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昱汶讨厌舒宁的原因，本身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相似的地方，现在他看见她跟着他一起咳嗽起来，他更加觉得厌烦了。

　　他的眼神本来在黑夜当中并不那么明显，可是当他的情绪转变之后，舒宁便立马看见了他的眼神，她顿时就害怕了起来。

　　就在刚才不久，她还对何昱汶是一种依赖，信任的心态，可是现在，她内心的信念已经不足以支撑现实了。

　　“你……你怎么了？”舒宁的语气还是充满了关心的。

　　“你说你烦不烦啊，都这个样子了，你还问我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何昱汶语气不耐烦的说，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工具来。

　　舒宁看见他把一样样可怕的工具拿出来，还是摸不着头脑，可是她的心却慢慢的往下沉了。就算她刚才始终为了何昱汶考虑，现在也知道，等一下发生的并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要干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只需要一个答案就可以了。”舒宁卑微的说。

　　“在我们来之前，你觉得我们会来干什么？”何昱汶坐在了地上，他比起刚才又放松了许多。

　　“我以为我们是来约会的。”她老实的回答，尽管她知道，她这样说肯定会引起何昱汶的不屑。

　　何昱汶果然冷笑了一声，可是他的语气，却又那么的温柔，“那现在呢。”

　　“现在……我不知道，求求你告诉我吧。”

　　“好啊，我马上就告诉你，可是我不会在口头上告诉你，我会用行动告诉你的。”何昱汶说完就摸出刀来，直接割向了她的喉咙。

　　他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

　　她每说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是一次煎熬，她那种弱势的感觉，实在是太像当初的他自己了。

　　这是舒宁从来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她甚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发生的猝不及防。

　　她感觉不到疼痛，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眼前的何昱汶慢慢变成了红色，是一种娇艳的红，是一种慢慢让视线模糊的红。

　　她晕了过去，这时候她还没有失去心跳。

　　如果不及时救她的话，她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何昱汶自然是清楚这一点，可是他不愿意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够。

　　而且他还背了那么多东西呢，如果不全部利用上的话，他这一路上的辛苦就白费了。

　　所以哪怕他的内心有一点点的退缩，他也很快就把这一点退缩给拯救了回来。

　　从头到尾，何昱汶都没有说一句话。

　　中途舒宁醒了一次，她看见自己失去了半条手臂之后，就再一次昏倒了过去，然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过。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静。

　　远方有一点点的灯光，可是何昱汶一点也没有在意，但事情已经调查过了，这边是绝对不会有人的，他对自己调查的结果十分有信心，所以如果真的有人过来了，他就认栽。

　　可事实证明，并没有人过来，所以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情也是对的，这是上天允许了的。

　　他离开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回头看，所以他在审讯室里画下来的那幅画，完全是他想象出来的。

　　他的那幅画画的非常的美，有一种艺术感，可现实并不是如此，现实是那么的肮脏，那么的凌乱，如果他真正的回头看了的话，是不会画出这样一幅画来的。

　　他叙述这件事的经过的时候，很少用到主观性的词，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也没有透露半分，甚至让人摸不清楚他杀舒宁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听他说话的警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们还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你配合回答。”

　　“我说的难道还不够详细吗？还有什么问题？”何昱汶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

　　“因为你说的时候并没有说你自己的感受，所以我们想要听一下，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想的？”

　　“如果我真有什么想法的话，我肯定会非常配合的，自觉说出来的，可事实上，我就是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我才没有说。”

　　“你的意思是你在作案的时候，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感情吗？”警察带着质疑的语气问，显然是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何昱汶非常坦荡的点了一下头。

　　“请你配合一点。”

　　“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如何配合了。”何昱汶煞有介事的苦笑，看上去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警察因为他的这个表情，都有一些被他说服了。

　　他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给范源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情。

　　范源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之前就有和何昱汶接触过，他知道，如果何昱汶不是自愿说出来的话，但是没有办法让他说的，他只能想到乔衍。

