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晚,时翎却做了同之前那个梦一模一样的梦。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梦在结尾处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男孩将自己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捂在了女孩儿流血的脑门儿上,地上那人却趁此时拿了根木条打在了男孩后背,男孩不堪疼痛,往前踉跄着栽了下去,女孩被他一撞,也跟着歪到了地上。
拿着木条的人面目狰狞而扭曲,指着地上的两人骂骂咧咧,骂完后将木条扔进了草丛里,女孩的视线扫过地上的水果刀,在那人转身的时候捡起刀冲了过去。
时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有些着急,想叫那个女孩停下,却又发现自己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只能干着急。
女孩还没走近,那人却像是察觉到了般,猛的转身,抬手将女孩手上的水果刀劈到了地上。
但还是晚了一步,刀尖在那人眼角处划了一道,细细长长的一条血线,一滴鲜红的液体从眼角滴落到了与女孩身上同色的校服上。
废旧的厂房外,天空虽然还有夕阳,但地上却有不少水洼,脚下的土地也透着雨后初晴的松软。
那人张了张嘴,不知是疼的还是气得,脖梗青筋暴起,一手捂着眼角一手指着女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孩似乎也被吓到了,往后缩了缩。
那人吼完又弯腰将被自己挥到地上的水果刀捡了起来,指尖捏着刀尖儿,一步步逼向女孩,女孩不停的往后缩,那人抹了把眼角的血,只是咧嘴笑了笑,然后捏着刀尖将刀一把扔向了地面。
地面松软,那人使的劲又有些大,本就不长的刀柄一半没入了泥土里。
女孩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拔腿就想跑,却被那人一把揪住了头发,女孩痛得拿手去打他,却被那人扇了一耳光,女孩因为疼痛不得不停下来,下一秒便被那人扔进了与木条同位置的草丛里。
女孩吓得不清,缩成一团瞪着双无措的大眼,那人将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擦了擦眼角的血,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将手里的校服一扔,一步步朝女孩走了过去。
时翎看得心都揪成了一团,有害怕,而更多的却是难受。
如身临其境,又仿佛那个被人摔到草丛里的人就是她自己般,她甚至能感受到被一片片锋利的草叶划到胳膊和脚踝的疼痛感。
就在那人走近女孩并弯下腰的时候,旁边突然窜过来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速度极快的将那人推到了地上,那人似乎没料到这一状况,整个人被推到了地上,他皱紧眉,眼角的血又开始流了,他气急败坏的抬手抹了抹,撑着地就想爬起来,推他那人却没给他任何机会,在他撑着地快站起来的时候,一把将他扑回了地上。
被扑倒的人在倒地的同时脸色猛的一变,瞳孔微缩,眼眶却瞪大了好几倍,嘴巴张了又合,似乎是在大喊。
草丛里的女孩慢慢从地上坐起来,顺着喊声看过去,便见那人腰腹有血流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时翎还是头一回在梦里看到这么多血,醒来的时候背后睡衣紧紧的贴在身上,从外面都能摸出温润感。
她拂了拂额头上的汗珠,起身将床头的台灯调到最亮,等适应了屋里的亮光后,才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正是应该熟睡的时候,她却再一次被噩梦惊醒了。
算起来,她似乎挺久没再做过这样的梦了,半夜受到惊吓醒过来好像还是过年那会儿看了程嘉豫给自己拍的小视频,距离现在,也一个多月了。
可能是最近过得太过安逸,让她一时将梦里那些可怕的场景和不安的情绪给抛诸脑后了。
可今天,又怎么会突然梦到......
