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老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刷牙了?!”周漾没好气地顶回去。
“你说什么呢?”老大爷没听明白周漾的潜台词。
周漾行到我身侧停下,嘴角勾起浅浅的笑,谦和地说:“我话的意思是大爷的牙齿好像有问题,又黑又黄,平时没少抽烟吧?牙结石都长满了,这可是病,要去治了。”
我觉得有病的是我,竟然会觉得周漾脾气挺好的,他损起人可真的是……不带脏字。
“我牙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漾无奈摊手,眼睛干净清澈,语气无辜地说:“我没管闲事啊,就是给您提个建议。不治也没关系,反正您年纪也大了。”
话题让周漾这么瞎扯淡,气氛早没了。
老大爷也不想留下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杨婶就说了几句场面话,伯伯也跟其他村民道了谢,麻烦他们白跑一趟。
几句话的功夫,只剩下伯伯和伯娘,其他人都走了。
我说:“伯伯,伯娘,今天就留在我家吃饭吧。”
“不了,我家已经煮好饭了。李榆,张叔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就是嘴碎。”
“我知道的,伯娘,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一定注意。”
“你这孩子,麻烦什么,你一个人住,安全什么的,大家都挺担心的。平时可不能大意,门窗都要关牢。”伯娘劝慰完我,偏头给伯伯递了一个眼神,“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吧。”
伯伯一脸沉默,表情罕见的凝重,他看着我,突然开口:“李榆,你出来,伯伯有点事找你。”
没等我问,他叫上了伯娘一起走出门。
我微微茫然,望着伯伯略显深沉的背影,我恍惚明白伯伯找我要谈什么了。
周漾也心知肚明,手掌轻轻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小榆姐快去吧,我和霏霏会等你回来吃饭。”末了,还举起手掌做发誓状,“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绝对不偷吃。”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想开口,也没什么好叮嘱的,所幸就闭上嘴,抬脚出门去追伯伯。
伯伯和伯娘已经走到路口了。
见我出来,伯伯眼睛扫了一眼我后面,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从路口走出来,一直到走到马路上,伯伯方才又开口。
“李榆,你不是告诉我,那是你朋友吗?!”
我早就有预感,所以在周漾和伯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含糊其词解释周漾是我朋友,没有详细介绍过周漾。
伯伯和伯娘当时都被我糊弄过去,没有深究。
我想着已经过去七年多时间,我和周漾闹得沸沸扬扬的笑话应该也被人忘得干净,况且男大十八变,周漾也不是当年那个羽翼未丰的青少年。
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我一时之间哑声了,不知道从何说起,该怎么向伯伯解释。
我当年强嫁给周漾的时候,伯伯来劝我过,让我不能嫁。我妈和他大吵了一架,后来两家关系因此有了嫌隙。
我孤苦伶仃地回来,伯伯不仅没有怨过,反而对我处处帮持。
欺骗关心自己的人的滋味不好受,我想过要不要直接道歉,如果道歉的话,应该会更让伯伯生气吧?
“老张,你话太重了,李榆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伯娘柔声地说,“有话好好说嘛,没必要生气。那小伙子你不是也觉得不错吗?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再给李榆牵红线。”
“我那是不知道这小伙子是周志明的儿子!”伯伯叹口气,紧皱着眉,一脸无奈,“我当年就不同意李榆嫁给他,你想想,老李是被活生生被周志明开车撞死的,吴金芳竟然会同意李榆到她嫁给他儿子,压根就没安好心,完全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行了,老张,你少说两句,当着李榆的面,你话也说得太难听了。”
“我话难听?当初李榆也是听我劝,好好地去读大学,让她妈照顾李树,李榆也不会耗了这么多年!”
伯娘拉住伯伯,“哎呀,你别在大马路上说,让人听见,背后又要乱嚼舌根,有话回家再说。”
伯伯走在前面,伯娘挨着我走,低声安慰我:“李榆,别往心里去,你伯伯这个人,脾气一旦起来了,就是有点冲。”
“没有,伯娘,伯伯说的话也有道理。”
我当年太听我妈的话了,原以为我妈和我一样深深地恨着周家,没想到她是为着她自己做打算。
也怪我自己没长脑子,做事没分寸,耳根子又软,性格窝囊又懦弱。
到了伯伯家,伯娘比伯伯还着急,先开口问我:“李榆,现在是我家,没外人。你老实告诉伯娘,姓周的小伙子现在是住你家吗?”
