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伸过来,捏住我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摩挲。
我吓得不能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睛注意到他两只手都缠着绷带,很明显是受了伤。我有点意外,更多的则是害怕。
他是想打我一顿出气吗?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他并没有打我,而是低低地说了一句:“你胖了。”
他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感叹天气很好的样子。
我懵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脑子木木地想着,我最后给他留下的样子,应当是奇丑无比。
化疗不仅剃光了头发,也让我患上了严重的厌食症。尤其是进仓后,喝口水都难受,全身痛,低烧,呕吐外加拉肚子,我都不知道怎么从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熬过来了。
我进仓期间,虽然外面人不可进去,但是有专门的视频可以交流联系。
他可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彻底离开他后,我没有过多的沉浸在小树离世的悲伤中,每天都积极乐观的生活。经过半年的休养,我脸颊两边也有肉了,不会像以前一样瘦得皮包骨头,头发也长了。
遇上霏霏后,我的平静生活被打破,悲伤悔恨如影随形的折磨我。最艰难的就是那次排异,我真的感觉自己快死了,最后顽强地挺过来。
其实现在的我根本不是最好的状态,最好的状态是没遇上霏霏之前,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时光。
可他还说我胖了,那只能证明半年前,我已经病得形销骨毁的程度。
长达半年多的分离,突然一见面,我仍旧对他有本能的恐惧,可身体早就不适应,无法再对他奴颜婢膝。
他的手指温度很凉,摸着我脸颊的时候,令我有种碰到毒蛇的错觉,身体发寒,后背直接出了冷汗。
坚持了十几秒,他还没有收回手。我却受不了,身体往后退,神情慌张地躲避他的手。
“真不听话。”他说。
我蹙紧眉,轻声轻语地说:“严先生,我和你已经划清了界限。”
“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瞳孔猛地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面不改色的男人,他目光似潭水般平静幽深,令人无法猜透。
难道他想装傻?!
不,我不要跟他回去,死都不要。
“严先生,半年前,我出院那天,特护把我弟的骨灰盒交给我,向我转述你说过的话,你虽然贵人事忙,但你的记性一向好。”我顿了顿,再开口,语气有点冲:“难道你还要像个泼皮一样赖账不成?”
“我说过什么话?”他声音低沉地反问我。
“你说你放我自由了。”
“哦,是吗?”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神渐渐发冷,“你亲耳听到了吗?”
我吓得胸口一窒,喘气都不稳了,不甘心,深吸一口气,冷着脸硬气地说:“严先生,你要出尔反而,我也没资格指责你,但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
“先别急,给你看样东西。”
他说得很神秘,眼神冷酷到我不敢直视。
我垂着头,余光悄悄地瞅着他手里的动作,他把苹果笔记本调转了方向,屏幕对准了我。
屏幕放着一段监控视频,画面拍摄非常清晰。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色渐渐变黑,公路中央躺着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很眼熟,我心里有了猜测,睁大眼睛继续看下去。
视频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男人慢吞吞地转过头,终于可以看见正脸了。
是周志明!
他脸色很不对劲,非常红,像是喝多了酒,神情很恍惚。然后眼睛慢慢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踉踉跄跄地想要起来。
短短几秒间,他眼神急剧变化,先是惊惧,紧张,然后是恐惧。
还没等他起来,一辆面包车直接往他下半身碾了过去。
视频里传出极其凄惨的吼叫声,我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死死地压抑住,不让自己发出尖叫。
面包车过去后,又来了一辆四轮货车,无情地从周志明的双腿碾过。
视频最后的画面清晰地拍出半坐起来的周志明,手撑在地上,痛苦地哭喊着,胯部以下全泡在了鲜血里。
我恶心地打了一个干呕。
严清轩早有准备,递了个干净的垃圾桶给我。
我太想吐了,条件反射地接过来。
“呕——”
胃里压根就没东西,呕了一阵,什么也没吐出来。
严清轩居然没有避开,还坐在椅子里,坐姿优雅,表情漫不经心,眼神不再冰冷,浮出了戏谑的笑意。
他笑着问我:“开心吗?”
我被他这个问题直接问住了,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大仇得报,我开心吗?