眼前猛的闪过梦里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眼角那条细细的血线,不知为何,那人的脸,不知不觉的,让时翎想到了在鱼火锅外面等位时碰到的那个鸡毛掸子。
可梦里那人的脸不甚清晰,而且看年纪和身上的校服,应该只有十几岁,着实没什么对比性,时翎觉得自己大概是因为这个梦有些恍惚了,起身去餐厅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完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时翎却毫无睡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
估计是卧室的灯光从门缝外泄了出去,门上传来轻微的挠门声和小猫的叫声,时翎躺着没理会,小猫却也没走,时不时的挠一下再叫两声,时翎躺了两分钟后,不得法,起身把门开了。
小发财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些,时翎的床矮,现在能扒着被子往上爬了,时翎把爬到一半的小猫拎起来放回了地上,小猫冲她不满的叫了两声又往床上跳,两只前爪死死的抓着床沿上的被子,一点点往上挪。
时翎再次把它拎起来,这次却没再放回地上,而是将被子推开,把它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小猫冲时翎喵了一声,在她肚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成了一圈。
时翎忍不住伸手在她粉嫩的鼻头上戳了两下,问道,“是不是我把你给吵醒了,也睡不着了?”
小猫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甚至都没有理她,眼睛半眯着,也没有完全闭上。
“哦,对了,你们猫晚上是不睡觉的,都积到白天睡了,”时翎把盘成一圈儿的小猫弄起来,小猫不得不被迫站了起来,时翎一下下摸着它身上的毛,“你现在睡了白天干嘛呀?”
小猫被摸得舒服,轻轻喵了一声,微微抬着下巴微眯着眼,时翎便曲着手指在它下巴上抠了抠,“哎,我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吧。”
小猫自然不可能陪她说得了话,事实上,时翎说出这话之后,自己也沉默了。
说是要说说话,自己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次数十根手指都能数完,梦境里大多是些消极场面,但像今天这般血腥的,还是头一回。
时翎忍不住把猫抱着往上挪了挪位置,压实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将因为害怕不安而加速跳动的心脏给压实了。
她摸过手机又看了眼时间,四点十分。
突然很想给程嘉豫发条消息,看他睡了没,不过这个时间,应该是睡了吧,哪有人像她一样经常这个时间醒来后再睁眼到天明的?
她犹豫了几次,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上去,最后干脆退了出去。视线扫到屏幕上的黄色app图标,伸手在它头上戳了一下,界面变化显示游戏登陆状态,又等了几秒,时翎点开好友排行,下拉到程嘉豫的头像,给他送了颗心。
程嘉豫的早安消息发过来的时候,时翎刚眯着一会儿,听到手机提示音后缓缓睁开了眼,小猫还窝在她胸口睡得正香,小呼噜打得也挺响。
垫着枕头靠了几个小时,时翎扭一下头都觉得脖子疼,她费力的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先点开程嘉豫的消息看过才扫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再回到消息上的时候,时翎有些懵。
程嘉豫发过来的消息是——早上想吃什么?
时翎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回了个‘?’过去。
程嘉豫直接回了条语音过来。
“我估计还有十分钟就到你家楼下了,想想有什么想吃的,给你买上来。”
时翎:“......”
时翎以为自己幻听了,坐直了身体点开语音后又调听了扬声器模式,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我估计还有十分钟就到你家楼下了,想想有什么想吃的,给你买上来。”
小发财估计被这突然放大的说话声给吓着了,一骨碌从时翎身上爬了起来,将原本放在它身上的手机给抖到了被子上,又站着抖了抖毛,然后三两步窜下了地。
时翎捡起手机又听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打字回复。
-你今天不用上班?