“没有,他有住处。”
“屋里那小姑娘是你女儿对吧?”
我点头,“嗯。”
伯娘眼神含着一丝怨念,“你还说是你朋友家的女儿,来你这里借住的。”
“对不起,伯娘,我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实话。”
我在清水市里名声并不好,因为和周漾结的那场名不正言不顺的婚,沦为了笑柄。后来又被周漾他妈刘英各种诋毁,我是出尽了洋相。
我去年回来的时候,有人认出我来,还当面问我近况,背后骂我不守妇道,抛夫弃女……
伯伯和伯娘对我太好了,我没脸跟他们说实话。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老实了。”伯娘叹了口气。
伯伯表情严肃地说:“李榆,伯伯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吃一堑长一智。”
“伯伯你说,我会听。”
“你千万要防着姓周的那小子,他妈几天前癌症去世了,我想你也知道。他为了给他妈治病,家里房子都已经是买掉了,他在外面开的公司也破产了,我估计很有可能是欠了一屁股债。”
伯娘惊住,急冲冲地拉着我说:“李榆,你可得和他保持距离,你在外面整整打了七年工,挣的辛苦钱千万不能借给他。”
“他没有找我借过钱……我也不会借的。”周漾的人品,我还是能相信的,可伯伯和伯娘不相信,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在维护周漾,不然伯伯和伯娘会认为我被周漾给骗住了。
“一定不能借,你这孩子是真的不容易,白白被蹉跎了那么多年。”
伯伯说:“李榆,你女儿都上小学了,抚养权是在姓周的那里吧?你如果想要抚养权,伯伯可以帮你联系律师。”
“不用了,谢谢伯伯。我暂时没有想要接回我女儿。我现在的身体太差了,一直在吃药,勉强能照顾自己。”
伯伯和伯娘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防着周漾。我只能点头答应,心里难受得不行,我做不到像防贼一样防着周漾。
从伯伯家回来,我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其实伯伯和伯娘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病重的时候也曾忧虑,给女儿留下的钱,会不会被周漾挪作他用。
现在我是真的过一天少一天,手里的钱始终要留给霏霏,霏霏太小,钱也只能交由周漾保管。
也许我可以把这笔钱存起来,等到霏霏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再取出来。
办法总是能解决的,我想在人生最后一点时光能平和渡过。
真的不想再和周漾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置气,然后吵架,冷战。
回到家,周漾和霏霏果然是等着我,桌上的菜竟然还冒着热气。
“你重新热过了?”我问他。
他点头,“有些凉了,想着你应该就去个十几分钟。所以我就把估算时间,把菜拿去热了一遍。小榆姐,洗手吃饭吧!我和霏霏都饿了。”
“好!”
今天的一番争吵还是给霏霏造成影响,她一碗饭都勉强吃下去,菜也吃得少。
胃口最好的还是非周漾莫属,简直是个大胃王。多亏有他,不然炒这么多菜,真要浪费了。
吃完饭,霏霏也没有坐下看电视,她先喊了周漾。“爸爸……”喊完想到了什么,又看着我,小声地说:“妈妈……我、我先上楼背单词了。”
“去吧。”收拾桌子的周漾随口答了一句。
我就没说话,周漾收拾的行李箱不见了,应该是在我出去的时候,他又给拎上楼了。
“小榆姐,我是不是特别不招人待见啊?!”
“很有自知之明。”我调侃道,心里清楚周漾这是在试探我,他也清楚伯伯叫我出去,肯定是说他的事。
周漾就没说话了,勤快地去把碗洗了。他手腕的伤口已经上过药,贴了好几张创口贴。
我出去拿粮食喂鸡,双腿酸痛得厉害,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我回屋去沙发上坐下,预感周漾会有话想跟我说。
周漾收拾完厨房,畏手畏脚地朝我走来。皱眉思考了半晌,才开口问:“小榆姐,是不是你伯伯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啊?”
“……”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们本来就没在一起。”
“那可不一定。”他挺有自信地反驳我,没把话说死,但我也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应该会想说,现在我们在一起,未来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可是他不知道啊……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我弥漫出来掩饰苦涩难言的心酸,淡笑道:“是啊,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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