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让乔衍觉得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当中，伊绍的酒量是他们四个人当中最好的，好像就从来没有看见他醉过。

　　所以当伊绍离开座位的时候，乔衍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去厕所吐了。

　　还是等到老板走过来和他说了，他才明白，他赶紧走了过去，心里还想着是不是伊绍在装，可看见他那确实是很痛苦的状态，便明白他真的是醉酒了。

　　他帮他拍背，给他倒水喝，让他好受一点。

　　终于，伊绍缓解了下来，没有再吐，被乔衍扶回了座位。

　　“好一点了吧。”乔衍的语气依旧很冷漠，他这是故意这样表现的。他其实很在意他的情况，哪怕他们没有曾经的朋友这么一层关系，他作为和他接触的好几个案子有关系的人，乔衍也自然是在意他的情况的。

　　但如果他表现了出来，他就有种输给了伊绍的感觉。

　　乔衍很少会产生这种感觉，什么输赢，他从来没有看重过，只有在两个人面前，他会有这种感觉，一个是陆望月，一个则是伊绍。

　　“我没事……”伊绍擦了擦嘴之后，有些虚弱地说。

　　他刚才真的吐得很严重，可他还尽量没有发出声音来，毕竟洗手间就在饭店里面，他不想影响到别人用餐的心情。

　　“是吗。”乔衍说罢，便没有再做出“关心”他的任何举动，伊绍面前的水喝完了之后，他也没有帮忙添水。

　　伊绍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喝下之后，他露出得到了缓解的样子。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吐的原因，“可能是我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一来就吃这么刺激性的食物，所以才喝了那么点就吐了吧。”

　　乔衍点点头，没有接话。

　　“看来这酒是没办法喝，只能浪费了。”伊绍一脸可惜地看着已经开了的酒瓶，也没有办法退掉了，“要不然，还是你喝了吧。”

　　“不了，万一我也倒下了，那就不好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等下送我回去？”

　　乔衍终于抬眼看他，他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他还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可对伊绍来说自己的事情他应该都很清楚，这显然不公平，如果这是一个了解他现在的机会的话，他不会错过。

　　“我当然不介意了，我还怕你介意我耽误你时间呢。”伊绍依旧虚弱的样子，可看上去高兴了几分，“我住处离这里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那就麻烦你了。”

　　“好。”

　　有不那么刺激的菜肴端了上来，伊绍动筷子的频率加快了些，看样子心情很不错，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一天吃到自己最爱的菜，还是因为乔衍等下要送他回家这件事。

　　“我觉得今天的菜做得比我之前来的都还要更好吃。”伊绍说道，“你觉得怎么样？应该没有让你失望吧。”

　　“很好吃，只是……”乔衍话题一转，“你似乎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来吃这顿饭。”

　　伊绍恍悟，“对了，唉，这不是有意外吗？我的确是被这意外给弄得忘记了。但是，这差不多也是一个回答吧，我最近就是单纯的很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那的确是很辛苦了。”乔衍问，“不是只在打离婚的案子吗？”

　　“案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很多。”

　　“多和少，难道不是你自己能调整的吗？”乔衍觉得不对劲，他一个国际上知名的律师，怎么会突然之间打这么多离婚官司，这完全没有必要。

　　“是啊，但你知道我的，我经常会做出一些我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情来的。”

　　是吗？乔衍在心里想，他只知道在他看来，他的确是经常在做他和费楚楚和王怀鲁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他自己吗？他并没有从他的表现当中看出这一点来。

　　“最近我就突然想收集很多有关离婚的官司，也许是想要从中得出一些结论来吧。”伊绍说着，似乎现在才找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似的，“对了，我很久没发表论文了，也许可以从中得到一点灵感。”

　　乔衍看不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要靠自己的直觉，因为他发觉自己很容易就被伊绍给迷惑。

　　“说起来，有个案子，其实还挺好玩的，要听我说说吗？”伊绍问。

　　“好啊。”这话，不管乔衍靠直觉还是用分析，都清楚他要说的案子不是个毫无关系的案子。

　　伊绍吃了一口菜，喝了一口温水之后，说起来，“他们是一对已经结婚了快要三十年的夫妻，没有孩子，据我的调查，他们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挺好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现在这个案子呢？”

　　“搁置了。”

　　“为什么？”

　　“联系不上人，可能他们自己在商量当中吧。”