看完视频后,我除了震惊以外,第一个强烈的反应是恶心作呕。
现在仔细地回想,我心里隐隐有那么一点大仇得报的爽快。
我们一家三口曾经所受的折磨,作为凶手的周志明,终于体会到了从痛苦到恐惧的绝望。
很快,我就想明白这视频是出自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之手,心里完完全全被恐惧占据。
他太可怕了!
他想要弄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完全都不用自己去动手,一个吩咐下去,他只要看到结果就行。
我双手紧紧地抓住眼前的垃圾桶,这垃圾桶是新的,而且还是第一次使用。他连我看到视频会恶心呕吐都考虑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我悲哀地笑了起来。
他看见了,眼里闪过不解之色,疑惑地问我:“你笑什么?有那么开心吗?竟然笑成这副德性。”
“你直接弄死我吧,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李榆,你可真没良心。”严清轩撑着下巴幽幽地说,看我的目光分明是带着谴责。
他怪我?
怪我没有谢谢他吗?
“是啊,我就是没良心,要杀要刮,都随便你,给我个痛快就行。”
从视频周志明受伤的程度来看,双腿都血肉模糊了,他一定会变成残疾,后半生都要半生不遂地躺在床上。
严清轩出手够狠,完全让周志明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我什么说过要杀你了?”他起身,手指轻佻地捏住我的喉咙,逼迫我抬起头。
我就算是把头抬起来了,也不敢看他,垂着目光,淡然地说:“是我不想活了,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
他冷冷地嗤笑一声。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小前夫吗?”
他怎么提起周漾了?
我狐疑地抬起眸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对上他的视线,我立刻被他冰冷阴狠的眼神吓得赶紧垂下目光。
他捏住我喉咙的五根手指骤然间用足了全力,掐得我呼吸变得困难,双手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
好痛,快要不能呼吸了……
严清轩也是够狠,手上都缠了绷带,竟然还敢用力掐我。
我满脑子都想要得到解脱,很快就松开手,闭上眼睛,耳边听到他阴翳的声音。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跟你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个畜生!
我竭力地睁开眼,绝望到哭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滚烫的热泪。
妈的……他妈的!我到底要怎么能逃脱严清轩这个狗东西的魔爪!
严清轩松开了手,笑眯眯地凑到我耳边,嗓音低哑地说:“哭什么?现在哭还太早了,跟我来,报完仇还有更刺激的事情等着你。”
“你放过我女儿!”我忙不迭地抓住他的手臂,哭咽着哀求他:“我错了,严先生,我会跟你回去,我会听话的。”
“先别求我,要不要放过你女儿,你自己选。”
我没明白严清轩这句话的意思,他打掉我的手,转身收拾了电脑。
见状,我也赶紧从病床上起来,穿上鞋子,身上穿的是我自己的衣服,我完全不想去纠结是谁给我的衣服,满脑子都在思考他的话。
什么叫我自己选?
难道他又想要二选一的把戏?
我果然是比普通人了解严清轩,一猜一个准。他收拾好东西,就带着我离开了医院。乘坐一辆黑色帕萨特离开。
开车的人是胡扬,他见到我,唤了一声李姐。我没有应,木讷地坐在后座里,内心极度焦虑不安,眼神也跳动得厉害。
帕萨特的目的地是一家地下酒吧,里面非常安静,没有正常营业。
沈飞就站在酒吧门口迎接。
他看到我没说什么,而是跟严清轩打了招呼,两人似乎是相熟以久,因为沈飞没有像胡扬一样叫严总,或者称一声严先生。
傻逼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完全没认出这两人是一伙的。
沈飞领路,严清轩忽而搂住我的肩膀,半搂半抱地拖着我进了酒吧。
我瞬间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会带我去见周漾。
没走多久,沈飞在前面打开了一间包厢的大门。我心跳如擂鼓,呼吸都有不稳了,还没进去就听见从里面传来小女孩痛苦无助的抽噎声。
下一秒,我拼了命地想挣脱出严清轩的怀抱。
严清轩看我反抗这么厉害,阴险地叹了口气,放了手。
我立刻冲进包间,看到里面的情影,视线一黑,差点吓昏厥过去。
周漾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和鼻子里不停地冒血。双腿跪着,脑袋被一个眼熟的混混按倒在地上。
要不是霏霏就在他身侧,我几乎都快认不出眼前的男人是周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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