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处其实不叫九处,而是国安部下属的一个编号328的办事处,这个办事处没有名字,不过随着网络小说的盛行,越来越多人YY特殊部门,“九处”似乎就成了各个兄弟单位指代328的一句黑话。
直到连328内部都有人管自个儿单位叫九处的时候,领导大手一挥,只要别泄密,你们爱叫啥叫啥吧,叫民政局都无所谓。
这个单位还根据职员的不同情况,安排了二十四小时值班。所以当凌晨时分,早就过了公务员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时,九处依旧有人在工作。
晏云开和赵盗机并排坐着,办公桌对面是九处五组的组长钟一琥。
钟一琥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拿了支笔,问:“姓名。”
“赵盗机。”
“修炼莫不盗天地之机。这名字够嚣张。”钟一琥填完姓名这一栏,又说,“本体你不记得,跳过。出生年月?化形年月?记不清的话也尽量具体一点。”
赵盗机闭了闭眼,回忆道:“……修成道体应当在隋唐之际。”
笔尖一顿,钟一琥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盗机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越发冷漠,半晌,睁开眼,眼底依稀残存戾气,淡淡道:“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钟一琥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沉吟片刻,问道:“听说你进结界快八十年,期间你在做什么?”
“养伤。”
“谁伤了你?”
“不记得。”
“为什么将结界布置在青城山?”
“道门圣地,安全。”
钟一琥砸吧着“安全”这个词,觉得有点奇怪,一只妖觉得道教圣地安全?民国时期妖族还是很不喜欢道士的吧?
“有没有你认识并且也认识你的人或者妖怪?”
“不知道。”
“你这一问三不知,我不能放你走啊。”钟一琥合上笔盖,看着才填了几栏的表格,摇头,“你的来历不清不楚,这要是放出去,跟流窜在外的危险分子有什么区别?”
赵盗机也不恼,双手搭在扶手上,左手边隔着几公分就是晏云开,只要他想,绝对能在钟一琥有反应之前挟制住身边的人。
他侧过头,看到晏云开阖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脑袋耷拉着,维持着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
“所以?”赵盗机垂下眼帘,再抬眼时,赫然是一双金黄色的兽瞳,瞳孔细长。
钟一琥坐着没有动,眨了一下眼睛,眸色变成浅黄,中间缀着一点小小的黑色瞳孔。他冷静地说:“有啥了不起的,我也会。”
属于大妖的威压无声发散,空气都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难受。晏云开陡然抬起头,睡意悉数散去,诧异地看着这个局面。
钟一琥朝他解释:“搞不清楚这家伙的底细,不能轻易放他入世,至少也要先观察一段时间。”
晏云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略一思量,便开口:“那就暂时留下来好了,赵先生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他怎么这般态度?”钟一琥不信。
晏云开道:“你刚才话没说清楚吧,他只是以为你要对他不利。”
赵盗机一言不发,晏云开按了按眉心,继续说:“赵先生心里应该也有推测,自己在结界养伤近八十年,连记忆都出了差错,想必之前伤势不轻,对手实力不凡,甚至与他纠葛颇深。现在出了结界,人间都换了天地,自己又不记得敌手是谁,万一倒了血霉遇上了怎么办。而且人界又多了这么多规矩,与其当个黑户天天被我们找麻烦,不如找个地儿先待一阵。”
他又没有妖族那般好的精力,这会儿是真的困倦了,扯了扯领带,道:“我们顾虑的是赵盗机大妖的实力,又恐他包藏祸心,一个不慎便是放鱼入海。是吧?”
钟一琥点点头。
晏云开斜斜地睨了眼赵盗机,眼角微微挑起,全然忘记了自个儿只有在酒吧时才会用这种视角和眼神钓凯子,然而嘴边却习惯性扯出一抹正经客套的笑:“赵先生说呢?”