　　乔衍的头偏了偏，一个接一个的巧合，让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是巧合，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所说的这对夫妻，很显然就是于喜泓和夏微娴。

　　“那么，好玩之处在哪里呢？”

　　“好玩就好玩在我至今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啊。”伊绍笑着说道，“你难道不觉得未知的事情，很有意思吗？”

　　乔衍挑眉，“的确是很有意思。”但是也让人心里惶惶的，就像他对伊绍的感觉。

　　“你猜猜看，会是什么原因？”

　　“你说他们没有孩子，也许是和孩子有关系？”

　　伊绍一脸思考，“比如说，他们年轻的时候说好要丁克，可到了后来，其中一方后悔了，所以两人因为这个导火索吵架，便闹离婚？”他说完点了点头，“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乔衍的视线没有一直落在伊绍身上，可每次看向他的时候，都像是要把他给看穿似的。他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可他很难做到，因为他看不懂。

　　“你原本是怎么猜测的呢？”乔衍问完，低头吃起来，不再看他。

　　“如果我真想知道的话，我肯定能调查得出来，可最近太忙，便没有深入的调查，我也没有像你想得那么快，所以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了。”伊绍说，“但听了你的话之后，我觉得你的假设更有可能。”

　　“如果你只是觉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了，怎么会觉得这个案子好玩呢？”

　　“一对中年夫妻因为没有感情而要离婚，这难道不好玩吗？现在很多家庭的夫妻都没有感情，可是选择离婚的人少之又少，谁都知道和对方生活在一起各方面都更有保障。”

　　这倒也的确没错。

　　乔衍很少听伊绍说起有关于家庭的话题，这才是让他觉得好玩的地方。

　　“你最后一次联系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好像在问什么案件一样。”伊绍笑着道。

　　乔衍此刻是一点也不相信他不知情了，虽然他早就明白这个结果，“职业习惯罢了，说说看吧，如果很长时间没联系上他们，也许就有点不对劲了。”

　　伊绍想了想，“五六天左右吧。”

　　“你每天都有在联系吗？”

　　“每隔一天会打一次电话，但没有一次是接了的，而且也没有给我打回来。”

　　“是出什么事了吧。”

　　乔衍突然间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都明知道对方在演戏，却还要一直演下去呢？

　　也许，是因为谁先戳破，谁就输了吧。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输”给别人，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可“输”给对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发生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情况的，好像不知不觉没有预兆的就这样了。

　　“不知道，你该不会觉得出什么刑事事件了吧？这我倒觉得不至于，他们就算有争吵，在我看来还是没有哪一方会对对方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乔衍忽然想到，关于于喜泓和夏微娴这个案子，他们还只做了一个假设，就是两人双双自杀，可也有可能是其中一方杀了一方。

　　“为什么呢？”

　　“他们看起来虽然对彼此没有爱情的热情了，但毕竟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有一点感情在的，而且两人的情绪也一直都很平稳，即使我问到比较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也都没有生气，是素质比较高的人。”伊绍说完，笑了笑，“我在你面前分析这个好像显得有点太小儿科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就说过，单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谁会杀人的，对吧。”

　　“我有和你说过吗？”乔衍没有印象，不过这的确是他的观点。

　　“难道没有吗？我只认识你这么一个会和我说这种话题的朋友。”

　　“也许你是在别的地方听到的，只是因为你所说的原因，误认为是我说的吧。”

　　乔衍此话别有深意，之前伊绍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他想，有可能是他在偷听他的生活的时候，听他说过类似的话，毕竟他自己说过的话，他是会有印象的，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对伊绍说过这件事情。

　　伊绍显然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颇有几分深意地笑了笑。

　　两人在微妙的气氛当中吃完了晚饭。

　　“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吧。”乔衍说，他怕伊绍在自己车上动什么手脚，虽然如果他真想动的话，不管什么情况他都是能够做得到的。

　　伊绍双眼朦胧地点点头，他后来又喝了几口，醉意更加浓厚了。

　　上车之后，伊绍系好安全带，说道，“我先睡会，到了你叫我一声，不用抱我上去。”

　　“我也抱不动你。”

　　“但是你得扶我上去，我一个人可能还是不行。”

　　乔衍觉得他只是在装醉，他的头脑肯定非常清楚，他只是想要让他去他家里而已。

　　这样正好，他正好想要去看看，不管伊绍家是什么情况，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伊绍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让他去他家里，所以家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让他看的。

　　他很期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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