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唐诗羽先去书店待了大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贺云霆过来接她一起去医院探望穆念。

　　“我们就空手去吗，要不要买点花或者水果什么的？”唐诗羽看到路边的花店想着去探病两手空空的似乎不太好。

　　贺云霆转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后座：“我让张朔买了放在后座的。”

　　唐诗羽转头去看，后座上果然放着果品礼盒便放了心。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医院楼下，贺云霆拿上礼物，唐诗羽挽在他臂间，很快就上楼来到一间病房门外。

　　走廊上站着一个男人，看到贺云霆和唐诗羽过来，冲他招呼了一声：“你们来了。”

　　“穆辰，穆念的堂哥。”贺云霆顺便提了一句之后，问穆辰，“人醒着吗？”

　　穆辰视线飞快地扫过唐诗羽的脸，点了下头说：“醒着呢，她……知道你们要来。”

　　唐诗羽没发觉穆辰在“你们”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听到穆辰说穆念醒着便问：“那现在能进去看看她么？”

　　穆辰说：“当然可以。”说着替他们打开了门。

　　贺云霆抓住唐诗羽的手，见她回头看才说：“我就不进去了，你跟她说几句话我们就走，回去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别聊太久。

　　唐诗羽应了一声推开门进去轻轻关上，往里走了几步，宽敞明亮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床，靠窗的地方摆了沙发和原木桌，上面还搁着鲜花水果。

　　穆念穿着病号服半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了唐诗羽。

　　唐诗羽把带来的水果搁在旁边，走近病床边说：“不好意思啊穆念，今天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过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距离上一次见到穆念也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略显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看起来确实有些让人担忧。

　　穆念看了眼唐诗羽身后，问：“他没来吗？”

　　唐诗羽琢磨了下说：“你说云霆？他在外面跟你哥哥说话。”

　　穆念的视线陡然复杂了起来，她抬头重新盯着唐诗羽语气充满嘲讽：“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天真又愚蠢，偏偏他拿你当成宝。”

　　“你……”

　　唐诗羽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明白为什么才个把月不见，穆念为什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穆念却显然已经懒得伪装，见唐诗羽表情怔然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毫不客气地开口说：“果然他瞒着你，何必呢，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把你护得怎么周全，你又不是真的善良得像一张白纸。嫁入豪门的感觉不错吧，也不枉费你五年前踢掉相爱四年的男朋友勾搭到云霆哥哥。”

　　唐诗羽被怼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疯了？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

　　她素来与人和善，很少跟人真的发什么脾气，因为之前和穆念相处还不错，对方又是贺云霆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勉强压抑着没发火，但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不是吗？”穆念冷笑一声，不知收敛继续变本加厉地说，“五年前，你不是甩了当时的男朋友给自己下药污蔑云霆哥哥强占你的清白，所以他才不得不娶你的吗？矫情了五年现在假装失忆就想把一切都撇干净你……”

　　贺云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目光凛冽地沉声说：“穆念，你适可而止。”

　　穆念看到他压抑了一下情绪，却终究还是没忍住不屑地说：“她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结了婚还跟前男友纠缠不清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穆辰怒喝一声：“穆念你住嘴！”

　　唐诗羽被气笑了，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没道理被人指着鼻子骂成这样还不还嘴的。

　　“没关系，穆先生，你让她说，我倒是想听听我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逼得她现在指着我骂。”

　　贺云霆面沉如水，上前揽住唐诗羽的肩膀：“诗羽，我们走。”

　　“走什么？怕她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唐诗羽没动，看着穆念从病床上坐起身来，这才注意到她看起来虽然苍白纤瘦，但精神看起来很好，不像是重病住院的人该有的精神状态。

　　知道她看见穆念左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才意识到所谓的生病竟然是割腕未遂。

　　“……你做了什么？”

　　穆念轻描淡写地说：“也没做什么，就是拍了些你跟前男友见面的照片，找个人去你住的酒店房间跟你打了个招呼而已，还有很多来不及做了。”

　　“酒店的事是你……”

　　唐诗羽猛地反应过来。

　　“是我。”穆念盯着唐诗羽忽的笑了笑，“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一定早在五年前发现你的存在的时候就用这样的方式解决掉你，这样我就不会失去云霆哥哥了。”

　　她目光闪了闪，低着头说：“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他却非要用那样的方式挤进他的生命里呢，没有你之前一切都很好的。”

　　唐诗羽怔然，没想到穆念对贺云霆居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她转头看了眼贺云霆只觉得荒唐。

　　“你以为没有我，他就会喜欢你甚至将来有一天会和你在一起吗？”

　　穆念反问：“为什么不会？贺家和穆家是世交，我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如果没有你，就算他暂时看不到我，我们也可以联姻。”

　　贺云霆微微皱着眉头无声地叹口气。

　　“如果诗羽没有嫁给我，也许我到了将来某个时候真的会结婚，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绝对不会是你。”

