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贝反复听了几次录音，仔细分辨着小护士的声音。

　　除了一些技术人员留下之外，齐副队已经领着其他刑警暂时撤离，造成了警方人员调查未果已经离开的假象。小护士把警察来了的消息已经放出去，而且就算消息没走漏，也不排除对方在医院安排人监视的可能，所以做戏还要做全。

　　“大米，可以开始了。”

　　直到拨通电话的那一刻，米贝才有些小紧张，不是怕被发现，是怕给徐栾帮了倒忙，毕竟她不能完全预料对方的所有反应，尤其在机械性的声音响起后，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

　　“喂，喂，警察已经离开了，幸好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不过药没了。”她做出一种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样子，学着小护士害怕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形态，上来就迫不及待的把情况跟对方汇报。

　　对方变声的音调底沉又厚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警察这么容易被糊弄走了，没查到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在帮着他们诈我？”

　　这话让所有人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因为不能确定对方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在套话，这如果放在潜入内部的卧底身上，大概就是生死之距。

　　一旦进入应对状态，米贝反而能平静下来，她猜测对方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声音带来的压迫只是假象，“我，我不确定，但是来了一个法医，没有查到问题，他们分别找我们问话，了解治疗情况，我都是遵医嘱，他们查不到什么的。”

　　对方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衡量她说的真假，过了一会才问：“药不是才拿了吗，为什么还要？”

　　“上次，上次没敢用，那几天主任查的比较严，我怕出问题，今天本来打算用，因为警察一来，我又偷偷给扔马桶了，害怕让人查出来。”

　　米贝刻意压低声音，以此降低不同声音带来的差异感，再配合着精准的语气模仿，她自认为对方不会察觉，但周围的人却比她还要紧张。她每说一个字，徐栾就紧张一分，他一面盯着追踪信号的技术人员，然后给她打手势，告诉她还要继续拖延时间。

　　“嗯。”似乎是暂时相信了她的话，电话里应了一声，“老规矩，地点我到时候通知你。”

　　对方很谨慎，正事说完了就要挂电话，米贝赶在他挂断前，及时把话送了出去，“我，我能问一下，嗯……这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话里的小心与慌乱，似乎取悦了电话另一头的变态，他哼笑了一声，让机械的男音显得有些滑稽，“快了，警察们虽然废物，但也不是闲的没事干，不会总把精力浪费在一个活死人身上的，只要你别自作聪明。”

　　“那我就放心了。”好像没听懂他的试探一样，米贝先是为自己松了口气，然后才道，“我只求你说话算话，不要把我的事说出去，违法乱纪的事我都干了，一旦曝露了，我后半辈子就没指望了，只求你们行行好，千万别再来找我了，今天警察来的时候，我真以为，真以为……”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显然是后怕，也是间接回答了她不可能自作聪明，坏事都是她干的，她怎么可能说出去。

　　“你把事办的叫我满意就没问题，记住了，敢耍什么花招，你那两个宝贝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次对方不打算再给她废话的机会，一下就把电话挂了，米贝关了手机，长输了一口气。

　　“徐队，追到了！”技术员在最后关头定位了电话来源，“不过不太乐观，的确是在上木清河没错，但是目标范围太广，在大街上，估计追到的时候，人也不在了。”

　　“没事，老齐已经带人过去了，查监控，查手机号信息，我就不信抓不住这个孙子。”

　　米贝走过来，“我感觉他们要动手了，所以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查到还不好说，还有，我预感威胁护士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是说……”徐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也沉了下来。

　　“对，你应该也听到了，对方说话不是特别缜密，试探的也很浮于表面，因为他断定护士只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在确定她不会出卖自己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得意。如果是背后的大人物，不会在一个可有可无的最低层吸毒人员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如果是我，可能会干脆杀了杂毛，再牵扯一个随时都会坏事的护士，冒险程度并没有差多少。”

　　“还有他最后一句，分明就是为了安抚护士而说的，在知道警察不会这么快撤离的情况下，那句快了，我更倾向于灭口，然后栽赃给护士。”

　　也就是说，下一次的药，很可能就不是什么麻醉药物了，极有可能就是取杂毛命的药，如果他再狠一点，连带着把护士也杀了，那就是死无对证。

　　“地点临时给，不方便提前安排人手，只能碰运气了，还不知道那孙子露不露面。”

　　“他会盯着的。”米贝肯定道，“通常来说，大气的人会选择大气的交易方式，这种不敢露面的人都非常谨小慎微，害怕出错露出马脚，他一定会暗中盯着护士去拿，再说了，他必须得确认去拿药的人就是护士，说不定这次，还会临时改变地点。”

　　徐栾的脸色更沉了，如果多次变换地点，能抓住人的可能性就更小，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如何才能揪出一个嫌犯，寄希望于老齐查监控，得需要时间。

　　“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们。”

　　“你闭嘴！”徐栾粗暴的打断她，“拿个药而已，声音能模仿，人总不可能模仿，你少打这心思，我不会放你去冒险，不对，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待着，这事不用你管了。”

　　“我说我或许见过嫌犯呢？”

　　“你……”徐栾的额头青筋暴起，盯着她的脑袋，就想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大米我求你了，让我多活两年成不，我真是要给你跪了。”

　　“我没开玩笑，我大概已经猜到威胁护士的人了，代替她出面可能不行，但我或许能帮你们认人，当然，你们有更好的方法也行，我其实也不怎么想去冒险。”

