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奶茶店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周四下午学校没课,孙回连午饭都没吃就跑来了,奶茶小妹谢天谢地:“你可来了,我快疯了!”
孙回捋起袖子,立刻钻进柜台里干活。
小妹在那里说:“国庆节的时候冷冷清清,放完假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我还真不习惯。”
孙回正在做双皮奶,冰柜里摞得满满的双皮奶已经凝固成型,她拿出三盒贴上标签,加上西米和红豆,又跑去柜台上加椰果和果酱,甲同学要菠萝酱,乙同学要蓝莓酱,丙同学选择困难症,问她能不能几种果酱都加一点儿,孙回格外阔气。
忙了一个中午,直到一点多生意才歇下来,人群一散,几个坐在墙边的老顾客便露出了脸,朝孙回和小妹嘘寒问暖,过了一会儿田恬又来准时报到,一边对孙回冷嘲热讽,一边抱怨丁卓祥太细心,田恬道:“我不过就想跟朋友出去玩儿,骗他说我昨天下午最后两节有课,结果他就一直看着我,你说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我那是好哥们儿,又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孙回扒着快餐盒一会儿“啊”,一会儿“哦”,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田恬倒是越说越来劲儿。
边上的男生挤开田恬,凑近柜台问孙回:“晚上有没有空?我们想去唱歌,要不要一起?”
孙回嚼着糖醋排骨摇摇头,嘴边都是排骨汁,小妹递给她一张纸巾,孙回接过擦了擦,又指着小妹的嘴角让她也擦,两人无声无息,把柜台外的一干人晾在了那里。
正在每个人都唱起了独角戏的时候,经过大气层的重重过滤,五月以来最猛烈的一道阳光从门口普照进来。
这道光来势汹汹,碎金铺天盖地,就像极夜中天空突然撕裂,光束以突袭之势刺进所有人的眼中,下一秒,一块黑纱突然盖住了撕裂的洞口,所有的光都被堵截在黑纱背后。
何洲踏进来的那刻,狭窄的门口被堵住了大半,光线消失,一股寒气倏地逼近。随着他的靠近,男男女女一个个都噤了声,众人只见他冷峻异常,眉眼如冰雕,深邃冷冽。他插着裤袋,视线扫过在场众人,目光所及之处鸦雀无声,几步之后终于走近柜台正中,周围的学生都贴着墙让路,却仍觉得他占据了所有的空间,重重压力莫名而来。
孙回叼着最后一块排骨,“啪”的一声,排骨落回了碗里。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店外的人行道上,人行道一侧的绿化带边有几张木椅,时常有小情侣坐在上头晒太阳,不过今天的木椅被几个大男人占据了。
从奶茶铺离开的几个男生奇怪地瞅了眼木椅的方向,又转头留恋地看了看铺子,垂头丧气地愈行愈远。
午后的奶茶铺静谧温暖,三张小桌依墙摆置,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片,有人纪念爱情,有人哀悼成绩单,还有人写道今天的吃喝拉撒琐事。何洲淡淡地瞟了几眼,只见最外面的两张纸上印有孙回的大名,字迹潦草,可见写这两张字条的男生是何等鬼鬼祟祟之徒。
田恬咬着吸管坐在最里头的一张椅子上,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一眼何洲。
何洲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桌椅对他来说似乎有些小,他需将双腿搁在过道上。双肩宽阔,遮住了密密麻麻的一堆留言纸,他微微抬头瞟了一眼对面的布置,硬朗的弧线自下巴起,犹如刀尖精心攥刻,延至耳后,连鬓角都打磨的规规整整。
他随意打量装潢,视线不经意地扫过田恬,那道冷冰冰的、漫不经心的目光,激起了田恬心中的浪花,她猛得一滞,红晕倏地染上面颊,又在见到他冷寒的脸上突然勾起了浅笑时心跳如鼓。
冰块随着孙回的羞怯靠近而缓缓融化,孙回捧着精心调制的双皮奶说:“这家店的招牌,奶味很浓。”
何洲舀了一勺,点点头道:“好吃!”
连声音都这般浑厚,田恬捂着小心脏,用力咬破吸管。
奶茶店里只剩下了三女一男,小妹坐在柜台里听歌看书,田恬自称等人,坐在一旁扮演电灯泡,孙回依着何洲小声说话,音调轻轻软软好似催眠,连直线的阳光都好像曲成了波浪,绵延在这间小小的铺子里。
何洲太过醒目,来来往往几人频频打量他,外头长椅上走来一个男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何洲小声应了几句,那男人又坐了回去。
另一边,黎秋生悠哉游哉地喝着茶,客人看了两次手表,终于不耐道:“黎老板,这都已经半个小时了,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黎秋生笑道:“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说是在忙,很快就到。”
客人起先怒气冲冲,又等了十分钟后开始忐忑不安,再过十分钟还是没见何洲出现,他不太坐得住了,想起先前与海州沟通时的几次争执,自己是否压价太多,真的引起那头的不满?
何洲吃完一杯双皮奶,放下盒子听孙回说:“你干嘛让朋友都呆外面,让他们进来吧,我请他们喝奶茶!”
