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让我家里人告诉我你的存在？”

　　一箱啤酒喝了一半的时候，乔衍对万鹤洋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大部分的酒都是万鹤洋喝的，但他一点也没有醉，反而清醒得很，一双眼睛清澈如明镜。他歪着嘴笑着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可不是我让的，是你爷爷让的。至于为什么嘛，应该是怕你吃醋。”

　　乔昌海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那时候乔衍不相信，觉得肯定和万鹤洋有关系。现在虽然万鹤洋本人这么说了，乔衍也还是没法相信。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万鹤洋看出他的心思，“不过也可能和我有那么一丝丝关系吧，可能在你爷爷和我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我说了一些什么话让他上心了也说不定。”

　　“他都说我什么了？”

　　“他吧，一说起你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一边嫌弃，一边又把你当他的宝贝。不过你应该也有所体会，他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嫌弃，另一个层面要深入解读才行。我一开始不懂啊，我就说他说的这些事明明是你很在乎他的表现，然后他就一边做出生气的样子一边笑眯眯的。”万鹤洋说着做出一副打寒战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啊，他这是暗暗地在和我炫耀自己有个很好的孙子呢。”

　　乔衍沉默不语。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种打压式的教育对孩子的成长不好的，但看你现在这样，觉得好像也不完全是坏事，我得调整我的教育方式才行。”

　　“你有孩子了？”

　　“别毁我清白啊。”万鹤洋瞪他一眼。

　　乔衍失笑，“谁让你的话太容易让人误解了。那这么说来，你是有养育小孩的念头的？”

　　“不行吗？怎么，我看着像是不想生小孩的人？”

　　“那倒不是。”乔衍见过有很爱小孩但不愿意生小孩的人，他觉得很合理，那么反过来，这个看起来不愿意被任何事物给束缚的人想要小孩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只是我怀疑你能找到人给你生孩子吗？”

　　“唉……”万鹤洋发愁地挠头，“可别说这个了，说起来我都气。”

　　乔衍还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浮夸搞笑样子，而是真的有在苦恼，“怎么了？你这个状态，我只能猜测你有喜欢的人，但那人不喜欢你。”

　　“……你猜得也太准了吧。”万鹤洋更愁了。

　　万鹤洋现在有多愁，乔衍现在心里就有多乐。

　　就在这时，他手机震动了起来，是陆望月打来的电话。

　　“你在哪？这次洗手间里没人。”陆望月听见电话通了松了一口气，她声音放得很轻，因为不想打扰到伊璋。

　　“我在外面和万鹤洋吃饭。”

　　“万鹤洋？”

　　“对，问点事情，我等下就回去，你快继续睡吧。”

　　陆望月微微撅起嘴来，“那你应该发个信息和我说一声的。”

　　“对不起，我忘了。”乔衍的声音很温柔，也很认真地在道歉。

　　“没事，那我继续睡了，你注意安全。”挂了电话，陆望月便继续躺下睡觉，但因为一直有乔衍没在家的这个念头，所以迟迟都没有睡着。

　　万鹤洋清澈的眸子在经历过刚才的烦恼之后更加的清澈，他看着乔衍说，“感情危机了？”

　　乔衍呵呵一笑，冷冷地道，“你想多了。”

　　“我开个玩笑而已，生什么气？你忘了你刚才在内心怎么嘲笑我的了？”万鹤洋鄙夷地看着他，“男人都一个鸟样，重色轻友！”

　　“说得像你不是男人一样。”

　　“我是啊，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真没错。”万鹤洋说完，又开了一瓶酒，继续喝起来。

　　乔衍看着他一口气喝了一大瓶，接着问，“所以你要说说你那个她的事吗？”

　　“不说，说出来让你开心吗？滚蛋。”万鹤洋白他一眼，“对了，咱们不是来说伊绍的事情的吗？怎么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上面了？”

　　说起伊绍，乔衍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那我问你，你觉得他知道你那天晚上也在那吗？”

　　“不知道。”万鹤洋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补充说，“我知道他不知道，因为那天他时间有点赶，来不及，何况要发现我没那么容易。”

　　“说起这个，你知道他为什么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吗？”

　　“知道啊，他在房间里一直跟孙明泽聊天来着。”

　　“聊天？聊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在聊天的？”乔衍越发觉得万鹤洋这个人不可思议，很难想像他竟然和他一起在一家很寻常的小饭店里很寻常地喝酒。

　　万鹤洋再次拿出了他的手机，递给了他，还贴心地给了一副蓝牙耳机给他。

　　乔衍看着手机里一段段的音频，心想他这手机里面到底有多少人的秘密。

　　耳机一戴上，乔衍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音频开始播放，声音很清晰地几乎没有损失地到达了乔衍的耳朵里。

　　“那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一个女人，她在A市当时最好的纺织厂上班，是个当领导的，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私下很爱黏人，我就是喜欢她这种反差。”

