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珩留学那一年, 林芜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除了放假,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学习上。她的努力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摩擦, 有矛盾。和林芜一起来的徐医生, 两人一直被比较着。大概为了毕业后能留院, 徐医生没少和林芜较劲的。

　　林芜每次都不争不抢, 科室里谁要换班，找她都没问题。

　　妇产科的几位领导私下都没少夸赞她的，尤其是穆主任。她为人清冷孤傲, 对林芜却是另眼相待。

　　冬天，天黑的特别早。五点的光景，外面都黑了。

　　林芜刚要走, 护士站的护士给她送来了一杯奶茶。“昨天早上那个产妇家属叫的外卖。”

　　林芜笑着接过, 手上立马被温暖包围了。“今晚会下雪。”

　　“是呀。明天上班难了。”最怕冬天了，生病的人总是特别多。“真快, 秦医生都走了半年了。你过年不去看他吗？”

　　林芜摇摇头, “我要回晋城。”

　　“真狠心啊。要是你在美国, 秦医生肯定会去看你的。”

　　林芜笑笑, 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她的无名指上的戒指。大脑慢慢想着, 昨晚梓苑和她说的话——身为一个妻子的自觉。

　　秦珩从来没有提过，让她去美国探亲。

　　想念都是克制的。

　　他在医学院忙的不行, 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少，各种病例、手术, 林芜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去打扰他。

　　这一年农历新年, 秦珩没有回国。

　　秦林两家人一起过的年，两个孩子虽然还没有办婚礼，秦家的亲戚都知道秦珩已经领证了。有些亲戚也打听林芜家世背景，不免有些惋惜。秦母也不解释。

　　趁着这个新年，她带着林芜参加了几场家庭聚会。

　　亲戚们见到林芜后，终于不再多言了。

　　秦母小心翼翼地呵护，这哪是婆媳，不知道人都以为她们是母女。

　　初六这一日，亲戚们都到秦家做客，家里热热闹闹的。

　　“阿芜，你若是觉得无聊，去看书吧。”秦母浅笑着，“这孩子比秦珩聪明，年年奖学金。前段时候又在xx期刊上发表了论文。她一个人在B市，我们都怕她累着。”

　　秦珩姑姑道：“那是厉害，以后两人生的孩子一定聪明。”

　　秦珩小舅母语气微酸，“秦珩和林芜肯定留在B市吧。”

　　秦母似乎不以为意：“他们在哪我和老秦都没所谓，孩子开心就好。”

　　小舅妈：“儿子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还是女儿好。”

　　秦母扫了她一眼，也不生气。

　　林芜浅浅一笑，“妈妈，我去给你们泡点茶。”

　　秦母拍拍她的手，“不用。你去忙吧。对了，明天你不是要去周家吗？礼物我准备好了。”

　　林芜点点头，回了房间。这间卧室是秦珩当初的房间，一直没有变。

　　秦珩从小到大很多东西都摆在这间房里。

　　她来到书柜前，目光慢慢扫过那些书。突然间她的目光落在一本书上。

　　那是……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拿下来一看，果然是一本小说。当初姜晓强烈推荐的《顾盼生辉》。

　　书很新，却有翻过的痕迹。

　　第一页还有作者的签名。

　　林芜轻轻翻了几页，一张纸条掉了下来，轻轻飘落在地板上。

　　她弯腰捡了起来，泛黄的纸上，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

　　林芜……

　　只有她的名字。

　　林芜认真地数了数，一共12个。

　　那个下午，她一个人在房里，把那本小说读完了。

　　男主角和女主角约定T大见。看到这里，林芜终于明白了。

　　当初秦珩和她说B大见，原来是借用了人家的创意。

　　林芜看了看时间，美国这时候正好是早晨。她打开了视频。

　　过了一会儿接通了。

　　秦珩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他刚刚洗完脸，额角还有些水珠，英气十足。

　　“这么早就要和我视频？想我了？”

　　林芜噙着笑意，“秦珩，我在你书柜上发现一本小说。”

　　“什么小说？”那么多书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林芜扬了扬书。

　　秦珩恍然，“姜晓的书不是被郝主任没收了吗，本来打算给她的。”

　　林芜：“还是签名版的。”

　　秦珩愣了一下，“假的。是我模仿的。”

　　林芜笑了，“你怎么能这样！”

　　秦珩眉眼也带着笑意，“你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

　　“什么？”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秦珩抿了抿嘴角，“一张纸条！本来打算给你写封信的，有段时间我们吵架。后来我想，我为什么要费劲讨好你！再说那件事我也没错。”

　　那件事林芜心知肚明，“不和你说了，你快出门吧。”

　　秦珩看了眼时间，时间有点赶。他有些无奈，“索性还有半年。等我！”

　　林芜笑着点点头。

　　秦珩在国外一年，学习排的满满的。他来到哥大以后，参加当地留学生活动时，自然也有人直接向他表达爱意的。国外的女孩子比国内要开放很多，他的各方面条件又好，追求他的人也不少。

　　一开始，他会解释：“我已经结婚了。”后来有人质疑，秦珩拿出了他和林芜的合照，“我的妻子，她也是医生。回国后，等她毕业我们就举办婚礼。”不是他好脾气，大概他想嘚瑟一下。

　　半年后。

　　秦珩回国这一天，秦父秦母都到了B市，一家人都是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

　　那天，林芜去机场接机。秦父秦母自觉地不去充当电灯泡。

　　人潮涌动的机场，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出口，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她的眼睛一热。

　　秦珩大步走来，用力地抱住她。“阿芜，我回来了。”

