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怕打扰你约会
我一愣,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他送我到地铁站,我自己坐地铁回来的,我没有让他知道这里的位置。”
看得出来这里是他真正的家,他是个这么小心谨慎的人,叮嘱我那么多次要小心,想想也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具体的住址。
“恩。”他移开目光,语气也缓和了一下,“这么多花小瓶子插不下,在那个房间壁柜下面的第二个抽屉里,还有花瓶,洗一洗拿出来用吧。”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这是不介意我收下Johnny的花儿?
下一秒我又想扇自己耳光,他为嘛要介意?!
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好伐!
就你自己有自恋妄想症才心虚得跟个什么似的。
我的心情在地狱和天堂间徘徊着,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靠近了。
“你表情这么丰富是做什么?”
“啊——”
放大的俊容吓得我反射性后退了一大步,然后腿一下撞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右腿没力,我整个人重心不稳栽在了沙发上。
还好沙发软乎乎的,不然非磕个大包不可。关键是我倒下去之后,他整个人还站在我面前,嘴角勾着坏坏的邪笑,肆意打量着我。
我狠狠咽了口唾沫,浑身紧绷着,他会不会下一秒就俯下身来压住我……
他坏笑道,“你表情那么丰富,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丢下一句“蠢得可爱”就上楼了。
啊啊啊啊啊!!!
宋芷汀,你特么丢不丢人啊!!!
我心情很复杂地将玫瑰花弄好插花瓶里,一下为他没有介意我接受Johnny的花而感到高兴,因为那说明我们是纯纯粹粹的房东与房客关系,一下又为自己的自恋感到羞愧,一下又想到阿哲,哪怕我跟阎枢泽关系这么纯粹,他会不会都不能接受……
九朵玫瑰分成三瓶,每瓶里面三朵玫瑰花挤得都仰起娇艳欲滴的红脸。
钢琴房里放一瓶,我自己的房放一瓶,饭厅的餐桌上也放一瓶,看起来鲜活多了。
我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他刚好从楼上下来,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随身披了件灰色的睡袍,倒不是有什么暴露,只是那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黑毛,雄性气息太浓,看得人脸皮发热。
我连跟他吃饭的时间都很少,更别提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吃饭。
还好他一顿饭都没开口说过话。我也眼观鼻鼻观心地吃饭。
只是饭吃完了的时候,他突然又问道,“你明天跟Johnny去约会吗?”
“啊?咳咳咳咳咳咳……”我来不及回答,一粒饭呛进气管里。
这男人举一反三的功力也太神了吧?!
他气定神闲地倒了杯水给我,脸上是丝毫不掩饰鄙视,“你要不要这么做贼心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谈谈恋爱很正常!怎么还跟个早恋怕被父母知道的小女孩似的?”
听到没?!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瞧瞧人家多坦荡荡!
呛了挺久,才把那粒米呛出来,又连咽了几口水,才把气喘顺。
我哑着声音问,“你意思是同意我去?”
“干嘛不同意你去?”他落落大方地看着我,“而且你跟Johnny出去,我还比较放心,他至少还能保护你,省得你个猪头被人拐了。”
我竟无言以对,“哦。”
默了一下,他又道,“明天穿条裙子去吧,我上次给你买过裙子的,还有一双平底秋鞋,应该配。”
我嘴角抽了下,他说的是那条素色小花儿、上能包住锁骨,下能长过脚踝的裙子?
果真直男。
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目光,我怎么都不好拂了他的意,“哦。”
“恩。”他满意地点点头,“刷了碗赶紧睡觉吧,晚安。”
然后起身上楼了。
我一个人在饭厅坐了好久,看着那瓶玫瑰花,风中凌乱……
第二天起来换衣服的时候,我犹豫了又犹豫,纠结了又纠结,干嘛非听他的穿裙子?他又看不到!
呸!要他给他看什么?什么鬼心思!
不过穿都穿上了,而且布料好软,穿着也蛮舒服,裙子虽长,但不碍事,还是不换了吧。
我换上平底鞋,拎着包包就出门了。
然而一拉开门,就跟刚从楼梯上下来的阎枢泽撞了个满杯。
不会吧?故意的都没这么巧!
