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完全没有料到, 自己不过是去洗了个手, 再回来的时候, 事情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转变。
她眼睁睁地看着有一只药水瓶骤然碎开, 浅青色的药水只有一小半浸在容器底, 剩下的随着瓶子爆开, 哗啦流淌下来, 沿着底座徐徐滑下。
一时惊住,竟然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终于有工作人员回过神来。
“等等,刚刚怎么了?两个人都开枪了吗?!”
“对, 两个人都动手了,”有人语重心长地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快看那边, 两个人开枪, 但是只碎了一个药水瓶……碎的是谁的?”
“聂江澜的。”
“……啊?什么?是聂江澜的碎了吗?”
大家明显对此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碎的是聂江澜的。”
“不会吧?真的假的?”
“魏北逆袭了?”
“《急速燃烧时》编年史里的重大事件, 聂江澜半途淘汰了吗!”
沈彤这才抬眼仔细看去。
如果没记错, 放在那棵树旁边的, 的确是聂江澜的药水瓶。
——那是刚刚她亲自委托人放的。
此刻, 那个地方的药水瓶正破开, 汩汩往外流着药水。
他们没说错,破开的这个, 如果不出意外,的确是聂江澜的药水。
有人开始指了。
“是的, 没错, 这个树底下的是聂江澜的,那边石头旁边的是魏北的。魏北的瓶子没碎,碎的是聂江澜的。”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沈彤走到聂江澜身边。
男人正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枪,刘海儿堪堪掩住眉眼,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沈彤:“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男人的声线无波无澜,“就那么回事儿。”
沈彤眨眨眼,还有些难以置信:“你的药水瓶碎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放在我底座上的药水瓶,的确是碎了。”
沈彤:“…………”
给她无数个设想,她都没有设想过,聂江澜的生命线会这么早“消失”。
她满心期待,以为他会赢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有枪吗?你没打吗?打歪了还是怎么样?”
因为如果他和魏北是同时开枪的话,两个药水瓶同时破碎,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要么运气好,也许能开启别的新的规则。
但现在,确实只有一个人的药水瓶破碎。
是必须分个胜负了,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能了。
魏北等了约莫五分钟,发现聂江澜并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新瓶子新药水的迹象,这才举着手站上石头:“是我对吧?!我打中了对吧?!聂江澜的瓶子碎了,对吧?!”
聂江澜看着他,没有说话。
魏北开始疯狂向大家发送飞吻:“真的是我,真的是我,我这次真的打中了,谢谢各位!最后一期给我这样的惊喜!”
有工作人员给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举动让魏北开始更加放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抒发完感想,他就立刻跳下石头,转身,往目的地奔去:“我先走一步,没有步数的大家就原地待命吧,我回来请大家吃小龙虾!”
——这个“没有步数”的,很明显指的就是聂江澜,和聂江澜的工作人员们。
目送着魏北飞奔而去,沈彤心中感情尤为复杂。
看着看着,发现魏北停下来了。
有人把魏北拦住了。
魏北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一身黑衣、胸前别了个节目组标志的工作人员,惊了一下:“你干嘛?”
被锻炼得尤其敏锐的魏北,用双臂抱住了自己,以防等会有意外发生。
聂江澜敛了神色,把用完的枪丢去一边,侧眸,分了一点余光去那边。
直觉告诉沈彤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工作人员看着魏北:“按照节目规则,您的步数已经用完,不能再行动。”
听了这句话,魏北脑子里简直开始放起了烟花。
他难以置信地反驳:“我步数用完了?没有啊,不是按照药水的多少来决定生命值的吗?”
回头跟工作人员指了指:“看到石头边上那个我的瓶子了吗?还有那么多药水。”
魏北食指和大拇指打开,夸张地拉出了一个区域。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幸灾乐祸而不失礼貌:“那个是聂江澜的药水。”
魏北脸上五官一皱,连眉毛都有点颤抖:“什么玩意儿啊?”
“那个是他的,那哪个是我的?”
黑衣工作人员指了指树下那个:“这个是您的。”
树下的药水瓶已经破碎,一团玻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魏北狐疑:“你骗我的吧?我不信。”
“那您跟我来。”
魏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跟你来,我要去终点,你肯定在骗我。”
“我没有骗您,真的,”工作人员怜悯一笑,“那个药水瓶上,有嘉宾的名字的。”
魏北:??????
