决定了。”

　　楚菡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吧。”老人说。

　　楚菡有点懵逼：“走？去哪儿？”

　　“回山里，”七叔公说，“回族里圣地接受洗礼，你才能变得更加强大，和小柏也才能结契成功。”

　　莫山族有圣地，也是他们一族的发源地。

　　族里传说，他们的祖先就是因为找到了圣地，才让世世代代都有了天赋。

　　而每个要成年的莫山族，都要去圣地接受洗礼，才能彻底觉醒天赋，成年长大。

　　楚菡因为只有四分之一的血脉，又是一直在外面长大，接受玄学的熏陶比较少，所以之前天赋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但随着她年龄的长大，当年外婆在她身上压制天赋的禁制会逐渐失去效力，加上四象转天阵的存在，就完全引发了她的天赋。

　　而且在圣地结契，她和莫飞柏才能完全绑在一起，彼此照应。

　　“我现在走不了，要等几天，”楚菡如实说道，“等到四象转天阵完全接受，我才能离开。”

　　“那就晚了，”七叔公嗤笑一声，“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顶峰，继续在四象转天阵里待下去，你的实力会迅速下降，直到消失殆尽变成普通人。”

　　这就是之前外婆留给楚菡变成普通人的方法。

　　楚菡其实是知道的，但她这两天光纠结别的去了，加上七叔公的出现对她目前的认知造成了冲击，她竟然没想到这个。

　　“可是……”她非常为难，“我答应了季家要待满四十九天，直到他们四兄弟的霉运消失。”

　　“不是霉运，是诅咒，”七叔公说，“季家老头当年闯进族里，害死了族里的人，这是他的报应，你是莫山族人，难道要站在他那一边吗？”

　　楚菡讷讷无言。

　　所以季承东他们说的是真的，季老爷子带兵的时候，那场损失惨重的战役，就是闯进了莫山族里。

　　但……

　　“祸不及子孙，”楚菡认真地说道，“季老先生有错，你们为什么不找他，季承西他们可没有害过莫山族任何一个人。”

　　“傻孩子，你怎么这天真呢？”七叔公叹息一声，“之前小二就嫌你你傻白甜，老头儿还骂过他来着，现在看来他真没说错。”

　　楚菡不高兴了：“我们就事论事，干嘛人身攻击？”

　　“那你被季家攻击了，我看你还挺高兴的，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七叔公嘲笑她。

　　楚菡磨牙，对七叔公的话很不感冒。

　　“那我到底哪里傻白甜了？就因为我说祸不及子孙？”

　　“祸不及子孙不假，可如果他们一家人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呢，你这个傻孩子还要替人家拍手叫好吗？”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楚菡大方地说道，“我们就是银货两讫，季家给我钱，我给他们家当转运珠。”

　　“那你知道，当这个转运珠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不是激发了我的天赋吗？”楚菡摊手说道。

　　七叔公笑得意味深长：“这只不过是因为你是莫山族人而已，当然了，季家那老头也知道你是莫山族的后代，不然为什么找上你？”

　　楚菡：“……什么？”

　　一开始，方远找上她的时候说，说因为她是半阴体质，非常适合当四象转天阵的阵眼。

　　现在听七叔公的意思，其实半阴之体只是个幌子，真实原因是她有四分之一的莫山族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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