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们回来了。
龚新亮的脸上异常平静,卢笛吃着烫白菜,不时地看他,他吹着气夹了一块牛肉一边吹一边往他嘴里送。优优撇着嘴,一脸看着他吃东西都饱了的神情。
“吃啊,都盯着我干嘛?”龚新亮嘴里嚼着食物,口水唾沫横飞的说着话,卢笛停了下来,托着腮笑着看他。
优优伸出一只手拦在卢笛面前:“别看了,吃饭。”
龚新亮看了一眼优优,又看了一眼卢笛,越看越觉得卢笛比优优要漂亮百倍,迷人的眼睛,迷人的胸部,他冲卢笛咧嘴笑了。
笑得牙槽都露了出来。
“服务员,再来一盘牛肉。”龚新亮叫服务员送来一盘牛肉,两盘牛肉,他一个人吧唧吧唧地嚼了个干净。
小王工一直劝两美女吃菜。
女孩子么,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在吃东西上还是很克制的,再有一个像龚新亮这种糙汉子在场,她们就更不好意思了。
龚新亮不管这些,他对食物有独特的偏好,看见桌上的食物不被消灭光,他心里是不舒服的,再说,他一个经常在工地上做工的人,能量消耗比其它人要快。大吃特吃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关键是他没有那种在美女面前的包袱。
多数没有结交女朋友的汉子,可能吃饭这方面也跟龚新亮是一个德性,有美女在场的时候,他们多半会有收敛,特意压制自己对食物的欲望。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的男人约会时看起来斯斯文文,颇有涵养的样子,等到结了婚,那一堆的臭毛病全都出来了,不爱讲卫生,吃饭大嚼特嚼,翘二郎腿,吃东西的时候唾沫横飞的跟人交谈。本质上跟龚新亮没多大的区别。
有女孩子能够习惯龚新亮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结婚之后反而过得融洽。
他原本就是那样的。
吃过饭之后,小王总要去买单,龚新亮挤了过去,“说好是我请客的,怎么能让小王工破费呢?”二话不说让服务员把账结了。
小王工的脸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那顿饭之后,卢笛私下问过龚新亮很多次,那天吃饭的中途,童优优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每次问他,他都以正在工作为由,闭口不谈那天的事情。
月底,施工员到财务支借工钱。
卢笛又问了他。
他淡然地说道:“没说什么。”
卢笛还想再问,被童优优拉了出来,走出宿舍,来到很僻静的路上,童优优质问她:“你什么意思,信不过我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来问我。”
卢笛问她:“那天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的生存随时可能因为某件小事倾覆,现在公司里的形势你知道吗?”
卢笛摇头。
童优优说道:“现在公司里,大形势分为两批,以江工为首的江式团伙,以艾工为首的艾工团伙,江工是彭总多年的老朋友,艾工是彭总的姐夫。那你知道哪些人是他们两个团伙的人吗?”
卢笛没说话。
童优优继续说道:“江工这边有,老李工,被开除的李工,王工,水电安装刘师,宋师,宁师,泥工廖师,周师,艾工那边的人有沈工,杜工,唐工,水电安装周师,高师,冯师,泥工陶姐,客户媚姐。我们是夹在大鱼嘴边的小虾米。你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还有心情跟工人调笑,是准备拖着我们一块进泥潭吗?”
卢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本以为做好自己的本份,兢兢业业的把工作安排好就可以了,再不济,不要惹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可以了。
现在听起来,没那么简单啊!
她不说话,优优接着道:“再给你一条信息,沈工要走了。”
“啊?!”这确实很让人惊讶,沈工是老资历了,他的工作大家有目共睹,这会说他要走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原因?
