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色映出那人精致的五官,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清瘦的身影太过熟悉,我很快从极度惊吓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情绪却久久没有平静,整个人就像炸毛的猫,心情很气愤。
这臭小子半夜不睡觉蹲在我家路口……他想干嘛?
梦游吗?
靠!
我爆了句粗口,迅速披上一件外套出门,一口气直接跑下楼,猛地拉开大门。
蹲在地上静静抽烟的周漾闻声抬头,黑色的瞳孔刹那间写满了震惊。
我朝他走去,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
他则是立刻把手里夹着的烟丢进路边的小水沟里,他是面向着光,站得地方可能有点暗了,暂时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
“周漾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跑到我家门口……你想干嘛?”
当我骂骂咧咧地走到他面前,他顺势张开双手,根本不听我在说什么,直接就把我搂进怀里。
左手放在我的腰间,右手托着我的后背,搂得非常紧。
我懵了。
这是什么状况?
呃……我会不会是在做梦啊?!
我陷入怀疑,手指不老实地往周漾腰上掐了一把。
掐完后,我又陷入更深的怀疑。
男人的腰为什么也可以细成这样啊?
我皱眉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任何答案,只能归咎于周漾最近瘦得厉害。他在以往的基础上,最起码轻了十几斤。
然后我就纳闷了,周漾他不知道疼吗?我掐了一把他的腰,他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我脸靠在他的胸口位置,感觉得到周漾身上炙热的温度,以及他胸腔里那颗心脏的跳动声。
他一言不发。
我本来耳根子都有点发烫了,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以及周漾的各种不对劲,他平时在我面前咋咋呼呼,简直是个大话痨。
今晚见到我一个字都不说,连嘴唇都未曾张开过。
我问:“周漾,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没理由他这么晚来找我啊?
脑子里立刻想到一种可能。
我还没得及问,周漾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我妈,走了。”
他说话的的语气平静淡漠,听不出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迹象。
我刚才猜想的答案也是这个,周漾他妈刘英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人死如灯灭,过往仇恨如云烟……
从周漾的嘴里得到证实,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悲伤,更加谈上喜悦了,反倒是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悲鸣。
一时间,我和周漾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我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我猜是心情极度难受,难受到不想开口说话。
就像我当初一样。
因为亲眼目睹过老爸当场死亡,我当时就把眼泪流干了,后来过了好久才接受老爸已经死亡的现实,跟着就情绪崩溃,哭得撕心裂肺。
拿到小树的骨灰盒,我也是没哭,后来看见殡仪馆的人挖好墓,一铲一铲填土的时候,我受不了,当场哭哭啼啼,泪流不止。
如果还有第三次,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了。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亲人离世的痛苦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或许是周漾的体温过于炙热,也把我给传染了。我出门前又披了件长外套,虽然是夏夜,但这会儿温度还是挺干燥的。
我热得难受,双手试图顾推开周漾。
推不开啊,他抱得太紧了。
我细声说道:“周漾,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进屋去,外面蚊子好多。”
好在周漾是听得见进去,双手松开了,可他右手不知怎的,居然牢牢地握住我的一只手。
手指紧密地交缠在了一起,就如同全世界所有的情侣一样。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眼眸很黑,在温润月光和屋里柔和的灯光双种照射下,依旧是黑漆漆的,没有什么色彩,麻木不仁。
这小子一定很难过。
哪怕有那么糟糕的童年,失去母亲的悲伤依然如影随形。
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地上积了一堆烟头。
咦……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几个月前我也是在这里发现了一地的烟头。
该不会也是他吧?
刹那间,我心情从甜蜜变得很复杂酸涩。
深夜在我家路口抽烟,是不想打扰?亦或是其他原因呢?