　　一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真的不易。

　　林芜靠在他的肩头，声音沙哑，“秦珩，我很想你。”她在他耳边轻轻诉说着。她从来不在电话里说这样的话，也只有这时候，她才放开自己的感情。

　　秦珩一手托着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唇齿交缠，他贪恋着她的味道。在美国的每一天，他都想着她。

　　现在终于回来了。

　　秦珩以一份完美的答卷完成了这次留学。医学部的老师也都知道，哥大医学院提出了让秦珩留美的事。大家都有几分好奇，为什么他最后拒绝了。不是什么人都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的。

　　后来校方找他做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有位副院长问到他这个问题。“为什么放弃了留美？”

　　秦珩一脸淡然，“我想我的妻子。”

　　几位教授眼角抽了抽。

　　算了，国家培养个医生不容易，花了那么多精力，他能回来怎么样都好。对得起国家的培养！

　　毕业典礼那天，秦父秦母盛装出席，林芜作为家属，也来到了现场。

　　秦母举着相机，“阿芜，你老公这么棒！心里是不是很骄傲？”

　　秦父：“……”

　　林芜弯着嘴角：“是的，他很棒！”

　　秦珩站在台上，落落大方，“我很高兴能作为本届的学生代表上来发言。在这里的七年，我最开心的就是大二到大七的时光，因为我的高中前桌变成了我的学妹。”

　　底下传来一阵笑意。

　　“很多人问过我，放弃数学，会不会可惜？也许你会成为数学家呢！今天我在这里告诉大家，我从未后悔过。相反，我很高兴自己的选择。感谢学校老师的教诲，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对我人生选择的支持，感谢——我的妻子，林芜。”

　　“喔——喔——”掌声、叫声响彻了天空。

　　“因为她，我才认识到人生的意义。因为她，我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她，我真正了解从而喜欢上医生这个神圣而伟大的职业。”秦珩望着台下，目光如火。

　　林芜咬着唇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秦珩，我也很感激遇见你！

　　秦母摇着头，“我一直以为秦珩情商低，不会说情话，不会哄女孩子，一度我都有些担心。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父摇摇头，“遗传基因好，才能胜于蓝。”

　　那一天毕业典礼，一直在医学部广为流传。直到许多年后，还有人会想起这段，纯粹而动人的发言。

　　秦珩毕业后，留在了人民医院心外科。

　　一年后，林芜博士毕业。这一次，参加林芜毕业典礼的亲属就多了。秦珩把林母、姑婆也接来了。

　　同样，林芜也作为了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我很幸运，能从大山走出来。老师们都说我聪明、努力，但是深知，我的这份幸运，离不开这一路帮助我的人，学校、老师、同学……人生的路还很长，同样，我也将用我的所学来回报这个世界。”

　　八年，毕业了。这一路，每一个人都不容易。

　　他们在阳光下再一次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林母轻轻擦着眼泪，她望着蔚蓝的天空。“邬泽，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从B大毕业了。”

　　秦母递了一张纸给她。

　　两位妈妈皆是满满的感动。

　　林芜毕业之后，秦珩和她商量之后，两人最终决定回晋城。科室领导做了两人的思想工作，奈何两人心意已决。

　　穆主任和林芜谈了很久。第一次和人说她自己的事。“林芜，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努力，认真，热爱这份职业。医生这个职业，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个中心酸。女人再厉害，始终放不下家庭。回去，有家人帮忙，你才能把精力投入到工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把一切想的太容易了。所以我和我前夫才越走越远。”

　　林芜惊讶：“主任——”

　　穆主任笑了笑，“秦医生人不错。不管在哪，都要加油！”

　　林芜神色郑重，“我会的。”

　　秦父秦母听说之后，心底高兴不已。他们之前就有些担心，这两个人都学医，以后生了孩子，忙起来怎么办？

　　回晋城是最好的。但是他们又不想左右孩子的想法，毕竟B市各方面发展都要比晋城好。

　　七月，林芜和秦珩双双到J省人民医院报道。于此同时，两人的婚礼也在筹备中。幸好，有秦母在，这两人倒也不用太操心。

　　不过两人正式工作之后，确实很忙。好在半年前秦珩和林芜就去了青岛拍了婚纱外景照，每一张照片都漂亮的不行。秦母特意选了几张放在家里的墙上。

　　在秦珩强烈要求下，两人拍了一套苗族风情的婚纱照。

　　这天晚上，两人在书房写请帖。昏黄的光泽下，秦珩坐在椅子上，“沈叔家就写一份吧。”

　　林芜看过来。

　　秦珩：“沈宜行和沈宜葶我们再发条信息。”

　　林芜眨眨眼：“那我给宜行哥发信息。”

　　秦珩抬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他现在可不会再吃那些飞醋。“花童让慕慕做？”

　　林芜没意见。

　　秦珩忽而笑了一声。

　　林芜侧首，“怎么了？”

　　秦珩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孩子？”七月份之后，两人在一起时，那他就没有再做措施。

　　明年两人二十七岁，很多人都说，他俩太快了。

　　其实哪里快了？

　　从高一算起来，十二年了。

　　林芜想了想时间，“再过一个星期就知道了。”

　　秦珩吻着她的脖子，“阿芜，我希望是女孩，名字就叫秦依。”

　　“哪个‘yi’ ？”

　　“从零到一。”

　　“一二三四五六的一？秦一？”林芜念了念，“这个字很……简单。”

　　“相守相依。”秦珩笑着，“秦一，秦依。”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在书桌上写下了这个字。

　　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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