　　这是孙明泽的声音，和那天乔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带着一点沧桑，虽然在用一种很悲凉的语气叙述过去，却又感觉得出他并没有对人生感到绝望。

　　接着是伊绍的声音，“但是他不是你最后的一个女人，是吗？”

　　“是啊。”孙明泽像是在嘲讽他自己一般笑了笑，“因为我不爱她了，对她没有欲望了，就把她抛开了。刚分开的时候她每天都到我写字的地方来找我，但是我都不理她，后来她走了，我开始想她了，但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去其他城市了。”

　　“还好你没有找到她，否则你又要耽误她一次。”

　　伊绍毫不留情的话并没有让孙明泽生气，反而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的发出一声感叹声来。伊绍说得没有错，他现在活到这个岁数，对这件事的看法和他是一致的。

　　“我以前和别人说到这里，他们都觉得很遗憾，只有你会说还好我没有找到她。”孙明泽说道，“不过人对爱情抱有幻想，很正常。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你条件这么好，怎么没有谈过呢？你不想谈？”

　　“喜欢我的我看不上，我喜欢的看不上我。”伊绍并没有扭捏，简单明了地说出原因来。

　　孙明泽惊讶地道，“那你喜欢的人得多优秀啊，竟然看不上你。”

　　“嗯，他是很优秀。”语毕，伊绍就话锋一转，继续问有关于孙明泽自己的事情。

　　孙明泽继续叙述他接下来遇到的女人，以及除了女人以外的一些有意思的人，“有些时候我以为活不到明天了，但没想到我竟然一直活到了现在。”

　　“因为你没有勇气去死。”

　　“不是，是因为我还没有到要靠死来解决问题的时候。”

　　“你很乐观。”

　　孙明泽低低地笑，“我当然很乐观，我可以说，爱过我的女人不是爱我的别的，都是爱我的乐观。”

　　“那是因为你除了这个优点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你说话真是不留情面，不过我喜欢，这才说明你是真的在听我的话。”他说话一直缓缓的很平静，“带我上来的那个年轻人，和你也差不多，我和他说了我最后一个女人的故事，他就说我是人渣。”

　　伊绍的情绪也一直很平稳，但此刻有了些变化，声音不自觉地高亢了些微，“他直接说的？”

　　“那倒不是，他比起你还是要委婉很多，只是他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他肯定以为你没听出来。”

　　“不一定，我看他挺聪明的，他应该也知道我不会生气的。”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手机开始自动播放下一段音频：

　　“万大哥，您真的别再来找我了，算我求您了，我叫您一声爷爷您看行不行？”

　　“不行。”

　　“那我去跳楼了！”

　　“不准！”

　　“你凶个屁啊！我他妈也不敢跳啊！”

　　乔衍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觉得这个声音脆生生的女生，就是刚才让万鹤洋愁得挠头的那个，他打死也不会想到他喜欢的女生是这种类型。

　　在一旁独饮的万鹤洋看见他表情不对劲，赶紧把手机拿了过来，但他抢手机也没用，耳机还在乔衍耳朵上，音频继续播放着。

　　万鹤洋爆了句粗口，平时玩得很溜的手机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新鲜玩意，他弄了好半天才把音频给关了。他把手机扔在桌上，两手抓着头发一脸的狰狞，“我没脸见人了！”

　　“没事，想想你平时也挺够不要脸的。”乔衍把耳机放在他的手机上，“我就有一个事想问你，这个女生……她成年了吗？”

　　“她都二十了好吗！”

　　“敢问你的年纪是？”

　　“我……也二十几啊！”万鹤洋说完对上乔衍的眼神，他在他正直的眼神当中开始心虚起来，纠结半天之后老实说，“我还有几天就三十了，但是，但是我现在确实还是二十几没错啊！”

　　乔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说什么啊，大十岁而已，不怕，而且你看着年轻。”

　　“是吗？”万鹤洋喜出望外，“不过她确实也说过，认识我这几年我都没怎么变过。”

　　“呃……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女生对追求自己的男生说这话，恐怕并不是什么值得男生高兴的事情，很有可能她是在变相地说你幼稚。”

　　万鹤洋的内心是感到绝望的，他愣了半天，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受苦，他一定要把自己的新朋友给拉下水才行，“所以你刚才听了你应该听的音频之后，是什么想法？感受到伊绍对你强烈的感情了吗？”

　　乔衍虽然不像万鹤洋直接外放了自己的情绪，但嘴角微微的一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情绪的转变，刚刚还上好的心情瞬间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说真的，我得让我的妹子认识一下伊绍，让她知道我的追求方式已经很好了好吗！”

　　乔衍有些无力地瞪他一眼，“你为了让我难受，不惜两败俱伤？”

　　“呵，呵。”万鹤洋干笑两声，“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我，咱俩结盟吧。”

　　这个建议乔衍绝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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