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和打开茶室的大门, 刚好碰上了正要敲门的季承西。

　　他举着手里的电话, 面无表情的说道：“爷爷有话说。”

　　秦雅和眉头一蹙, 对于他直接把电话打给季老爷子的行为很是不满。

　　季老爷子苍老又略显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让她走。”

　　“爸！”秦雅和叫起来, 非常不满, “她走了, 小北他们兄弟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季老爷子声音虽然苍老，却又透出一份威严，“这事本来就与她无关, 是我们做错了。”

　　秦雅和爱子心切，这个时候可不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她只知道, 楚菡这一走, 自己宝贝儿子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她再怎么反抗也没用，季老爷子的话, 在季家依然是分量最重的。

　　楚菡走了。

　　季承西跟上她：“现在走？我送你去机场。”

　　楚菡拒绝了：“谢谢, 但……我有同伴, 不用了。”

　　七叔公背着手站在街边, 看到她出来冷笑一声：“让你直接走你不走, 还不是折腾出这许多的事？”

　　楚菡没有说话。

　　季承西仔细地打量着老人。

　　上次见面，他只以为这是楚菡家里的长辈,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 他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感受不到善意, 对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面无表情，显然没什么好感。

　　楚菡再次跟他道谢，如果不是季承西找到了季老爷子那边去，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难道真的动用武力撕破脸？

　　这是下下策，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

　　虽然现在跟撕破脸也没什么区别，秦雅和看她的目光，可是冷冰冰的。

　　“很抱歉，但请相信我，等我回来……你们都会好起来。”楚菡承诺道。

　　季承西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看着她跟老人走远。

　　街头驶过一辆出租车，莫飞洪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招呼两人上车。

　　楚菡坐在车子里，最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季承西就站在街边，默默看着这边，一动不动。

　　她黯然回头。

　　买好票，直飞西南。

　　登机的时候，楚菡才发现，顾向阳竟然也是这个航班。

　　要换做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尴尬，但现在她心情实在是太过于低落，看见他也只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打个招呼，然后就怏怏坐下不动了。

　　顾向阳看看坐在她身边的莫飞柏，又看看其他人，很想说什么，但是面对楚菡的冷淡，也只能低眉垂眼地窝在自己的座位上。

　　从他妈对楚菡说出那些话开始，他知道，他跟楚菡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毕竟两人高中曾经在一起过，他非常清楚楚菡是什么性子。

　　虽然好胜心并没有很旺盛，适当的时候也是能服软，但这绝对不代表她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包子。

　　逆来顺受用爱感化什么的不适和她，她不会随便委屈自己的。

　　更何况，他妈的态度也非常坚定，他夹在里面，的确是两方为难。

　　飞机稳稳起飞，离开了帝都。

　　楚菡在飞机上闭目养神，只是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临上飞机前，她跟外公说了实话。

　　毕竟她要离开帝都好几天，不跟老人打招呼实在是说不过去。

　　楚外公虽然并不赞成她的选择，但还是选择了支持。

　　只是说道：“别让自己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她想，路都是自己选的，跪着也得自己走下去。

　　莫山族在边境附近，从西南机场出来后，先是坐火车，又是坐大巴，他们这才到了莫山所在的县城。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几人都是一宿没睡直接赶路，好在大家都身体强健远超普通人，精神到还好，只是楚菡不太适应，倦色很浓。

　　坐在县城的早点铺，他们在吃早饭。

　　“先将就吃点，一会儿就没有车了，得靠你两条路走回去。”七叔公见楚菡没什么胃口，就开口说道。

　　楚菡点点头，强迫自己多吃了两个包子。

　　但再多就吃不下去了，反胃。

　　这点饭量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没吃，所以莫飞柏很忧心的看着她，想劝她，张张嘴又垂头丧气地闭上了嘴。

　　莫飞洪瞅他一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冲楚菡说道：“我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没想开啊，人生怎么过不是过啊，该吃吃，该喝喝，你难受你上心你掉眼泪，这世事就都给如你所愿了？”

　　楚菡有气无力的说道：“快闭嘴吧你，这种鸡汤我都不知道喝过多少，有用的话还用你再重复一遍？”

　　道理是那样的，但如果感情能完全受到理智的控制，那这世上也不会多那么多的糟心事了。

　　所有人都是傻白甜了。

　　莫飞洪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大口喝粥。

　　西南多山地，地形复杂，加上经济不是很发达，所以地方基础设施不到位。

　　他们在县城里碰上山下村子里的人，那汉子认识七叔公，很是恭敬地过来跟他打招呼，知道他们急着回去，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要送他们回去。

　　七叔公也没有推却，毕竟他们现在是挺急的。

　　楚菡也察觉到了，即使已经离开了四象转天阵，但她体内之前毫无阻碍欢快流动的力量，逐渐变得黏滞。

　　尽管这变化很微小，但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她不超过两年，就会彻底失去这些力量。

　　她头疼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这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已经完全把她搞蒙了。

　　到了山下之后，那汉子很恭敬地离开了，七叔公就带着他们往山上走。

　　楚菡几乎是在机械的挪动自己的双腿，脑子也一片空白。

　　山路蜿蜒而崎岖，楚菡是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就算是郊游爬山，也从来没走过这种路。

　　本来精神就不太好，现在又条件艰苦，她有些受不住了。

　　七叔公看了她一眼，招呼莫飞柏：“过来背她。”

　　莫飞柏应了一声就过来，被楚菡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莫飞洪嘀咕道：“逞什么强啊，现在明摆着就拖后腿嘛。”

　　“混账玩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前方草丛纷纷弯腰伏地，给来人让出一条路。

　　莫飞洪一看见他就蔫了，臊眉耷眼地叫了一声：“爹。”

