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苦难
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史铁生《我与地坛》
脱离大山、走入城市的沈父被城市的繁华迷了眼。沈桥的母亲原本也是明艳的美人,可在岁月的蹉跎下,在数年的折磨下,美人迟暮、憔悴,变成了大地里随便一捧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被碾入到尘土之中的存在,无足轻重。
不,应该说她在大山里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
她就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即使她依旧年轻貌美,看了那么多年,也会让人审美疲劳。而对于城市的新鲜感与对未知的新奇与躁动让沈父直接抛弃了这个“三口之家”。
沈父跑去找了一份差事,有了钱就去嫖/娼。后来跟着一个从良的小姐私奔去了外地,根本不管沈桥母子俩。
无奈之下,沈桥的母亲只好一人撑起这个家。她脱离正常的社会太久了,外面的时代也变了。当年被拐卖前,她身上那些意气风发的情况早已被后来的折磨给碾的渣都不剩了,只剩下了颓废与疲惫。
明明三十多岁,年纪还很年轻,却让人看着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眼中浑浊无光,黯淡无星。
她现在这副样子,如何敢回家?不如就让父母当她这些年死在外面好了,也省的他们继续为她担心。
来到城市以后,她也没想过回家。她没脸回去。她只好去找那些脏活累活,只要能挣钱的,她能干的,她都可以去。她要养活这个家,要为沈桥的未来做打算。
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身体早在大山里就被折磨坏了,而今又忙活那么多工作,积劳成疾。刚到城市没撑几年,她就过世了。
临死前夕,回望她这一生,太多荒唐,悔恨连连。若是她当初没有和家里闹翻,若是被拐卖那天多警惕一点…
若是她一直都在反抗…
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这世上最爱沈桥的人走了。她到死都不放心她的孩子。他才多大啊,以后要怎么办啊!沈桥跟着她,真是苦了他了。
好在死之前,她把这孩子托付给了以前的同学,也就是他后来的高中班主任。
她给沈桥的,实在是太少了。
后来,就是沈桥与昭墨所说的那般。母亲病逝,父亲跑路,房子还被人给占了。
弱小单薄的少年,无家可归了。
也没有亲人了。
太压抑了。昭墨强忍着心中滔天的怒意,但说起话来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深切的愤怒,与咬牙切齿。“再后来呢?”
“再后来,该是他高二的时候吧!他那有爹却像没爹的辣鸡父亲又回来了。哦,你绝对想不到他回来是干什么的。”
“那个人渣在外面沾染了毒品,还欠下了高利贷。跟他一起私奔的女人,反手就被他给卖了。但高利贷利滚利而滚得越来越大的窟窿怎么可能是那样简单就填上了的?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匆匆回来上演了一出深厚的父子情,心里却算计着该把儿子卖个怎样的价格。你说好笑不好笑?”
“是挺好笑的。”昭墨拿起一旁已经凉了的咖啡,冷淡的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红色,转瞬即逝。下一秒,她又是那个冷淡的昭教授。
“那时候吧,沈桥才高二。他以前在杂志上投过不少稿子,赚了不少。在底层挣扎的人,认识点三教九流也挺容易。他找了人,然后又故意设计他父亲,打断了他父亲的一条腿,让他再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世上欺软怕硬的人多。饶是他那般不要脸的无赖,在碰上沈桥这个不要命的之后,也开始怂了。在医院里躺着没两天就匆匆买了票,离开了琅川。没过两个月,他就横死街头了。沈桥知道消息的时候,云淡风轻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你还觉得他是一个天真简单的人吗?”
昭墨摸了摸唇,突然笑了。“总算是听到了一点让我心情高兴的事了。呵,看来江先生对我误解很深。”
哦?江城子突然来了兴趣。
“对待无赖,那就要比他更无赖。要对付这种人,沈桥想要动手,我是不会同意的。”昭墨顿了两秒,垂眸摆弄着杯中的勺子,勾了勾唇。“我只会递一把磨的非常锋利的刀。”
“啧,看来昭教授也不像媒体里说的那般纯善。”江城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但仔细一想,又想通了。也是,如果她真的是朵小白花了,那十三岁就一个人去伽国留学的昭墨得是怎么走过来的?