优优却对这个事情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啊什么,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我们可以安插一个我们信得过的监理做我们的卧底。”
“你是说小王工?”她拉拢了小王工,应该会找他去。
“不,龚新亮。”优优斩钉截铁的说道。
卢笛不解:“他不是监理,只是一个水电安装的师傅。”在V城,监理的门槛不高,这些私有企业的监理跟天朝制度下的监理不一样,天朝制度下的监理要求很严格,必须是从那个专业毕业出来的大学生,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还必须有那个资格证,属于政府认证的,最后还要有几年的工地工作过的经验。
这些私企的监理么,正规一些的要经过培训,拿到培训合格证才能上岗,而像巧家这种战线拉得很长的装修公司,人手都不够,哪还有功夫正儿八经的培训的,边上岗边学习才是王道。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水电安装师傅怎么了,一样可以做监理。”
嗬,原来醉翁之意竟在这里。
“瞧,说曹操曹操到,咱们的龚监理走马上任了。”童优优朝她身后努嘴,那神情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情人。
卢笛四下张望,她们俩站的这个位置实在够隐蔽的,龚新亮能够这么快找到她们,难保没有其它人躲在这附近啊,安全起见,她得找找还有没有别人躲在这边偷听,转了一圈,并没发现有别人,这才放心走回来。她看到龚新亮将一沓钱交到了童优优手里,童优优打着响指:“干得好,亮工。”
亮工,卢笛被噎住了,他姓龚,理应叫他龚工,卢笛被噎得更厉害,那还不如叫亮工。童优优交待了几句,数着钱走远了,卢笛走到他身边问他:“你真的成了我们公司的监理。”
龚新亮点头。
“沈工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龚新亮没有回应,卢笛猜测那就是有关系了,正常情况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定会极力否认,撇清关系的。他不说话相当于是默认了。
沈工这个人除了吃饭比较挑剔,其它的事情都是做得非常好,非常实诚的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人容不下他呢?
她在心里想着沈工的事情,每次食堂的饭菜不太好,她都能听到沈工唉声叹气,上一顿还凑和吃一两筷子,下一餐连个影子也看不见,而且一消失便是大半个月。他跟江工这边的老李走得很近,老李认沈工做师傅,两人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子,同进同出,几乎形影不离,老李的工地上没出过岔子,全是因为沈工的悉心*。按说两边水火不容,沈工犯不着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己人还好,可是沈工把老李当自己人。
卢笛觉得很惋惜。
她垂着头往回走,龚新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卢笛心里莫明的觉得很烦躁,她先前还觉得龚新亮这个人做事情多可靠啊,一转眼就让一个老资历的监理离开了公司,果然看人还是不能看表面的,不是吗?
她对跟在她身后的人感到厌倦:“你别跟着我。”
她对龚新亮心存的那一点好感全都消失了,突然也厌恶自己,如果龚新亮跟优优是主谋,那她就是帮凶。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彭总将工地做了其它调整,从前李工的工地依次分给了其它监理,沈工的工地也依次分给了其它监理。
这样一看,卢笛手上要负责的工地从两个增加到七个。
微信群里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人因为李工被辞退,沈工离开而不开心,她在难过什么?龚新亮没有走远,他追上了卢笛,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旁边一带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卢笛的眼神空洞,黯然道:“说吧。”说着,挣脱了他的手,他的手跟沈星俊不太一样,冰凉冰凉,沈星俊的手很温暖,很厚实,他的手,太冷,太单薄。她总是下意识的想到沈星俊,为沈工觉得惋惜大约也跟沈星俊扯得上一丁点关系,因为他们都姓沈。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我家以前也开公司,爸爸太仁慈,常常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他人考虑,从来没有人对他仁慈过,人人都算计他,很快,家里就破产了。我父亲受不了打击,离开了人世。我母亲也是一个厚道人,从不占人半分便宜,在工厂里上班,脏活累活抢着做,工资却拿得最少,连为我买一个心仪的玩具都要考虑很久很久,为了我的生活,她没日没夜的加班,活活累死的。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可怜她,她死后也会变成这个世上最微不足道一粒尘埃。”龚新亮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别人的故事,而那个故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告诉她生存游戏的残酷。
卢笛并不认同他的观点,她也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
她只想逃离,离眼前这个人远远的,沈星俊也有讨厌的时候,跟龚新亮比起来,沈星俊显得可爱多了。她要尽快回宿舍。
一直埋头跑的她因为跑得太快的没有留意到前面有人,她一头撞到那团黑影身上。
“卢工。”
卢笛揉着额头,仰头去看被她撞到的人,谢少卿,他怎么会在这儿,龚新亮已经追上来了,看到卢笛躲在谢少卿的身后,他显得很生气,质问卢笛:“你怎么可以这样?”
谢少卿回过头看了一眼蜷缩着的卢笛:“怎么回事?”
“我跟他不熟,他非要缠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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