　　莫飞洪叫了一声三叔，七叔公也叫了一声：“强子。”

　　莫信强大步走过来，路过莫飞洪的时候抬手就拍了他一巴掌，蒲扇似的大手差点没把莫飞洪拍得一个趔趄。

　　在他身后，一只吊额金睛的猫科动物缓步跟随。

　　楚菡瞪大了眼睛，哆嗦着手指：“这个……”

　　“女娃别怕，”莫信强安慰道，“这大猫儿是我大小养到大的，亲人的很。”

　　说着，他还示意那只老虎过来跟楚菡亲近一下。

　　楚菡看着那极有压迫力的庞然大物逐渐靠近，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老虎在她身上嗅了几下，拿大脑袋蹭了她两下，这才回到莫信强身边，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那血盆大口，那锋利的牙口，更是让楚菡不敢动了。

　　“你来的正好，”七叔公说道，“楚菡走不动了，让你的大猫儿载她回去。”

　　楚菡：“……”

　　莫信强却爽朗一笑，说道：“我正是这么想的，女娃子到底不是咱山上长大的，体力不行啊，以后得多锻炼锻炼。”

　　楚菡：“……”

　　不是我弱，是你们太强了好吗？

　　她没有逞强，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胆战心惊地爬到老虎的背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莫信强却在她身边说道：“别怕啊，大猫儿就是我的战宠，没事的。”

　　“战宠？”楚菡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跟它……要对付谁啊？”

　　莫信强咦了一声：“你不知道吗？”

　　楚菡迷茫的眨眨眼。

　　七叔公在旁边吸了一口旱烟，这才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没跟她说呢。”

　　莫信强恍然大悟，这才兴致勃勃给她解释起来：“咱族里的守护者，也是驯兽师，都会打小从山里选一个幼崽养起来，一起训练，一起战斗，长大了就送给喜欢的天师当定情信物，这样即使守护者不在身边，这战宠也可以保护天师。”

　　楚菡：“……原来是这样啊。”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莫飞柏非要送她猫，然后楚外公说那是定情信物的事儿了。

　　感情这是莫山族的传统啊！

　　只不过……

　　她瞥了一眼莫飞柏的书包，那里面，小黑猫正在呼呼大睡。

　　大猫儿能打架，小猫儿能干什么，卖萌吗？

　　像是明白楚菡在奇怪什么，莫飞柏赶紧解释：“我在山下读书，上的寄宿学校，养不了大猫，只能养小猫。”

　　楚菡：“……嗯，小猫儿挺好的。”

　　和平年代，法治社会，不打架哈~会卖萌就够了。

　　随着他们一行人往深山走去，雾气逐渐变得浓郁。

　　西南这一代本来就湿气严重，山里更是还有瘴气。

　　因为山林过于茂密，人烟稀少，古代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楚菡是个不折不扣的北方人，现在碰上这种湿度过大的天气，就有些受不了。

　　她不得不带上了口罩，本来是防帝都雾霾的，现在拿过来挡湿气了。

　　嘶嘶的声音忽然密集起来，响在耳边，楚菡整个人汗毛倒立。

　　这声音……

　　她蓦然看见前方树枝上盘绕的青蛇！

　　“不用担心，这是族里特意养的，”莫信强在她叫出声之前说道，“这些蛇是拦着外人的，自己人不咬。”

　　虽然她这么说，但眼看着自己都要撞上那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毒蛇了，她赶紧一弯腰，趴在了老虎的背上。

　　莫飞洪嗤笑一声，像是在笑话她胆子小，然后下一秒就被他老子拍了一巴掌。

　　“笑屁笑！天天没个正行，也不会说好话，难怪你媳妇儿不要你！”

　　卧槽这是亲爹啊！专往自己儿子的伤口上撒盐！

　　莫飞洪生平最气的就是跟自己命定的天师看不上自己的粗俗，哭哭啼啼死活非要留在山上，宁可跟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那个男人除了能说会道还有什么啊？

　　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摁趴他！

　　但他身强力壮也没有用，谁让他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只勉强完成了义务教育，根本不符合阿香择偶的要求！

　　莫飞洪被接了短非常生气，但他现在打不过自己亲爹，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一只灰扑扑的鸟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脸，仿佛在安慰他。

　　楚菡好奇的想着，这是他的战宠吗？

　　穿过毒蛇地带，走过迷踪阵，他们终于到了莫山族的驻地。

　　村子就建在悬崖边上，不远处就是瀑布，奔流不息的大河在遇到截断面之后，毫不犹豫地一头栽下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早有人在村口等着了，出乎楚菡意料的是，莫山族的人并不多。

　　她放眼看去，高高低低的屋子井然有序地排列着，院落并不多，从村落的规模估计，应该不超过一百人。

　　这个人数也是让她很意外了，原本以为，莫山族繁衍这么多年，又几乎没有天地，怎么着也得有个几百人吧。

　　“这也是族里的娃子吧，回来就好。”当先一个白头发的老头笑眯眯的站在那里，看到楚菡更是慈祥。

　　“族长。”

　　楚菡也跟着叫了一声。

　　族长很温和：“回家路上不好走，现在也累了吧，给你们做好了饭，先吃点东西，然后去睡一觉，天大的事儿，休息好了再说。”

　　回家。

　　在到这里之前，楚菡一直都还是忐忑的，到了这里之后，却有种回到母胎的感觉，亲切，安全。

　　如果不是她对着七叔公等人有着很强的亲近感，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了几人的说辞，孤身一人就跟着他们来到了遥远的西南，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越是跟他们接触，就越是觉得亲切，这大概是血脉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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