孙回以为外头只坐了两三个人,她没见到三辆轿车都停在路边,整整十个人或坐或立或走来走去,他们虽然着装不一,可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实在鹤立鸡群,附近的保安已狐疑地巡逻数次。
何洲笑道:“没事,他们待会儿就走了。”
果然,过了片刻,当属下第二次附耳过来说了几句,何洲终于遣散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同伴,远处的保安只差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了。
孙回今天笑容满面,调出的饮料像是加足了蜂蜜,几个熟客被这饮料甜得舒爽,小声问孙回:“这是你男朋友?”
何洲已在那里坐了近两个小时,偶尔喝一口绿茶,偶尔翻一翻手中的杂志,一旦听见有人向孙回问话,他就抬起头,朝柜台那里勾一勾唇。
孙回男友正坐在奶茶店里的消息不胫而走,喜欢孙回的男生扼腕长叹,丁卓祥终于前来接田恬,拽着舍不得离开的田恬莫名其妙。
小妹见苍蝇终于走了,笑着挥赶孙回:“你去吧去吧,店里我一个人看着就行了!”
孙回三呼万岁,拉着何洲直往外奔。
何洲却没带她回家,而是牵着她的手逛校园,逛完一圈后两人也将这一月的近况交代清楚。到了傍晚,孙回应何洲的要求,打电话招来室友,谢娇娇眨眼就到,兴奋说:“终于想着我们,请客请客!”再一看何洲,她惊得险些掉下巴,“天哪这是什么时候逆袭成功的!”
蔡茵唯加上注释:“这叫潜力股!”
只有符晓薇还像一个正常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见到何洲就询问周松轶的事情。
耐心总有一个限度,固执也终有软化的一天,符晓薇找了周松轶两年半,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突然不去网吧通宵了,只是她变得愈发无精打采,似乎失去了生活的导航。
何洲在返回南江市的第一天,一直在陪伴孙回,客户被他晾在一旁,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重新联络上。黎秋生对何洲说:“他昨天走的时候脸黑的像个什么,你确定他会继续合作?”
何洲的回答险些让黎秋生绊倒:“不确定,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拿乔!”
索性那客人只在回去的时候咒骂了何洲一晚,今天照旧扯着一张笑脸谈生意,僵持了两周时间,他到最后没占上半分便宜,何洲事后告诉黎秋生:“生意场上,也就看谁能硬到最后,见好就收不适合我!”
一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黎秋生笑道:“我还真是没看错你!”眼光一转,他忽的压低声音,“梅总很看好你,拨了这么多人来帮你做事,不过辛辛苦苦也是替别人打江山,这个年纪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何洲淡笑不语。
何洲回来了,孙回又灰溜溜地搬回了公寓。
何洲带回两台笔记本电脑,他叮嘱孙回不许碰,里头都是公司数据商业机密,孙回撇撇嘴直道“不稀罕”,何洲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黄毛算得上是何洲最好的兄弟,何洲在回来的第五天与他相约吃饭。
“听说你跟利敏好上了?”
黄毛讪笑着挠挠头:“嫂子跟你说的?那大嘴巴!”
何洲笑了笑:“这几个月多亏了你,回回说你帮了她很多。”
黄毛称这只是举手之劳,何洲也不是没给他好处,他见何洲这次回来身边跟了许多人,话里话外都表示想跟着何洲混,何洲打断他:“你是我不一般的兄弟,别跟着做这个!”
黄毛对他现在的生意也心中有数,闻言后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感激。
何洲又道:“你年纪还小,将来还长着,帮我做点儿别的事吧,不会亏待了你!”
黄毛这才笑笑,听何洲道:“我听说李永胜想找关系进公安局?”
黄毛道:“这你都听说了,你不是刚回来吗?前一阵黑皮跟我提过,说李永胜向他爸妈借过钱,现在只差钱了,关系倒是有!”
何洲转了转酒杯,思忖道:“回头帮我约一下李永胜。”
过了三天,李永胜来到酒店包厢与何洲相见。
李永胜还记得一年前的何洲,只不过是网吧一条街的混混,穿的破破烂烂,约他在一家小饭馆里吃饭,希望他这个派出所副所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何洲又请他帮忙,只要给孙家旅馆的房东带几句话就行,李永胜虽不知何洲到底有什么目的,可这一前一后他捞到不少好处。
这是他们第三次碰头,不过短短一年,李永胜险些不敢相认。只见何洲西装革履一身名牌,身边跟着七八个手下,眼神一瞥便有人替他拉开椅子,一声令下,那些人又默默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叫李伟鹏的男人站在一旁。
李永胜惴惴的与他客套了几句,就听何洲开门见山:“听说李所长想调去公安局?”
李永胜心头一凛,又听何洲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何洲当然可以帮上忙,李永胜回去以后仍是不敢相信,昔日的小混混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财力雄厚的生意人,他在派出所里工作十年,抵不过他出去闯荡一年。
李永胜这里正按照计划行事,何洲出钱捧他上位,他并不急在一时,循序渐进才不会引人注意。
何洲将精力都投入进了公事上,回去后孙回早已入睡,枕边是英语四级的试题,何洲想了想,才发现原来又到了六月。
第二天何洲叫来黄毛和李伟鹏,说道:“帮我去个地方!”
临省的一个小乡村,那是孙回出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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