他当即摇头:“你们绝对在骗我,我不上当,我不信。”
“那您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魏北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眼瞳几乎都要放大几倍了。
“千万别让我发现你是在骗我,不然我就回来揍你。”
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可置信地喃喃:“不是吧,我没有这么衰的吧……”
走到自己的底座旁边,拿起药水,往底部看了一眼。
眼神随便一晃,看到了三个字。
魏北强迫自己集中注意,仔细确认一遍。
没有错,的确是,三个字。
五个嘉宾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瓶底“聂江澜”三个字赫然在目。
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想了想,魏北又觉得还是不能认命,走到树下,聂江澜的底座旁边,想看看那个瓶子底下的名字。
他回头问工作人员:“有人有纸巾吗?”
沈彤说:“我有,要做什么?”
“我想把这个瓶子拿起来看一眼,”魏北非常倔强,“看看底下是谁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聂江澜。
聂江澜点头,示意她可以把纸巾给魏北。
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沈彤道:“小心点。”
魏北抱着药水瓶,缓缓提起来,偏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纸张上“魏北”两个字,被透明胶非常工整地黏在最底下。
……
魏北非常缓慢地、近乎绝望地,将脸转向聂江澜控诉:“江澜哥!你怎么这样!”
聂江澜好整以暇,还有点不解:“我怎么了?”
魏北:“你是不是知道我刚刚换了我们俩的药水?”
聂江澜点头:“是啊。”
魏北心头涌上一阵凉意:“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男人答得轻飘飘:“你又没问我,我总不可能还远远跟你报备吧?”
真正说起来的话,要报备,也应该是魏北报备才是。
“再说了,看你那时候还挺有点得意,我就没有拆穿你。”
聂江澜装作很善解人意地继续补刀。
魏北觉得脚好痛。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已经是第三次了。
什么不拆穿!骗子!都是这个老谋深算狡猾老狐狸的骗子!他仗着自己智商高就让别人随便玩,反正玩来玩去就只有自己玩别人的命!
“再说了,”聂江澜悠悠道,“我什么都没干,换药水的是你,发动攻击的也是你。”
意思就是,如果魏北不是换了个药水还拿出了枪,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魏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面子几乎都要丢光了:“………………”
过了会儿,他继续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药水瓶其实是有名字的是吗?”
聂江澜抬眉:“是。”
“那时候跟我一起开的枪,打的却是树底下这个,装在你的底座上的我的瓶子。”魏北绝望地继续确认。
聂江澜:“是。”
“大家都以为是我赢了,我也这么以为,但你知道其实是你赢了。”
“嗯。”
魏北蔫儿了。
他掐了掐眉心,道:“OK,我明白了。”
聂江澜把他换瓶子的一切尽收眼底,并且没有拆穿。
等到他野心毕露,开始拿出枪射击的时候,目标点对准了放在聂江澜底座上的瓶子。
他以为那是聂江澜的,但聂江澜知道那是他的。
两声枪响只有一个瓶子破碎,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准的,是同一个瓶子。
聂江澜击碎了他的,而他也击碎了自己的。
这可真他妈让人绝望。
魏北站在原地没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们走吧。”
聂江澜起了身,顿了顿,又转过头,转了转自己手上那块腕表。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瓶子有名字的?”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魏北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没什么好话。
但他还是自作孽地问了:“怎么知道的?”
聂江澜:“最开始你把我瓶子打碎了,我捡了个新瓶子,新瓶子没有名字。后来导演组给我贴上了带我名字的标签,我才知道原来每个嘉宾都有固定的瓶子。”
魏北:“………………”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年轻的生命中,骤然出现了一丝阴霾。
一开始想着用枪结束,是想着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最后一期了么,来个前后呼应是更好了。
现在的确前后呼应了。
只不过是前面被虐,后面也被完虐了而已:)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作孽,不可活:)
///
聂江澜出发往终点去,有人在后面抒发感慨。
“这告诉我们什么,跟谁玩都不要跟聂江澜玩,算计谁都不要算计聂江澜。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说,到时候就只有你被他玩弄的命。”
……
沈彤听着,抿唇笑了声。
后面的路很顺利,聂江澜乘船过河,顺着楼梯走上了高台。
正站上去揭开幕布的时候,两边“砰”一声窜出两道高高的烟花,直冲云霄,火花四溅,在半空中渲染开来,揉散成片,后又消弭。
沈彤举着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得停了几秒,聂江澜把吓到的她护到身后,往前面看去。
沈彤回过神后很快举起相机,捕捉这光怪陆离又绚烂的一刻。
烟花一簇簇,又从不远处的河面上点起,升到空中,像绽开的花盏,一朵朵蕴在天幕里。
沈彤缩了缩脖子:“这是过年了么……”
聂江澜回头看她:“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热闹。”
看到她缩着脖子,他又问:“怕这个?”