怪不得这两人能凑到一起去。这一个冷血、一个无情,还真是天生一对。
“你就不怕我将你这话给透露出去?相信以你的地位,恐怕又会掀起风浪了吧!”江城子这个人,有个坏毛病,那就是他不皮一下,心里难受。骚话一套一套的,就是喜欢作死。
昭墨眼眸弯弯,“别说你只是开玩笑,我不跟你计较。你就算真要这样干,你大可试试会有什么后果。”
还是算了。江城子莫名打了个寒颤。昭墨心智近妖,他这点道行在人家面前,就别出丑再继续班门弄斧了。
昭墨就是去杀人放火了,恐怕有关部门还会帮她收拾烂摊子。他又不是傻,去动国家要保的人才。
将昭墨对沈桥的态度探清楚以后,江城子陷入了迷茫。他什么时候可以碰到这样好的女朋友啊!
昭墨对于沈桥,是绝对信任。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挑拨就动摇了自己心中的看法。这种信任,该死的让人羡慕啊!
但同时他也为沈桥高兴。你看,前半生坎坷又怎么样?黑暗终会被黎明的光给碾压的灰飞烟灭。
“怕了怕了,惹不起。”
昭墨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问,“你与沈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这个问题,江城子的眼瞬间黯淡了下去。“当年实属无奈。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
“为什么不和沈桥说?”昭墨面上沉稳,继续追问。账目迟迟不肯叫出来,怕是这对不上账吧!能让江城子挪用公款的事,怕不只是简单的一点事吧!
“呵。”若是同沈桥说了,怕是不得安生了。
有些话不用说尽,大家懂了就行。
就好像昭墨知道沈桥当年断交,更多的是生气。他在气江城子与他认识那么久,却不信任他。家里有事也不告诉他,连忙都帮不上。
而江城子当年家里出的事估计很严重,以至于他不想拖累沈桥。
啧,昭墨不是很懂他不想拖累,却还要动用公司账本的逻辑。难不成还想等有钱了再补上去?
江城子的头脑都用在写文上了,这经商还真是没天分。
好在江城子不知道怎么搞得想通了,如今也主动过来想与沈桥修复关系了。那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好自为之。”
——
这约,她赴了。说完就该打道回府,各回各家了。
大概是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沈桥这人喜欢甜食。特别喜欢在身上揣几颗糖,没事就拿出来尝尝。回去的路上,昭墨绕路去他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给他带了他偏爱的黑森林蛋糕。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雪势渐渐的大了起来。昭墨在风雪之中行走,感受到这呼呼地风声,止不住的叹气。
在伽国待了十一年,她仍然不习惯那边的冬天。回了琅川,她还是不喜欢冬天下雪。
还是家里好,有暖气有空调。外面什么都没有,风里来雪里去的。
提着蛋糕的手被吹的开始泛红,手指有些僵硬。昭墨脚下的步伐也开始快了起来,着急往家里赶。
在新年之前的第N天,沈桥终于把编辑催的稿子写好了、整理好了。看到稿子成功发送后,他最近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起来。还好,任务完成,他可以过个好年了。
昭墨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墨桥的生日要到了,那不就代表沈桥生日也快到了。啧,现在突然多了一项思考男朋友生日要送什么的任务,真是发愁。
可以直接送钱吗?
她生日那天,正好是与沈桥确定关系的日子。现在,她总不能是献身沈桥吧?
过生日,真是一件很烦的事。从小到大只过了一次生日、只给徐梦竹送过生日礼物的昭墨突然陷入了惆怅中。
活着,真是沧桑。
等到了沈桥那里,发现女朋友生无可恋的回来了,沈桥还很担心,急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事。”
她不准备告诉沈桥她已知道他过去经历的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结痂的伤口,何必再把它们拉出来,用尖锐的指甲剖开,露出血淋淋的丑陋一面呢?因为痛,所以沉默不言。
这种感觉,昭墨很懂。她很理解那种感受,所以更加心疼沈桥。
她的沈先生啊。
“给你带的东西。”扬了扬手上的蛋糕,昭墨炫耀着今日带回来的战利品。“看你心情这么好,该不会是稿子写完了吧?”
“嗯。”沈桥自然的接过昭墨手上的蛋糕,眉眼温柔。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此刻心情愉悦到云端,那份喜悦他都忘了收敛,也收敛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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