　　徐栾一只巧辩各路嫌犯的舌头，一遇上米贝就流年不利，她总能有办法堵的他没话可说，是，如果有个能辨别嫌犯的人，警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带去认人，怎么都比大海捞针强，但对于米贝这种动辄就能干出点让他减寿十年举动的人，他实在是不想带她一块玩。

　　“你给我坐那等着。”徐栾抱着对讲机没好气的走开，估计是在争取一切不用她出面的可能，只要能在监控里找到打电话的人，哪怕他遮的眼睛都不露，他也有办法抓到那个孙子。

　　米贝叹口气，心说对待一个不求回报乐于协助警方破案的人的态度有必要这么恶劣吗！

　　“啧，这个态度实在是，我还以为他就对我这样。”

　　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悠哉悠哉荡过来，看了眼腕表，“超过一小时整整十分钟，好想当个斤斤计较的老板怎么办。”

　　米贝按着又要开始跳的脑门，“你这么快就恢复自由身了？”

　　“不然呢，我又没偷税漏税，医院也没有医患纠纷，例行问句话而已，不过手机被收走了，还不让走，所以很无聊，所以我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问问题？这货难得一本正经的问话，米贝倒是有些好奇，“您有话直说。”

　　“米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如何才能买下你工作以外的所有时间呢？”

　　米贝：“……”

　　“你这样无条件乐于助人，我表示很苦恼，每次想要寻求帮助的时候，你都在学雷锋做好事，拦着吧显得我不懂事，但是作为一个出资方，又很怕自己人被挖走，还要保持起码的微笑，你说是不是挺折磨人。”

　　“贺寻，说人话。”

　　“噫，你叫我名字啦，那是不是代表我也能叫你名字呢，米米，贝贝，宝贝儿……”

　　米贝手里一直拿着的化验报告，此时作为行凶利器，毫不犹豫的敲在了找抽某人的脑门上，一下把两个人打蒙了。

　　“……”米贝后知后觉尴尬，这一下要是敲在徐栾头上，真是毫无违和感，但是贺寻就一言难尽了点，尤其他那讲究的发型，看着很蓬松自然，其实六级风以内都吹不乱，刘海直接被敲的凹下去一块，遮住了他眼睛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

　　贺寻当场石化，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人敢动他金贵的脑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间没回过味来，关键是，形象受到了严重侮辱，他好想打人。

　　“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受打击啊。”贺寻没事人似的撩了撩眼前的刘海，单方面把刚才的变故定性为风刮的，又很快回到了他横看竖看都不要脸的样子，“不过我认为吧，米小姐敢于把如此暴力的样子展现出来，是跟我不见外的表现，好事。”

　　米贝：“……”

　　她基本上没什么词能形容他了，这人是超宇宙级别的，地球人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徐队！嫌犯发来地址了！”拿着护士手机的刑警忽然说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嫌犯这么快发来地址，证明他已经生了警惕心，不想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草，这孙子。”徐栾又忍不住爆粗，“六点半，西区商业街，真他娘会挑地方啊。”

　　米贝也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晚高峰时段，又是商业区，太容易隐蔽了，万一给逼急了，随手都能抓几个人质，再狠点，制造点小范围恐慌，警察基本就是分身乏术，根本抓不着他。

　　“打电话紧急调动分局刑警来支援！要配枪！”

　　“徐栾，要两个方案，你得安排随时都能抽离的人员，对方一定是要防备，不会这么顺利让她拿药的，现在离六点半还有三个多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你做好布控。”

　　“我知道。”

　　“还有，有必要的话，我希望能帮忙，齐副队那边，恐怕没有进展吧。”

　　徐栾瞪她，瞪了足足两分钟，最终妥协，“去可以，但是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就是待在车里不准出来，我得找人看着你，你认人可以，不准露面。”

　　不露面也是为了保护她，万一被那边人盯上就麻烦了，看得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妥协，但凡米贝再说一句反驳的话，他就能跳起来打爆她灌满水的脑袋。

　　只是她没说话，旁听的人憋不住了，“那个，徐警官，我的治疗师再次为政府做贡献，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有必要过问一下她的安全问题，你们的警车防爆吗？”

　　徐栾：“……”

　　米贝：“……”

　　“哎呀，不防爆可就有问题了，即便她待在警车里，那也不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这个我肯定不能同意的，据我所知，这些贩毒团伙手里都是有枪的，只要开火就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另外，她现在的时间被我买了，所以有任何要求请经过我的同意。”

　　徐栾咬着后槽牙，“贺总，您看我像防爆的吗？”

　　贺寻打量他几眼，“说实话吗，不像。”

　　“……我他妈现在上哪给你调一辆防爆警车来，以为我们是维和部队吗？”

　　“我有。”

　　“……”

　　徐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制住把眼前这位资深的资本主义吸血鬼爆成渣的冲动，有钱人真是太欠揍了。

　　米贝抚额，“贺先生，别闹了，不至于上升到防爆层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实在不成，我暂时请假，等明天再给您提供帮助。”

　　“看在你喊贺先生的份上，我决定驳回请假要求，另外，明天的时间我也买了。”

　　“OK，徐栾，有防爆车不用白不用，让他去。”

　　米贝对待胡搅蛮缠的方式就是斩钉截铁，既然贺三代不差钱的非要掺合，那就让他正大光明的掺合，谁怂谁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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