　　贺云霆淡然开口说：“没有人会娶自己的妹妹。”

　　“我不是你妹妹！”穆念反驳道。

　　沉默了片刻，贺云霆才说：“可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

　　所以当初发现穆念的所作所为之后他选择了不计较，只是把唐诗羽和她隔离开来，却不忍心怪罪她。

　　对待家人，他一向都是宽容的。

　　贺云霆对她尤其照顾，因为穆念和他很相似，也是自幼就没了父母。

　　穆念本来就比他小八岁，他们一群人都习惯宠着她照顾她，她的心思也不是没人看出来，只是大家都以为是小女孩的迷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曾想过，迷恋变成了执念，还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刀。

　　“为什么……”穆念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懂事起就喜欢你，一直想着要嫁给你，只是因为我比你小那么多，你就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吗？”

　　穆辰看了看贺云霆，无奈地说：“念念，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云霆吗，他心里但凡对你有一点点心思，也不至于蹉跎你到今天，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

　　八岁的年纪也不算相差得太大，要是贺云霆真对穆念有意思，两家长辈都不会说什么。

　　穆念固执地看着贺云霆：“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要不是五年前她唐诗羽突然跑出来赖上云霆哥哥，他也不会和她结婚。”

　　没有人知道当初意外得知贺云霆要和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女人结婚的时候她是什么感觉。

　　她那时就恨上了唐诗羽。

　　尤其是意外得知贺云霆和唐诗羽结婚的真正原因和这五年他们的关系之后。

　　她心心念念视若珍宝却得不到的人，凭什么唐诗羽得到了却又不珍惜。

　　“你错了，穆念，五年前是我赖上的她，在那之前除了她我也没有想过娶别人。”

　　穆念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木木地看着贺云霆。

　　看见他难堪地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说：“五年前乘人之危的是我。”

　　正是因为从前的唐诗羽知道他那些不堪的心思，才那么厌恶曾经作为她丈夫的自己。

　　那也是他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了一件错事，他卑劣地侵犯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用不光彩的方式强硬地把她纳入自己的生命里。

　　说得好听点是情难自己，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犯罪。

　　回去的路上，车子里的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车子一路开到了繁星科技，唐诗羽没说话，贺云霆也沉默着。

　　两个人搭电梯上到贺云霆的办公室，看出两人情绪不对，张朔和秘书处的人都识相地没来打扰。

　　唐诗羽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脑子里有些乱。

　　其实之前她还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故事转折点的五年前那件事不过是一个阴错阳差的意外。

　　当时庄旭给她下药，却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变成了贺云霆。

　　有了在那一世的那些经历，她理所当然地庆幸着还好不是庄旭，至于贺云霆她却没想太多。

　　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贺云霆给她倒了温热的茶水，好半天才开口说：“对不起。”

　　“五年前的事情能不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

　　贺云霆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头说：“好。”

　　那是唐诗羽大学毕业前夕，他们班级的毕业聚会定在了一个度假山庄。

　　贺云霆是无意间听于慧欣说起才知道这个事情的，那天他跟人约了饭局，定地方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定在了同一个山庄。

　　因为他听到于慧欣说唐诗羽和交往的男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明明已经习惯了把她放在心底，连自己都轻易很难想起她，那时候忽然有些不甘心。

　　原来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就这么轻易地跟另外一个人约定了余生。

　　他当然在山庄看到了唐诗羽，只是她依旧不认得他。

　　后来发现庄旭给唐诗羽下药他既愤怒又庆幸不已，他鄙视庄旭卑劣，明明都已经要结婚了还用这种方式，所以趁庄旭不注意偷偷带走了唐诗羽。

　　他明明可以把她带走用另外的方式帮助她的，可是他没有。

　　贺云霆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只是当我反应过来之后，已经犯了错了。”

　　唐诗羽脑袋里嗡嗡的，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是一个写手，也写过许许多多狗血的情节，唯独没想过这种放在小说里天雷苏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个什么体验。

　　原本的自己讨厌甚至恨贺云霆是有理由的，他有钱长得帅对工作负责对家庭尽心对长辈孝顺完美得不像个人，可他对另一个唐诗羽来说是个嫌疑犯。

　　即使用爱情来美化，也改变不了他曾犯下罪的事实。

　　唐诗羽这样想着，脑袋有些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她不说话，贺云霆低头盯着茶杯子又继续说。

　　“那天你在红房子告诉我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你并没有遇到我，其实我更多的是庆幸，至少有那么一个我并没有以这样卑鄙的方式得到你，没有让你经历那些怨恨，痛苦和绝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所以你看，我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完美。配不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唐诗羽终于反应过来这种眩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来不及提醒贺云霆她似乎又犯病了，只觉得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她就没知觉了。

　　昏过去之前，她还听到贺云霆慎重地开口说。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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