　　现在的时间很晚了，范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乔衍打了电话，因为他害怕过了一天之后，何昱汶又改变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电话没通多久，乔衍就接起了电话。

　　他怕打扰到陆望月睡觉，赶紧走出了房间，“什么事？”

　　“何昱汶已经把他的事情说出来了……”范源叙述了一下他遇到的难题，“所以我在想你现在有没有办法过来一下？”

　　“好，我马上就过来。”乔衍问了何昱汶现在所在的地方之后就挂了电话，换了衣服出了门。

　　这个时间路上没有一辆车，乔衍很快就到了公安局。

　　很多房间的灯都亮着，他走了进去，在何昱汶有些诧异的眼神当中坐下。

　　“没想到我会来是吗？”

　　“不我想到了，我只是惊讶，都这个时间点了，你还来得这么快，而且看起来还那么精神。”

　　乔衍冲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看了一下刚才警察做的笔录。

　　刚才那个警察在等乔衍来的时候思考了很多，他现在问道，“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你的动机是什么，但是我现在想了想之后，猜测你是不是过去发生过什么？而舒宁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所以你才想要杀他。”他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实在是说不过去，他才不相信何昱汶真的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

　　听了他的话，何昱汶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乔衍的头也没有抬起来。

　　“你的猜测而带有太多主观的想法了，我建议你还是再看看你刚才写的东西，客观一点，不要脑补出那么多信息来。”何昱汶非常冷静的说，他似乎在作为一个前辈，真心实意的给这个警察建议。

　　在警察有些尴尬的时候，乔衍开口了，“其实我觉得他的猜测很有道理。”

　　“是吗？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何昱汶冷笑了一声。

　　乔衍也笑了笑，“刚才我还没有那么确认，可现在你的这个反应，反倒是让我确信了。你还是诚实一点说吧，是不是你那个生病的母亲，对你做过什么事情？”

　　何昱汶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你不要扯上我的家人好吗？”他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个反应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到有一点像假的了，可乔衍还是觉得他的这个反应是真的。

　　可是他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竟然有真心想要呵护的东西。

　　“对不起。”乔衍先道了一个歉，然后说道，“那么，是谁？”

　　何昱汶没有回答，而是把头撇向了一边。

　　“为什么现在又不否认这件事情了呢？”

　　何昱汶的表情一僵，刚才因为提到了他的母亲，他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你好像还从来没有提到过你的父亲，跟我聊聊他吧。”

　　“没什么好聊的，他是一个好人。”

　　乔衍点了点头，他能愿意说这句话，就已经证明他会想要跟他交流下去了，他又继续问，“那是你什么其他的亲戚吗？还是学校的老师同学吗？”

　　“你不用问了，我告诉你吧，是我的亲生父母。”何昱汶的表情十分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

　　可乔衍明白，像何昱汶这样的人，越是露出这样的表情，越是不会做出行动，如果他露出异常冷静的表情来，那样的可能性反而会更高。

　　“所以……？”乔衍有些不解。

　　“我是被他们卖给我现在的父母的。”

　　这件事情在调查的时候可并没有被调查到。

　　乔衍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不用你可怜我。”何昱汶被他的表情触动了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件事情，就是怕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最讨厌被人同情。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可怜你，只是对于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感到有些诧异罢了。”

　　何昱汶的表情更加不对劲了，他的确是不想让别人同情他，可当别人这样说出来的时候，他又觉得内心十分的不爽。

　　“继续讲讲你和你亲生父母之间的事情吧。你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卖掉的？在他们卖掉你之前，你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你总是能问出这么残酷的问题来呢……”何昱汶笑着问道，音量渐渐的变小，他低下头，深呼吸了两下之后，才抬起头来，对他说了这件事情。

　　一旁的警察听完之后，说道，“所以你杀了舒宁，是想要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吗？”

　　何昱汶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乔衍说，“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不愿意说这些事情吗？就是因为讨厌别人这么说，为什么我一定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呢？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还轮得到我现在去告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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