“上班啊,所以这不提前来起了个大早么。”
时翎有些感动的同时还有些郁闷,她摁灭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屏幕上映出的脸有些憔悴,眼窝下的黑青都快赶上皮蛋清了,还有那头有些乱的头发。
时翎看了眼时间,离程嘉豫说的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两分钟,她把手机往床头一扔,趿着拖鞋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捡起手机装进了睡前的衣兜里,然后进了浴室。
程嘉豫拎着早餐敲门的时候时翎刚洗漱完,眉毛也只画了一边。
她冲玄关处喊了声,快速将另一边画好,只是画眉这种事急不得,越急越达不到自己的要求,时翎本就是个生手,刚画完就有想擦掉重画的冲动,可程嘉豫还被关在门外,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搁了笔去开了门。
“刚起?”程嘉豫打量她两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关上门问。
“起了有......”时翎话说一半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忙道,“你随便坐,我......先换身衣服。”说完也不给程嘉豫反应,直接窜进卧室锁上了门。
程嘉豫冲关上的门笑了笑,视线转到被那一声响吓得窜到餐桌底下的小猫,问道:“她在家是不是经常这个一惊一乍的?”
小猫自然无法回答他,好在程嘉豫也没指望它能回答,自己换了拖鞋提着早餐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还顺带帮它泡了份猫粮,小发财屁颠儿颠儿的跟在他后面,也没之前那么认生了。
“没白给你买吃的。”程嘉豫摸摸它的小脑袋说。
时翎换好衣服出来,去浴室把披散的头发扎了个马尾在看面,配上一身咖色格子西装外套和深灰色休闲长裤,给人一种很干练的视觉效果。
程嘉豫站在餐桌前,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
时翎了出来便撞上程嘉豫热切的目光,有些微窘,“我脸没洗干净?”
“没,很漂亮,”程嘉豫边说边拉开椅子,“吃饭吧。”
时翎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坐下了,面前放了一小碗粥和一个已经剥好壳儿的鸡蛋,中间放了两个盘子,里面分别放了蒸饺和生煎包。
“你这过来也不大方便吧?”时翎拿勺子喝了口粥,粥已经不那么烫了,现在吃正好。
“打车过来的,”程嘉豫说,“坐地铁怕来不及。”
“干嘛突然跑过来。”时翎说这话倒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觉得程嘉豫这一来一回的瞎折腾,语气里倒多了丝嗔怪。
“以前我还没淡女朋友的时候,常听同事说谈了女朋友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程嘉豫夹了个生煎,轻轻咬了一口,汤汁都流进了他面前的粥碗里也不在意,他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又继续道,“你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时翎对这方面没经验,也没有可以聊这些的朋友,同事间的八卦她也插不去嘴,只好摇摇头,“不知道。”
“想象一下嘛。”程嘉豫说。
时翎还真就想象了一下,不过她这大脑偏实际比幻想多,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合适的,想着想着就想到之前收到的花,便道,“送她一束花。”
“还有呢?”程嘉豫笑着问。
“嗯......”时翎又想了想,“请她吃饭,看电影算吗?”
“算,”程嘉豫说,“不过男人的脑子大多跟女人不太一样,我不是说结构不太一样哈,是想法不太一样。”
时翎低头喝了口粥,拿着鸡蛋咬了一口,好奇的盯着程嘉豫。
“有的说看恐怖电影,有的说送她火红的玫瑰,有的说去旅行,也有的说接吻......”
时翎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其实程嘉豫没有说完,后面还有更另人脸红的没有说出来,不过他适时的点到即止了,时翎也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应该也能联想得到。
时翎却并不想往下联想,只轻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就很俗气了,”程嘉豫耸了耸肩,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咽下去,“说出来的时候被一干同事嘲笑了好久。”
“嗯?”时翎也来了兴趣,“快说说呗。”
“就是现在做的,”程嘉豫指指桌上的早餐,“我说,如果我交女朋友了,我一定要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早上给她做一顿早餐。”他说罢颇为无奈的撇撇嘴,“做不了,就只好在楼下买喽,效果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时翎发现,程嘉豫身上有种特别的魅力,就是在不知不觉间,用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又或是一句朴实的话,就能撩拨你的心弦,让你胸腔里那颗安分守己的小心脏立马活蹦乱跳起来。
此时的程嘉豫就特别有魅力,那种魅力却是无形的,没有边没有角,看不透摸不着,可偏偏就是能让你心潮澎湃,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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