赵盗机淡淡道:“既然互相不信任,那就算了。”
“不如这样,赵先生暂且留下帮忙好了,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们尽力帮你查清你的来历。明日你我拟个合约,违者因果缠身。”晏云开斟酌了一下,“如今人界情势不如以往,你的实力实在是令人忌惮,在我们这儿,也好有个遮掩。”
这倒是一个解决的方法,赵盗机没有反对,钟一琥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我替你写个申请,等领导上班了给他过目,你先回去睡一觉吧。”钟一琥说。
“太晚了,我就在这儿躺一会儿,沙发借我用用。”开什么玩笑,赵盗机摆明了要跟着他,他要是回家,难不成还把人也带回去?况且让他和一个不熟的大妖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怎么可能安心睡着。晏云开默默吐槽,打了个呵欠,蜷缩着身子倒在沙发上,背对着办公室里另外两个妖怪,迅速入眠了。
钟一琥关了顶上的灯,只留着办公桌上一盏台灯,让赵盗机自便,自个儿对着电脑打申请书。
台灯橙黄色的光线延伸到沙发边上便显得黯淡暧昧,勾勒出青年略显单薄的身形。赵盗机坐在椅子上,半阖着眼,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个睡着的人。
晏云开睡眠质量一直很好,这夜不知怎的,睡得不太安稳,一直梦见自己被野兽追着跑。地下办公室不见天日,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几点钟,只觉背后都覆了层薄汗,翻过身一看,却见钟一琥正戴着耳机专心看视频,赵盗机坐在椅上,闭眼假寐。
此时正好有人叩门进来,赵盗机倏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对上晏云开的目光,也没有任何表示。
“哟,都在呢。老大让我来跑个腿儿。”
游优提着几份早点,手中还拿着文件,正是打印出来的申请书,申请让赵盗机暂时留在九处工作,不过不在编制内,算是个临时工。包括晏云开应允赵盗机的事情也一并写上了,盖了公章,背后空白处还用朱砂画了两道符。
这申请一式三份,让赵盗机和晏云开签字按指纹再立誓,一份给赵盗机,一份归档,还得留一份烧了以上达天听。
修道之人通常都是重诺的,他们敬畏天道,也总是在避免沾染太多因果。
二人走完程序,晏云开也没心思吃早点,打算回家洗洗再补个觉。
游优适时提醒他:“福建那边出了点儿事,谢智带人过去了。当地上报案情比较晚,事情越传越离谱,引起了一些居民的恐慌,关注度稍微有点高。老大让你接洽一下有关单位,准备收拾烂摊子。”
“知道了。”晏云开提起西装外套,领带也解下来,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叹道,“天天加班,工资也不涨,穷公务员连对象都不好找的。”
“你还哭穷?省省吧。”游优翻了个白眼,余光看到赵盗机,又想起前段时间给晏云开算出的桃花运,笑嘻嘻道,“安心啦,你条件这么好,别愁嫁嘛。”
晏云开一言难尽地挥挥手,领着沉默寡言的新同事,迎着朝阳回家休整。
他在单位附近地段还不错的住宅区有一套公寓,面积不大,平时一个人也够住。这会儿立了誓,不再担心赵盗机随随便便打杀了他,行事便随意起来。
“单位不包吃住,你先住着儿吧,正好六组缺人手,平时可以给我帮帮忙。”回到家里,晏云开将外套随手一扔,自顾自地解衬衫扣子,打算先洗个澡。前脚刚迈进浴室,又想起家里多了个人,不能自由自在放飞自我了,认命地回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甚是扰人,赵盗机坐在客厅沙发上,背挺得笔直,专注地看电视里播的早间新闻。
铃声突然响起,赵盗机盯着茶几上不停震动的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过了半分钟,第二通电话又像催命符似的打过来。
晏云开趿拉着拖鞋,从浴室出来,带来一阵水汽,他俯下身拿起手机,接通了来电:“什么事?”
“你出个差吧。”电话那头说。
“什么玩意儿?我刚回北京。”晏云开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发尾将落未落的水珠顿时四处溅开。
赵盗机被冰凉的水珠溅了一脸,脸色不善地抬起头,见晏云开站在旁边讲电话,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只得抹了把脸,往旁边让了让,坐到沙发最边上。
“还有,那位的临时身份证办下来了,来拿吧。”
“成吧,我们等一下回去。”晏云开瞥了眼赵盗机,又对着电话那头应付两声,随手将手机丢在茶几上,“等会儿还得去单位一趟,你要洗澡吗?”
“不用。”
“什么事都用法术的话,生活会丧失很多乐趣的。”晏云开不认可地摇摇头,又注意到那一身长衫,“穿着这样太招眼了,下午带你去买日用品和新衣服,我的衣服你可能穿不下……”
赵盗机看着他回卧室,过了一会儿,西装革履地出来。刚洗的头发已经干了,乖顺地束在脑后,此时他正往手腕上扣一只手表,又顺便整理了一下衣袖,露出设计成骷髅头造型的袖扣。
举手投足间,若有若无的冷淡男香漂浮在空气中,含蓄而隐蔽地卖弄风情。
赵盗机虽然记忆不全,也依然觉得在自己漫长的生涯中,从没见过这样穷讲究的男人。
上午,单位大楼负一层。
这层整体装修得特别商务风,电梯门开启后,正对着一面墙,悬挂着该单位历年来大大小小的荣誉。沿着走廊进去,各个房间都标了用处,简洁明了。
九处的工作人员向来不多,自军委改革后,根据五大战区分为五个组,分管各地,另外还成立了六组,说是后勤,实则处理各种杂事。
一组处理中部战区这一片儿,组长兼任九处副处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和尚,叫刘臻言。
“我跟你说,别看他是个和尚,性格半点儿都不佛系,慈悲修到狗肚子去了。”晏云开跟赵盗机吐槽,敲开了刘臻言办公室的门。
办公桌后头坐着一个光头男人,那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烟,漫不经心道:“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在我门口?当我聋呢?”
他说着,将一张卡片夹在指尖,手腕轻轻一抖,那卡片朝门口飞了过去。
晏云开灵活地侧过身,赵盗机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接住了那张卡片。
“你的临时身份证,先用着。”
赵盗机看了一眼,将证件收了起来。
刘臻言打量了一眼赵盗机,微微一挑眉,调侃道:“是你喜欢的类型哦。”
“你们一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游优逮着谁给谁算姻缘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晏云开很不见外,拉了把椅子坐下,“福建怎么了?”
“海边一个小渔村,说是有群水鬼,那边的人信妈祖,妈祖庙又出现异象。渔民本来就很忌讳这些,一闹动静就大了。老二那人你知道的,手底下一群妖魔鬼怪,没个精通道教术法的。”刘臻言抖了抖烟灰,“我们组不能擅自离京,其他几组人手也不够,得看好自己地盘,就怕到时候被人声东击西,所以只能你们六组去了。”
“水鬼罢了,普通道士都能解决。”
“不,很多水鬼。”刘臻言强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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