如果没有发生沈飞愤怒将他绑来的意外事件,我也不会泥足深陷,或许我们连相遇的机会都很渺茫,我害怕见他故意躲避。他应该也是不想见我……
我深深地瞅了眼周漾的脸,说不清为什么,我最终选择没有推开他,下一秒佯装淡定地牵他进门。
至少在这个他失去母亲的夜晚,我不想再伤害他。
进门之后,他还是不放手,我无奈地笑着说:“把手放开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放心,我不会消失。”
周漾啊周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让人很心疼?想把你搂进怀里柔声安慰,让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消失。
如果没有看见那一地的烟头,或许我真的会抱住他。但现在,我会克制住。
他的弥补和怜悯,我根本就不需要。
“不想喝。”周漾摇头拒绝,直勾勾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那你坐下可以吗?”
他机械地点头,“可以。”然后牵着我一起坐到了布艺沙发上。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抽烟做什么?”
他低垂着头,眸光晦暗,闷声说:“想找你。”
“找我?”
我不由地纳闷了,他找我做什么?
想不通原因,于是开口直接问他:“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想找你。”
我都好奇我在周漾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他这种状况分明就是依赖性的恋母情结,他非要矢口否认。
我啼笑皆非说不出话。
等我安静下来,周漾低着头主动开口说话。
“我妈是八点五十三分走的,她八点的时候,痛得难受,我让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痛剂。走的时候很安静,没有特别难受。遗体暂时放在了医院太平间,明天就会拉到殡仪馆准备火化。我打算把骨灰寄放在殡仪馆。”
语气很平静,无悲无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漾一家人都是城市户口,他家没有田地。
我是半年前回来安葬小树的时候,了解过市里的公墓,最便宜的一块也要一万。墓碑不看材质和大小,起步价也是三百多。
我安葬小树,既要买地和墓碑,又是请人挖坑填土,零零总总算下来花了三万多。
最主要是地太贵,本来那家人狮子大开口,非要五万。是伯伯帮忙从中协调讲价,硬生生砍成了两万八。
落叶归根,我想小树回家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不愿意离家太远。我自己死后也要埋在家乡的地里,这片土地将是我梦寐以求的归宿。
把骨灰寄放在殡仪馆的价格相对就便宜多了,好一点的位置,一年的寄存费用差不多在一千左右。
周漾手里一定没有多少钱了……
我冷静下来,怕伤及他的自尊,先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然后才慢慢地开口:“周漾,你既然叫我一声小榆姐,我也是把你当弟弟看待。如果你有困难可以跟我说,不要为了面子硬撑着……我钱虽然不多,但是一万块还是能凑得出来……”
我没有说实话,其实我有一笔巨款。如果把真实数额说出来,周漾不知道会用什么的眼神看待我。
只是我没预料到,我话说得这么委婉了,他还是拒绝了。
周漾微微了扯嘴角,轻声笑了起来。
“小榆姐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他用另一只手简单粗-暴地蹂-躏我的头发,我本来就是刚睡醒,头发有点毛躁,被他这样乱揉一通,瞬间乱成鸡窝了。
我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行,行,我知道你周漾有骨气,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才懒得管你,手拿开,别碰我!没大没小!”
“小榆姐也可以揉我的头发报复回来。”周漾说完就低下脑袋,凑到我面前。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滚开点。”
“生气了吗?”他小心翼翼地抬头仰望我,见我冷着脸,拿手戳了戳的肩膀,“不生气好不好?我错了,你先听一听我解释?”
“拒绝。”
“不许拒绝,必须听。”
我气得嘴角掠起冷笑,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一眼。
在我的冷眼逼视下,他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解释起来:“我和小榆姐的关系不清不楚,如果我花了你的钱,被人知道会骂我小白脸。”
“你本来就是个小白脸。”我插嘴道。
他羞恼地瞪了我一眼,继续往下说:“先听我说完,不许再插嘴。”
“你谁啊?我和你有关系吗?”
我站起来就想走,离他远点。
周漾察觉我的意图,敏捷地拉住我的手。
我没想到他胆子居然会这么大,竟然会再次把我搂进怀里。
耳畔响起他低沉撩人的声线,“小榆姐,你其实懂我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想借钱给我,不如我们先去领个证,让关系变得合法。我保证以后会把我所有的钱上交给你,一分不剩。”
“……”
我情绪当场就炸了,脸颊和耳朵像是同时放在烈火里炙烤,又红又烫,感觉都快烫出白烟了。
“周漾你你你……”
“我是认真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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