“不怕啊,”沈彤说,“就是离我有点近,有点吵。”
“那把耳朵捂上。”这人说得轻巧。
沈彤失笑地指了指手上的相机:“我还得拍照呢我,哪有手捂耳朵。”
“那我给你捂,”男人推到她身后,手合成掌,贴在她耳侧,“你拍照。”
近处远处的烟花声响都不甚清晰起来,他的手掌替她隔绝这个世界的嘈杂和吵闹,把她圈在自己前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不让她再受侵袭。
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他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手表指针走动的声响。
只要他开口,他说护着她,好像无论怎么样的环境,她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安心。
沈彤举起相机,恰好捕捉到后面几个嘉宾下船的照片。
元欢挥着手尖叫。
“哇——好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结婚了。”
任行拍拍他脑袋:“现在哪还有人结婚放烟花。”
“是吗?”元欢探出小脑袋,“我记得我很小那会儿下乡下住,经常听到放烟花声音,好像不管干什么他们都爱放放烟花。”
康南叉腰:“放烟花庆祝的吧,我们这都最后一期了,喏,获胜者都上台了,搞得跟要颁奖了似的,还不得放放烟花庆祝一下啊。”
“魏北,”康南叫他,“下船啊,你在船上干嘛呢,里面是有金子给你挖是吗?”
“奇了怪了,”康南大声对着摄像机吐槽,“我刚刚到这边的时候魏北早就到了,在那边树丛里猫着不肯出来,然后我让他上船也是扭扭捏捏,不知道在干嘛。现在节目不是都结束了吗,就算没有生命值药水被打碎了,也不应该……”
“闭嘴!”魏北用力踩着甲板下船,“都说了是我自己打碎自己的药水的,是个意外,别老一直提,我不要面子是吗?!”
“要要要,”康南笑,“那我接您下来好吗?”
……
闹过之后烟花放完,嘉宾全部在台上就位,沈彤在底下拍摄。
台上打打闹闹,康南和元欢一直在笑。
任行摘下眼镜,挂到耳后,笑着看着面前的摄像机。
导演开口了。
“今天,《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录制这六期节目,也感谢所有的行程配合和录制配合,节目录制不算轻松,环境也比较苦。”
康南打着哈哈:“有钱拿,这都不算什么的。”
魏北在后面掐他:“做人能不能别这么俗?”
“那你把钱给我?”
“……”
导演看着他们在台上闹,也不由得笑道:“魏北恢复过来了吗?”
刚闭嘴的魏北指了指自己:“怎么又cue我??”
“这期你受的伤比较深,”导演说,“当然,这些都是你单方面要去挑衅造成的。”
正因为导演第一句貌似安慰的话有些感动的魏北:???
