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贝站到两腿发酸的时候，手术室终于有了动静，两个司机被推出来，不见鸟毛。

　　跟她一块等消息的两个小刑警赶紧过去询问，医生说道：“这两个没事了，剩下那个情况不太乐观，目前没有苏醒迹象。”

　　小刑警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米贝倒是没什么意外，跟她料想的差不多，鸟毛那个情况，马上死了都不新鲜，如果在他吸毒过后立刻采取极端治疗，大概还有一半机会，耽搁了这么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没多一会徐栾跑进来，“怎么样，那杂毛能不能开口了？”

　　“徐队，看情况挺玄乎，白费这么大劲了，说是有可能成植物人。”

　　“操！”徐栾停住脚，掐着腰喘粗气，“麻烦你们俩个去盯着那俩王八蛋，醒了通知我一声。”

　　“好嘞徐队。”

　　徐栾依在墙上缓了缓，脸上不可避免的有了倦色，“有水吗？”

　　米贝递了一瓶水给他，“刚买的。”

　　他朝袋子里瞅了一眼，“没买瓶有味的啊，就这自来水还用花钱买吗？”

　　“有喝的就不错了，自来水起码健康，你整天喝那些加了颜料的糖水有意思么。”

　　“我认为有，我就见不得这种透明液体，加了汽的另说啊。”

　　米贝翻了个白眼，“早晚糖尿病。”

　　徐栾笑的不以为意，三两口灌完了一瓶自来水，快要冒烟的嗓子才缓过了劲，他盯着她的脑门，酝酿了一会才开口，“大米，你车上的注射器……”

　　“是抑制剂。”米贝抢先一步给了他答案，“国内还没有获批使用，确切的说只停留在试验阶段，我用的时候没有十足把握，对最终反应也是听天由命，我知道后果，可以负责。”

　　“大米你……”徐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头疼的拧着眉头，就知道她是这个样子，坦荡的直戳人肺杆子，他一路都在琢磨着怎么能把这事圆过去，她倒好，直眉楞眼的就要去负全责，不知道说该她太自信还是太武断。

　　“没事徐栾，这事瞒不过去，我给他用的时候就考虑到后果了，赌一把而已，到底是条人命，万一他能挺过来呢？”

　　挺个屁！徐栾气的直翻白眼，他宁愿蹲点抓一百个人证，也用不着她来冒这个险，读了这么多书，脑子里净剩透明液体了。

　　“可以判定抑制剂里有大量控制中枢神经的成分，是新型药物。”

　　三楼医师值班室里，赵医生依在办公桌上，苦大仇深的对着那个穿他制服霸占他舒适座位的缺德倒霉蛋。

　　“能确定具体成分跟原材料吗，都会引起什么后果？”贺寻靠在软皮椅上，架着二郎腿，神色略有凝重。

　　“不是，贺总，我刚连做了三台手术，能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吗，这都是极为专业性的问题，我用眼也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上心，里头躺的有你小舅子？”

　　贺寻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赵云翎，要不我给你放个长假吧，去母校再进修两年，省的你专业知识不够使。”

　　“得得，我算是怕了你了，我这就去化验。”赵云翎一对上贺寻就要折寿，“不过我可以先跟你说说后果，如果原材料都是国内获批的，问题还算不大，那位本来就是吸毒过量，不打抑制剂恐怕早死了，在救急的情况下小范围使用，也没致死，只要能走动一下，后续补点程序也就没事了，如果成分不乐观的话，可能就要麻烦点了。其实做这种课题研究本身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反正我是没这本事，是哪路高手研制的啊，必须得膜拜一下，改天给介绍介绍呗？”

　　“我最多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出不来结果，你就可以自动休假了。”

　　赵云翎把滚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一边走一边碎念，“你就缺大德吧你，连一盒水果都不给我留，性别歧视你这叫！”

　　小护士：“……”

　　她一哆嗦，嘴里的半块芒果掉桌上了，赶忙把仅剩的一盒水果盖上，准备回头交公不杀。

　　贺寻不紧不慢的从值班室走出来，扣上了胸前的一颗扣子，路过值班台的时候说了一句，“还是刚才那个小美女吗，我还以为又换了一个美女，都认不出来了。”

　　小护士：“……”

　　要不是确定嘴里还残留着芒果味，她都得怀疑刚才吃了什么急效驻颜药，这淡扯的太走心了，心花怒放都不足以表达。

　　关键他穿的跟赵医生穿的是一个款式的制服吗，为什么感觉哪里不一样……

　　“现在的白大褂都走这么浪骚的风吗？”

　　徐栾盯着走廊深处走来的偷白大褂贼，想要铐小流氓的手又开始痒。

　　米贝差点儿喷了，贺三代去打个疫苗的功夫，改头换面成了制服诱惑，明显肥一个号的白大褂套在劲瘦高挑的身上，胸前的扣子系的板板正正，走起路来的时候，腰线若隐若现的荡在宽大的衣袍里，完美的演绎了一场衣冠禽兽秀。

　　“米小姐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有内容。”贺寻走到跟前，手自然的放在兜里，衣袖挽在肘间，露出的半截小臂上贴了一道粉色创可贴，沿着肌肉的走向，很具有让人血脉喷张的变态诱惑。

　　徐栾整张脸都在抽搐，转过头去灌了一瓶自来水才压下了狂吐槽的洪荒之力。

　　米贝很真诚的对贺寻笑笑，“这是由衷的欣赏，这风格……很适合你。”