他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早啊。”
“早啊。”然后我别扭的声音像秋日里枯萎的落叶,“你今天去这么晚啊?”
“昨天太累睡过头了,不过是加班,去晚一点没关系。”他从楼上走下来,路过我身边时,落落大方看了我两眼道,“很漂亮,裙子很适合你。”
我头埋得更低了,“谢谢啊。”
他走的时候又丢下了一句话,“清汤挂面也很好看。”
清汤挂面?
他是说我不化妆么?
……
一路上我都很纠结,要说他喜欢我,那又怎么可能放任我去跟别的男人约会呢!要说他不喜欢我,那他干嘛又说我好看呢?!
不过夸你两句好看,也不能推导说他喜欢你吧?这不成立吧!
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哎,我干嘛那么心虚呢?
“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我刚出地铁,Johnny迎了上来,我都没注意到,
“啊?没,没什么啊……”我尴尬地冲他笑笑。
Johnny丝毫不掩饰眼睛里的炽热,上下打量了我好几圈才道,“我还以为你应该适合那种精致的英伦公主风,没想到你穿这种清纯风的裙子也很适合,你今天真漂亮。”
“呵呵呵……谢谢。”
我突然觉得这种上包锁骨,下盖脚踝的裙子特好。两个字——安全!
“不过,不要拐杖的话,你能不能走呢?”
这美国人是毫不掩饰对我手里这条木拐棍的嫌弃啊,确实跟今天的装扮不搭,但我握着安全啊!
我义正言辞道,“不能。”
我就是个跛子,所以不能!
……
然后他先带我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面。
蛋黄面上铺着鲜嫩的海鲜和青酱,四周还铺着番茄,一盘很精致很正宗的意大利面。
我俩安静地吃着个人盘子里的面条,但感觉吃得不太爽。
我不禁想起,阎枢泽那天做的水煮面。
好多肉、好多菜、白花花的面、金黄黄的汤,而且吸得好大声好爽啊!
“怎么了?”Johnny已经吃完了,有些担忧地看我,“你都发呆好久了,是不合胃口吗?”
“啊?没有的!”我放下叉子,“我吃饱了,走吧。”
他丝毫没有起疑心,“你吃得真少,女人就是靠这样维持身材苗条吗?”
“大概吧。”我随口敷衍了他一句。
但我肯定不是通过吃得少来维持体重的,我应该是那种怎么吃都不胖的体质。
不然上回阎枢泽煮了那一大碗面我怎么就吃得只剩最后一点汤了呢?!哦,不对,那不是一大碗,那应该叫一大盆。
慢悠悠地吃完这顿早午饭,他又带我去听了场大型交响音乐会。
例行的中国爱乐乐团全国巡演,国内首席指挥家余隆。
整齐划一的演奏、金色大厅、鲜花、经久不绝的掌声,这都是我曾经的梦想。
但现在再要坚持,已经是不可能了。
经典的马勒第九交响曲,在生与死之间的徘徊着,是对命运的叩问,幽怨而又宏大,悲伤而又不屈。
以前我在意的是演奏细节,现在重温,我似乎能听到作曲家融进乐谱里的呐喊。
……
不过这曲子是真的长,三个半小时啊,也是挺考验人肾功能的!
从洗手间出来后,Johnny问我,“感觉如何?”
能感觉如何?即便是最后那个‘罚站’站了三个半小时,只敲了几下三角铁的,那都是大师中的大师。
“完美。”我只想到这两个字。
他歪着半边唇笑着道,“可我感觉你像在说不屑。”
“有吗?你错觉吧,我哪儿有那么自负!”
“不是自负,芷汀,你音乐的感觉真的特别好,真的不打算做这一行吗?”
