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查完房之后，想起来去看看宋程，只见宋程不再病房里，里面空无一人，像是已经没有人住了一样。
他问了问旁边经过的护士：“这床的病人去哪了？”
“走了，昨天出院了。”
得到这样的回复，文思远愣了一下，虽然知道他迟早要走，但是突然得知他就这么离开，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就走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文思远啊文思远，他走了不是刚刚好吗？
他本就不是你世界里该留下的人，现在走了，不是刚刚好吗？还剩的你慢慢将他拔出去，鲜血淋漓。
他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病房，
宋程走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思远，你来的刚好，帮跑一趟楼上那个化片子。”司文从病房里出来，正好看见文思远，连忙喊住他。
“放射科吗？”
“对，你上去，就说是14床的周文的。”
文思远点头，转身就往楼上走，他按照司文说的，拿到了ct，又返了回去。这十四床的周文是前天连环车祸的伤员之一，当时车头变形严重，把他双腿卡在里面，送来的时候基本快不行了。
经过抢救人是救了回来，就是这双腿......
文思远一边拿着骗过的ct一边往病房走，正好司文站在14床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见周文的家长围在一旁，泪眼婆娑的样子，文思远心一沉，看来周文的情况不荣乐观。
“司医生，给。”
司文拿了过去，看了看那片子，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半晌他对患者家属说：“去我办公室吧。”
几个人匆匆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周文和文思远两个人。
“我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是吗？”周文躺在病床上低声问。
“嗯？”
“我残废了是吗？”
文思远有些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别多想，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
周文笑了笑：“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你们似乎觉得我小，所以都瞒着我。”
一个才刚刚18岁的孩子，原本有大好的前途，结果却因为一场车祸，什么都没了，文思远就算活了两世也没有办法接受。
“如果真的以后不能走路，你会怨恨吗？”
周文脸上的神色瞬间就落寞了，他抬着头看着天花板：“医生哥哥，你知道吗？前天是我18岁生日。”
文思远颤抖了一下。
“我爸妈带我去外面吃饭，因为我终于18岁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我18岁这一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从此成了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
文思远皱眉：“不会的，你还这么年轻，不会不能走路的。”
周文听他这么说，眼睛里燃起了一点点微光：“真的吗？我以后还能走路吗？”
文思远知道作为一个医生，他要为自己的言语负责人，他不能乱说话，可这一刻，他却想给这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孩子一点点希望。
“好好听司医生的，积极配合，以后一定会好的。”
周文笑了笑：“谢谢，即便好不了，我也很开心。”
文思远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周文看着他惊讶的说：“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文思远一下子愣在来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话。周文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
“谢谢。”
“你这么好，以后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
文思远身体有些僵硬，他攥了攥手心，觉得微微冒汗，他努力开口对周文说：“你也是，会很幸福。”
他走出病房，手指还在发麻，他上一辈子，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许炎你是一个好人，可作为文思远，却有人对他说，你这么好，以后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换了一个身份生活，是不是他也可以重新开始了。
回了办公室，刚好碰见周文对父母从里面离开，两个人脸上还有泪痕，双眼通红，看来情况并不乐观。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司文正拿着周文的片子在看，文思远走到他身后，看着他手中的片子。
“粉碎的区域这么大，他以后难道真的不可能在站起来了？”
司文回头看见文思远，低声问：“怎么了，很难受？”
文思远本想强装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一对上司文的眼睛，瞬间就就坦诚了，他点了点头：“嗯，有些。”
说难过更多是是惋惜，大约从要做个医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要走上今天这一步，本来文思远以为看了两世的生死，早就应该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再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竟然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思远，你是一个医生，救人是你的职责，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人，即便是医生也无可奈何。”司文叹息：“世人都把医生当作神仙，都以为只要医生想救，都能救回来，救不回来的自然是你不够努力。”
“可是有些生命，即便作为一个医生，又能怎么样？”
文思远点头：“我知道，大约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有些无可奈何。”
他拍了拍文思远的肩膀：“慢慢习惯吧，以后就好了。”
“好。”
司文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文思远站在办公室里，盯着周文的片子，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他何尝不知道，只是有的时候知道，又能如何。
人，大抵永远没办法改变的，就只有那颗心了。
晚上，医院没什么事，文思远就准备准时下班，他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医院就没有别的地方，在现在人看来，似乎单调的可怕，文思远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无聊，可是他实在不知道需要做什么。
上一世，只想做好所有宋程交代的事情，而这一世，像是突然没了目标，什么都不知道。
他换完衣服准备出门，却在门口碰上了宋程，他看着宋程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在等谁。
文思远从他身旁目不斜视走过，直接忽略了宋程的存在。
“文医生是不认识我了吗？”
文思远顿了一下：“找我有事？”
宋程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不像以往穿着西装，而是穿着一身休闲装。看上去比平时年轻几岁。
“文医生说了要在来看我，我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文医生。”
文思远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已经出院了吗？”
“本想等你来再和你提出院的事情，结果公司出了些事情，提前出院了。”
文思远点头，突然发现宋程似乎是在跟他解释什么。
“这是你自己的事，不需要和我解释。”
他跟他只是患者与医生的关系，没有必要牵扯私人事情。
“文医生很忙？”
“怎么，有什么事？”
“出院之后，总觉得脑袋有些不舒服。文医生说了，医生是不会忽视患者的，所以，我想我虽然出院了，但是在找文医生看看应该不会介意吧。”
文思远叹气：“跟我进去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一口一个医生，一口一个患者，今天他如果不帮他看，还得背负一个医生失职的名头。
宋程从柱子上起身，跟着文思远往里走。
文思远将他带到医疗室，旁边的护士看见他后问：“文医生没下班？”
“还有个患者。”
“哦哦，那你先忙。”
路上碰到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直到走进医疗室之后，文思远让他坐下来，他站在宋程对面，将他头上的绷带解开。
“有些发炎了，我给你换一下药，回去以后注意休息，过两三天再来换药。”
宋程坐在那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文思远给他换药，灯光打在文思远脸上，显得他脸上的表情要柔和一点，长长的睫毛显得格外修长。
这样的文思远，看上去更像许炎，虽然明知道许炎已经死了，但宋程总觉得，这个人很多时候，给他一种许炎的感觉。
特别是他不说话的时候。
有时看着文思言，宋程竟然有种许炎没死的感觉，他总会错把文思远当成许炎。
“你似乎在医院很招人喜欢。”
宋程突然开头说话，吓的文思远手一抖。
“什么意思？”
“刚才进来的路上，很多人跟你打招呼。”
文思远眨了眨眼睛：“都是一个医院的。”
宋程笑了笑没说话，文思远这长相，在医院里受欢迎也很正常。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医疗室安静的不得了，文思远认真的看着他的伤口给他包扎，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文思远剪断手中的绷带才道：“包好了，回去别沾水，洗澡注意点。”
宋程看他把东西收完才说：“一起吃个饭吧。”
文思远微愣：“为什么？”
“你救了我，我请你吃一顿饭，很正常。”
文思远脸色冷了一下：“医院有规定医生与患者之间不能私下接触。”
他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相信宋程这么聪明的人听不出来，按照宋程高傲的性子，他一定会恼怒，他这样身份的人，何必要去讨好一个小实习医生。
结果没等到宋程转身就走，而是看着他笑笑又问：“那作为朋友呢？是不是可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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