　　“是吗，那我就不虚心的接受你由衷的赞美。”

　　“喂王局。”徐栾拿着电话到旁边去接。

　　贺寻瞟了他一眼，转而对米贝说：“米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么，你为什么不让我碰那根注射器呢？”

　　米贝对上他探寻中又带了点认真的眼神，直言道：“首先作为证物来说，多一个人的指纹就等于多走一条弯路，其次那根针注射过吸毒人员的静脉，如果不慎被扎一下，以贺先生破层油皮都要打疫苗的作风来看，恐怕会干脆截断手指，并且上面沾满了血，你应该有洁癖吧，我怕你吐我车上。”

　　贺寻张张嘴，正要说点什么，此时徐栾走过来，他及时闭了嘴，挂上意味深长的笑。

　　“是有什么问题吗？”米贝转头问徐栾。

　　徐栾的脸色不太好，“嗯，我们先回局里，车上说。”

　　米贝跟贺寻两人的车都废了，都理所应当的光荣上了警车，贺寻独自在后座，米贝上了前座。

　　徐栾一脚油门冲出去，有点上火的说道：“抓到的两人反口，说你才是要处理杂毛的人，他们追你只是为了救人，还有抑制剂的事，法医鉴定有违禁成分，有致脑死可能，所以目前对你很不利，回去要受审。”

　　米贝笑了笑，“你们局法医今天倒是很敬业。”

　　如果她涉嫌杀人，徐栾很可能就不好参与审案，昨天他硬拉着她参与鉴定的事，应该是犯了什么人的忌讳。

　　“操，别跟我提那个傻逼，无利不起早，这是看王局今天亲自坐镇，他才上赶着加班。”

　　贺寻在后面幽幽冒了一句，“贵局参案人员的逻辑好像有点堪忧啊，这都能指控，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对警察叔叔抱有希望了。”

　　徐栾：“……”

　　他又猛踩了一脚油门，警车以即将开散架的势头冲回了市局。

　　公安局是个挺邪性的地方，24小时内进来两回，用许世徳的话说，就是该请几个大神来去去邪了。

　　徐栾一回来就让王局叫走了，而贺寻被带去接受酒精测验，顺便录一下证词，米贝则被直接带到一个单独审讯室。

　　徐栾心里记挂着米贝，生怕离了他的眼让人刁难，气急败坏脚底生风，蹭蹭跑到三楼，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王局让他吓了一跳，“你小子又吃枪药了吧这是。”

　　“王叔，我申请亲自审理涉案人员。”

　　“别叫这么近乎，叫王局。”

　　“王局。”徐栾一本正经的跟他敬了个礼，“我申请亲自审理。”

　　王局抿着嘴，想骂他两句，又不知道先骂哪句好，“我要有你这么个混账玩意，早拿警棍给打瘸了，你还想不想回来了，我两天不在，投诉你的意见本上又多了好几页，一整个本子上找不着别人的名儿，你这就是现代版的罄竹难书啊，你还亲自审理，你审个屁，你认为自己现在有资格参与审理吗！”

　　“王局，您好歹也是个大领导，怎么还说脏话啊。”

　　“滚蛋。”

　　王局气的喘了好几口粗气，他中年发福身宽体胖，看身材是尊弥勒佛，面相却有点粗狂，眉眼间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格，应该是跟徐大队长一丘之貉，都是上能忤逆领导下能跟犯罪分子玩命干仗的路子。

　　所以对着徐栾格外有种悔不当初的气急败坏，如果眼前站着的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他估计能直接过去踹两脚，再骂一句，“你怎么能这么混！”

　　“涉案人员是你发小？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有本事的发小。”

　　“您这就是歧视了啊，我怎么就不能有能耐的发小了，归国博士，还是双博士学位，人来给咱们帮忙那都是看我面子，昨天那个情况没有她能行吗，还有什么就涉案了，哪个傻缺审出来的？”

　　“你现在这种情绪已经严重感情化了知不知道！”王局啪啪敲着桌子，“你说海归博士，不会是那个叫米贝的孩子吧，就你爸想要收养没成的那个小姑娘？”

　　王局的脸色顿了顿，好像在极力搜寻着有关米贝的记忆。徐栾不动声色的看着，想从他脸上找出些许他知道点什么的意思来。

　　“这案子你不能审。”王局很快拍板定案，脸上透露出来的只有再捅娄子就打死你的神情，“既然已经移交市局，你除了协助调查之外别多事，等结束了还滚回分局，不该你管的少掺合，什么时候能戴罪立功，我再考虑把你弄回来，我看你剩余精力不少，干点正事。”

　　徐栾再不服气也没辙，光一句“没有权限”就能给限制死，他本来去哪都无所谓，遇上事了才能想起来规则制度有多操蛋。

　　其实王局已经对他网开一面，虽然不让他参与审理，却给他尚能在市局参与案件的权利，没把他一脚踹回分局也是看在他有办案能力的份上，再得寸进尺就显得不懂事了。

　　徐栾压着一脑门的官司，怎么来的怎么滚了，告退的不情不愿。

　　王局懒得跟他计较，从兜里掏了根烟，想到上个月才出来的体检报告，咬咬牙又放回去，转而点亮待机的电脑屏，利用权限登陆市局保密系统。

　　他翻找到二十三年前那场缉毒案的案卷文件夹，点开了命名为“卧底线人”的子文件夹，挨个浏览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个代号为“暗黑”的卧底一栏。

　　他对着那空无一字的信息表，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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