导演:“因为是最后一期节目了,所以这期我们安排了‘后悔’这个环节。”
魏北抄着手哼哼唧唧:“之前把我们折腾的那么惨,我看你怎么圆回来啊。”
导演继续:“大家没有和聂江澜一起,所以没有发现,后悔过的嘉宾拿到的草丛地图,是绕了一条远路的。比起没有后悔的聂江澜,你们不仅时间上久了,而且要走的路也更加迂回。”
“这期节目也是想告诉大家,后悔本身就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还会浪费自己本拥有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的路更曲折。上一秒已经成为上一秒,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权后悔,所以不要因为后悔去浪费,远方还有更值得的事去完成。”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不要被无谓的后悔捆住了自己。”
短暂沉默了几秒,大家抬起手鼓掌。
魏北说:“还真的圆回来了啊。”
又咳嗽两声:“在这边,我说几句话。节目录到现在,虽然不是很久,但大家一见如故,感情也特别好了。节目里怎么做是为了节目,不管怎么玩儿,都不会影响现实里的感情,如果以后还能原班人马,我还会回来的。”
任行点头:“魏北说的是,无论节目里你诓我也好,我敲.诈你也好,大家都是兄弟,不会有隔阂也不会算得太细。各有各的成长,也各有各的思量,希望日后也有再聚的机会。”
元欢:“感谢一下各位哥哥对我的照顾,我年纪小,大家一致让我帮助我,我蛮感动的。以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康南:“大家都说这么多了,我也就不说了。节目我玩儿得很开心,也很谢谢所有工作人员,录制这么久大家真的都辛苦了,改明儿领了工资先出去好好吃一顿先,深山野林的委屈大家了。还有管饭的彭哥,其他都挺好,以后跟厨师说下,椒盐排骨少放点盐,挺齁的。”
底下有人在笑。
彭哥比了个“OK”。
四个人说完,大家的目光转向聂江澜。
一贯轻曼的男人笑了笑,说:“很感谢这个节目。”
他不爱煽情,这几个字已经很重,也已经足够表达。
感谢这个节目,带给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情谊。
也感谢这个节目让他知道,这点小小的困难和波折并不算阻碍,聂熠所希望的退缩,反而成为他所有千锤百炼后的坚持,还有梦被碾后的笃定。
最要感谢的,是节目和命运,把她带给了他。
“好,”导演声音放开,“让我们恭喜聂江澜拿到最后一期的冠军,也获得一线卫视的跨年solo机会!并且,在跨年晚会上,聂江澜不仅有二十分钟的展示时间,我们节目组也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请大家拭目以待!”
“惊喜?原班人马重聚吗?”元欢眼睛亮亮的。
“我不关心这个,”康南推推聂江澜,忽而扬出一个笑来,“跨年solo诶,你打算干什么?”
对聂江澜来说,唱歌和跳舞好像都不太可能,可跨年节目也无外乎就这几种。
聂江澜低头说了句什么,隔得有点远,沈彤没听清。
听了这个,康南忽然一惊,然后夸张地笑开:“我江澜哥不愧是我江澜哥,厉害,厉害。”
台上喧闹声不断,嘉宾们跟着导演的指引打板。
“《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录制,完美收官!”
元欢挥手:“以后再见啦。”
///
头天晚上,结束录制的时候太热闹,沈彤甚至都没什么要告别时的特殊情感。
直到第二天,自己出门拍摄练习,看到工作人员陆续离场的时候,才感觉到唏嘘。
是真的感觉到节目结束了。
今晚再也不用早点睡,明早四点半也不用再爬起来,急匆匆穿好衣服,拿起相机就出发。
到片场的时候再也不会那么热闹,所有的工作人员休息时候围在一起讲笑话和八卦,讲到什么尺度的还要看看摄影机是不是关掉了。
也不用操心前一天和后一天的节目内容,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人.质,是不是要拆.炸.弹。
这个世界上,我们所要面对最多的就是告别。
挥手这个动作在身体中被记录了无数次,甚至达成了肢体记忆。
但每当离别的那一刻,却还是不能够习惯。
她站在门口,跟工作人员挥手告别。
“你呢?你后面去哪啊?”有人问她。
沈彤说:“先去拍杂志,我还有个杂志封拍没拍。”
“噢噢,是《不凡》那个?”
“对的,本来是前段时间要拍的,但是因为节目拍摄延迟了一点。”
昨晚赵萱还在跟她对行程,大概说的就是《不凡》拍摄的一些注意点,还给她看了模特的很多照片,让她找找感觉。
甚至在最后,她还眨眨眼睛说:“《不凡》拍完,我们可就只剩一个杂志就大满贯了沈彤姐。这下是肯定比陶恙要快了。”
“说到陶恙,听说她已经完全销声匿迹,好像被封杀还是雪藏了。应该是彻底没办法,无法翻身了吧,她就没有继续留着耗时间了,不在这块儿了,应该是出国去了。”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她有个朋友爆料她金主什么的,说她去比赛还不忘犒劳金主,在寝室里被翻出包里都随身携带TT,你当时跟她一个寝室吧,是不是也看到了?”