那聚光灯下的每个席位都让我心动,我学过小提琴、吹过长笛、练过单簧管、也吹过圆号,后来决定在钢琴上使劲,因为再没有一个乐器能比钢琴更广阔、更全面、更复杂。
但音乐,确实是个烧钱的专业
只可惜过去的二十年我占了那么多的资源,现如今练成的手和耳朵,只能浪费掉。
我摇摇头,憋了半晌,只能挤出两个字,“算了。”
“是因为钱吗?你跟我去美国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完成梦想,甚至送你去波士顿音乐学院……”
“打住打住……”我忙伸手,“我没打算出国,不好意思。”
他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尴尬,挠挠头,“不好意思,又是我太急了,忘了今天只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希望没吓到你。”
没吓到我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真的没打算出国生活啊。
“走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然后他所谓的好玩的地方呢,就是个乐器展。
各种各样的乐器琳琅满目,金的、银的,铮亮铮亮的,弦类的免费给人试奏,管类的只需你带个号嘴。
各类大家借着试乐器的时候,大显身手一番,博得啧啧喝彩。
Johnny见我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向我道歉说,是他没有安排好这次的约会。
我赶紧摇头说不是。
他已经是投其所好了,知道我喜欢音乐,带我听音乐会,又看音乐展。
只是吧,看着这么多乐器,不知为啥我想的却是,有点后悔没有带我的小陶笛出来。
我好像对我的小陶笛有强迫症了肿么办……
逛了一会儿,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晚饭法式西餐,冰柠鹅肝、西点、沙拉、血淋淋的鸭胸肉、六分熟的牛排,蘑菇汤。可是,我好像吃不惯西餐了肿么办……
吃法餐,是典型的上菜慢、吃得慢,一顿法餐的时间相当于一场音乐会的时间。也是难以想象他这个快节奏的美国人能有这好耐心。
于是从冷气超足的餐厅里出来时,才发现,天全黑了,还下起了暴雨,再一看时间,八点半了。
一个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对于热恋中的情侣绝对算早,但对我这种老人家……
“你是要回去了吗?”Johnny率先问道,那深邃的眉眼里尽是期待。
我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要拒绝,“恩,天气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也很无奈地看天,“好吧,中国有句话是不是叫‘天公不作美’?”
“呵呵呵,你中文真的不错。”
“我猜你英文肯定也不错,是吗?”
“一般。”我随口敷衍一句。
从包里掏出遮阳伞,雨很大,遮阳伞要遮两个人显得有点儿小,Johnny很有绅士风度地将伞往我这边倾斜,我不好拒绝什么。
“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家吧?”他再一次提议。
“不用。”我一如既往拒绝,想了想又如实地补充道,“我房东不喜欢人家知道具体位置。”
他嘀咕道,“真是奇怪的房东。”
大概他是怎么都想不到,那奇怪的房东是阎枢泽吧……
我岔开话题道,“男生都不带伞的吗?”
他点点头,“是啊,不像女人那样需要伞遮阳,总不能为了防下雨就天天带着伞吧?那太麻烦了,而且看起来也比较娘……”
“呵呵呵……”
他怎么知道‘娘’这个词的?!
他依旧送我到地铁站。阎枢泽住的那地段是真的方便,城市中心,交通四通八达,十分钟地铁我就到了。
到家的时候,刚好九点。
屋里黑暗的,然而打开灯,又是一黑黢黢地人影坐着的。
我一次被吓、两次被吓,现在倒也挺淡定了,只是他怎么浑身湿漉漉的?刚刚淋雨了?不会吧?他不是开车的么?
“阎枢泽?阎枢泽?”我推醒他。
“哦,你回来了。”他朦胧地睁开眼,又看了看表,“怎么回来这么早?玩得不开心么?”
咳,早么?
我不答反问,“你怎么淋雨了?”
他脱下身上湿漉漉的西装外套,“今天去实地考察了一下,没带伞。”
“哦,那你干嘛不上去洗洗睡啊?这么晾着容易感冒啊。”
他一边解开袖扣,一边平淡着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怕我上去往床上一躺,就起不来。”
“那你干嘛不打电话给我啊?”
“怕打扰你约会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的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啊?怕我一夜未归就在这儿坐着钓鱼等我,怕打扰我约会就忍着不给我打电话?
当我什么啊?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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