……
因为还有拍摄计划,第二天沈彤没有走,打算到时候直接出发去拍摄,还省得在中途重新找酒店。
聂江澜也没走。
当天晚上吃完饭,她还问他:“你怎么不走?”
他眯着眼笑:“陪你啊。”
“说正经的啊——”沈彤乜他。
“这就是真话,你这人怎么不信,”他“嘶”了声,“原计划真不是待在这儿。”
“那原计划是什么?”
“《见霜》要开拍了,就是一个动漫改编的电影,幕后班底不错,”聂江澜道,“我去那边跟跟组,找点拍电影的经验。”
“这么快啊?”沈彤有点惊。
“快什么,”他捏她耳垂,“上个月就打点好了,只是拍综艺脱不开身。”
沈彤点点头。
也是,这样的人,永远比别人快上一步。
“刚好我也要去拍杂志了,”沈彤踢踢脚底的石子,“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发。”
“当然一起出发,本来我今儿就该去,看你在这里,想想还是过两天。”
月色正好。
沈彤侧头问他:“那跟完《见霜》剧组呢?你会筹备自己的吗?”
聂江澜漫不经心:“会啊,只要有合适的本子,会考虑的。”
她有点关心自己男朋友的事业发展:“那现在有接触到吗?”
“有在看,好的都会考虑的。”
讲完,男人忽而感叹一声。
沈彤:“怎么了?”
他似笑非笑:“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就管我这么紧?”
“……”
嗤,没个正经。
过了会儿,她又说:“那……你这样,你爸要是知道了,得发脾气吧?”
“我见他发脾气还少么,”聂江澜道,“他最近有的忙。”
本来还存疑着他爸到底在忙什么,第二天晚上给聂江澜送牛奶的时候,沈彤在房间外听到了对话。
聂江澜房门没关,是在等她,所以她透过门缝,可以听得很清楚。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聂江澜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我现在才多大,您就给我张罗婚事了是吗?”
“还未婚妻,所以说我现在是活回了几十年前,都没有自由恋爱的资格了?家里给我分配一女的,还没见过面,您就让我跟人结婚,有意思。”
“我没不同意啊——可以啊,只要她不介意这段婚姻有名无实,结婚之后我完全不碰她,不回家,跟别人组建家庭繁衍子嗣,我OK啊。不就是一张纸么,我当然OK——我有什么不听您的,您说是吧?”
句子表面明明是同意的意思,字字句句却都是说的反话,而且带着尖锐的棱角和刺。
倒不是对婚姻无所谓,而是在用这种唱反调呛声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商业联姻的抗拒。
——其实一开始,他对任何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婚姻也一样。
但直到遇到沈彤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对感情无所谓,只是因为女主角不是她。
让他想要共度余生的,有,且只有她。
只有她才值得他认真对待,别的人,都不行。
“那你抱着你的电影过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拍出个什么东西来!”
聂熠被他的态度气个半死,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聂江澜勾了勾唇,轻巧地把手机反扣着扔上桌面,靠在椅背上阖眼。
沈彤眼见着说完了,推开门进去了。
聂江澜掀开眼睑看她一眼:“来了?”
沈彤点点头。
他一挑眉:“刚刚电话你也听到了?”
沈彤不知道该说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说听到了吧,这又涉及他的家庭和婚姻安排什么的,感觉不是她能掺和的事。
说没听到呢,聂江澜电话里拒绝的意思又很明显,肯定把聂熠气得计划都打乱了。
目前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要黄了。
再说,如果这个态度下,聂熠还敢给他继续安排未婚妻,以聂江澜的性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甚至很有可能直接不出场。
她正在思考,把牛奶放到他面前的时候,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热牛奶溅出来,有点烫,她缩了一下手指。
聂江澜好笑地扯了张纸给她擦手,眉一抬,半是兴味半是揶揄道:“怎么,怕我不娶你?”
沈彤瞪他,嗫嚅:“我又没指望你娶我……”
男人的手却蓦然一翻,捏住她想抽走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灯火葳蕤,他轻声笑了笑,掀开眼睑,漆黑瞳仁望向沈彤。
“可我想娶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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